“真能弄来这么多的盐巴？”听方唐讲完，蒙青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方大哥，你怕不是遇到骗子了。”
蒙氏村寨虽然小，但绝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买盐困难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有人想卡他们的脖子。
如今方唐随随便便转了一圈，随随便便找了个人，就说能弄来十石盐巴。
这种事情，她真的有些不信。
“信不信也就十两银子的事，十石盐巴，值得冒点风险，不是吗？”方唐反问道。
蒙氏村寨之前被人限制购盐数量，蒙青竹与云赤松每次前来，却只能换得七八十斤盐，而且对方还不接受银钱交易，只要动物毛皮，并且恶意压价，将他们吃得死死的。
如果由别人出面，或许能绕过这个枷锁？
蒙青竹望了望云赤松。
“你们两个去集市上逛逛吧，买点好布料和喜欢的小玩意，之前青瑶姑娘给我做了身衣裳，我想送她点礼物。”方唐说着，又摸出十两银子塞给蒙青竹。
“哦~”蒙青竹接过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眼睛更是眯成了漂亮的月牙形状。
“也有你的一份，喜欢什么就给自己买了。”方唐面不改色，经过这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练出了无敌的厚脸皮脸皮，可以无视此类玩笑了，“马车给我留下，等会我还要去拉盐，直到出了这座集市，我们就再也不要碰头了。”
“好。”云赤松点了点头，“方兄弟，如果这事真的能成，还请你代我问问那位老丈，看他有没有兴趣来蒙氏村寨做客。”
“这种事很难有下次的。”方唐说道。
“不是为了下次，而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云赤松正色道。
“行吧。”方唐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走。
二人结伴离开，方唐则是靠在车辕上半倚半立，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牵着马车缓缓向集市中心走去。
这匹驮马性情十分温顺，即便没有被熟悉的主人牵着，也一样走得四平八稳，不多时后，方唐便来到了盐铺。
盐铺位于集市正中心的显眼位置，主体是一座占地广阔的院落，四周是厚实的夯土围墙，墙头上还能看见几名守卫在往来巡视，看起来这盐铺的主人对安全相当重视。
盐铺正门那里是一片青石铺就的空地，外围却有木栅栏围着，寻常人根本进不去，真正供牂牁土人们购买盐巴的场地则是在盐铺后门。
后面围墙外有一排木棚和木架，上面堆放着大小不等的盐袋子，几名牂牁土民正在那里讨价还价，之前那位老汉，却是跟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坐在木棚里说笑。
见到方唐，老汉连忙迎了出来，将他引到木棚之中。
“这位是主管盐巴售卖的丁管事，丁管事深得刘东家器重，跺一跺脚，方圆百里的地皮都要抖上三抖。”
中年男子丁管事似乎是听多了类似的吹捧，只是倨傲地笑笑，却也不发一语，甚至连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
方唐见状，便主动上前两步，向对方拱手致意，腰杆却挺得直直的。
“阁下从何而来，买这么些盐，又是做什么用呢？”丁管事也不回礼，只是端起手边的水杯润了润喉，漫不经意地问道。
“背井离乡之人，出身不问也罢，至于来贵地买盐，也只是奉命而为，究竟怎么用，不是在下考虑的。”方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
“哦？”丁管事抬眼向方唐望去，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听阁下口音，是从蜀国来的。”
“正是。”方唐答道。
“听说前些时日，蜀国东南的黔州地界出了个大案，死了好几名官员，似乎还牵扯到武泰节度使，他们把消息压得很死，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案件内情……”丁管事缓缓说道，同时观察着方唐的神情，“阁下与阁下身后之人，与此事可有关联？”
方唐勃然变色，右手也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阁下是买卖人还是蜀国的捕快，这生意能做便做，不能做便罢，问这些不相干的有什么意思？”
见到方唐这副做派，丁管事反倒笑了，此时他可以断定，面前的毛头小子绝非善类，搞不好身上还背着命案。
一伙蜀国盗匪做了桩大事，却不料招惹到了武泰节度使王宗训，被迫逃离蜀国，翻越大娄山，来到牂牁地界以苟延残喘，他们买盐，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牂牁山区寻找落脚处，弄些盐巴，伪装成盐贩子以掩人耳目。
只是可惜，这群盗匪特意挑选出看上去不太像盗匪的年轻人，却在细节上露出了马脚——
罗老汉拿来的银子，底部可是打着蜀国的印戳。
而且这小子刚才意识到身份暴露，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伸手摸刀。
就这水平，蒙哄无知山民和罗老汉这种老眼昏花的家伙还可以，但他丁管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得出来。
“少侠稍安勿躁，牂牁可没有官府，也没有什么捕快。”丁管事呵呵笑了起来，对自己脑补出来的剧情十分满意，“我家东家只管赚钱，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牵扯，少侠大可放心。”
“钱已经给过了，盐在哪里，我急着走。”方唐板着脸问道。
“十石盐巴而已，不至于这么紧张。”丁管事倒是云淡风轻，“少侠应该带了不少银子吧，难道不想多买点？”
方唐一愣，“我只有一辆马车，还是刚刚买下的。”
“马车我多得是，如果少侠买得多，丁某还可以做主送你一辆。”丁管事笑道。
“……我一个人赶不了两辆车，其他人还在三十里外。”方唐似乎是动了心，却又有些苦恼。
“老朽也会赶车，只要少侠给点跑腿钱就行。”罗老汉也嘿嘿笑着凑了上来。
“你这老儿却是懂得见缝插针。”丁管事啐了他一口，然后转向方唐笑道：“车有了，车夫也有了，二十五两银子，二十石盐，如何？”
“十两银子十石，二十石不应该是二十两吗？”方唐瞪大了眼睛，但他看着丁管事一脸成竹在胸，仿佛是吃定了自己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了，“好，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