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张婵的紧张和毛毛的无所事事中慢慢过去，下午三点，张婵又一次敲响了毛毛的房门。
“请进。”
门打开，毛毛看着门口面带不安的女学生，开玩笑道：“又来坏我名声了？”
张婵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毛毛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等着她先开口。
“老师。”
“嗯？”正在看书的毛毛抬起头。
“您是白塔毕业的？”
毛毛觉得有点好笑：“你早上不是都见过我导师了么？还能有假？”
“白塔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白塔的生活啊……”毛毛正准备回答，话却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张凌阳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家在百年前逃难到王国时，由于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认识了当年的“百草卿”。百草卿这个职位，会在上一任去世之后，经过议会选举，授予当前时代在研究和实验中最具有实践精神的学者，并由这个职位的获得者负责领导王国阿尔伯特实验室的一切研究项目。
接下来的一百年中，老祖宗们很争气，所以说他张凌阳是出生在书香门第也不为过，他进白塔就是特招——他也很争气，没有辜负这个高起点。
以天才少年的身份入学，被所有人持续关注到毕业，毕业后选择到军方学校教书，很大概率能成为下下届先导卿——和百草卿一样，只不过这个职位是授予最具有开拓性视野的学者，带领王国希尔伯特实验室。
活脱脱的主角模板。普通的白塔学生是什么样他还真不清楚。
“白塔的生活啊，就是每天早上起床之后，用一早上的时间泡在图书馆，读一读前人留下来的研究心得，下午去实验室，跟着导师学习和实践，每年重复三百天——因为冬假的六十天你回家了。”
“白塔也放冬假啊。”
“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闲聊嘛……说真的我有点紧张。”
“你怕白塔都是大师级的人物，自己在里面会很不起眼？”
“不是的……况且在南疆我也很不起眼，换个地方不起眼也没什么。老师，你喜欢魔法吗？”
“不喜欢的事情是没法坚持十年的，我傻乎乎的知了同学哦。”毛毛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张婵的眼睛回答道，“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从兴趣开始，最开始你做这件事，是因为你喜欢，你会逢人就说，我学会新魔法了。过一阵子之后呢，你就会怀疑自己的这种喜欢是不是带有功利性，不够纯粹。怀疑自己的动机，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自己的内心。你会想，我学魔法是为了找到收入更高的工作吗——这也是最容易放弃的阶段。”
顿了一下，毛毛再次拿起书，说道：“如果跨过了这道坎，那么这种喜欢就会变成一种习惯，刻在你的脑子里。当有一天别人问你值不值得，不管表面上怎么答复对方，你心里都会对一个答案坚信不疑——喜欢的事情不讨论值不值得，你只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辜负这份喜欢。”
“没想到老师您也会说这种漂亮话。”
“老师当久了，总得会说一点。”
“那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喜欢魔法吗？”
“你有没有奇怪过我经常用的骰子魔法？”
“欸？就你那个扔个骰子，根据骰子结果能得到各种不同效果的奇怪魔法？”张婵被勾起了好奇心，疑惑地说。
“这是我的原创法术，我给你讲讲它的故事吧，你要听吗？”
“虽然我很好奇什么是原创法术，但是更好奇你的故事。”
“原创的事将来先导卿会教你的。那我就跟你讲讲我的故事。你知道角色扮演游戏吗？”
“一群人根据一个写好的剧本，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共同完成一次冒险的游戏。班上有几个男生喜欢这个。”张婵回答，“我还去旁观过，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的尴尬表演，但他们都乐在其中。”
“我也曾经乐在其中，在我进入白塔之前。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都会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有一天会突然觉醒某个使命，去做一些拯救世界之类的事。”
“我就抱着这样的念头，日复一日的喜欢着角色扮演游戏。在这个游戏里，我可以成为想象中无所不能的英雄。基于差不多的原因，我也日复一日的喜欢着魔法。它可以给予我拯救世界的能力。”
“再之后，我被招进白塔，学习魔法理论。长时间的学习和研究差点摧毁了我的第二个爱好。不管是什么，一旦成为工作，就很难再喜欢起来了。”
“那几个月中，我几乎天天在想，我到底是喜欢魔法，还是试图用自己喜欢魔法这个理由，掩盖自己不切实际的、拯救世界的幻想。”
“那段时间我的所有学习都陷入了停滞。这是暗示理论的内容，简单的说就是，你潜意识中觉得自己的魔法有多强，它就会有多强。在我陷入自我怀疑的情况下，魔法水平没有倒退，简直是一个奇迹。”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入学第一年的冬假，放假回家之后，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起我的疑惑。我知道他们会回复我什么，无非就是夸奖、鼓励、漂亮话。直到有一天，我儿时的朋友来找我玩。”
“我向他提起了我的疑惑，他只是问我，那你喜欢拯救世界吗？听听，这种可笑的问题。可我当时还真就陷入了思考。拯救世界这个事情听起来又大又空，不切实际，可是没有男孩会不喜欢。他接着问我，你喜欢拯救世界，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还是想用拯救世界这个理由，掩盖自己喜欢魔法这个事实。”
“好愚蠢的逻辑，是吧。趁着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一起去参加了一场角色扮演游戏——在白塔的一年中，我几乎放下了这个爱好。我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又把这个爱好捡了回来。”
“回家之后我就差不多想通了，我就是喜欢拯救世界，就像我一直喜欢角色扮演，魔法对于现实中的我来说，就像扮演游戏里那个无所不能的骰子，它是游戏的一部分，如果我说我喜欢扮演游戏，那我就一定也喜欢这个骰子。”
讲到这里，毛毛停了下来，张婵趁机说道：“这个逻辑也好奇怪啊。”
“是的，这个逻辑也很奇怪。但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逻辑让我重新找到了魔法对我的意义。之后的三年里，我一直试图借助暗示理论，将我仅有的这两个爱好结合起来。最终的结果就是你见到的这样，一个独特的骰子魔法。”
“唔……我还是没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是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张婵仰着头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当然，我偷偷过了话术。”
“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