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神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虽说那黑脸汉子品行不端,但罪不至死吧。
莫非这天谴不分轻重?
再次踏上行程的陈至清像往常一样,跟在师父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之上他除了心有余悸,更对黑脸汉子的遭遇骇然不已。
在他看来,这黑脸汉子若是在熟睡中被无毒之蛇咬上一口,或者就此得了怪病,这都在他所认知的天谴范围内。
可事实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陈至清远远地瞧见过御剑飞行的仙师,也细致的听闻过妖魔行凶的乱象,唯独这神灵的存在他一直半信半疑,因为无论是传说还是流言,对神灵的描绘都不真切,甚至可以说是模糊。
如今,他更加怀疑神灵的存在了。
如果神当真如此不分轻重,那这世间不早就乱套了?
“师父……这世上真有神灵吗?”
陈至清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与惶惑,犹豫着张口问了出来。
师父闻言,蓦然回首,遥望天边,半晌才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举头三尺,自在人心。”
陈至清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不由自主地也朝着师父所看的方向望去。
天边,残阳如血,几只落单的鸿雁正落寞地向西飞去。
……
天色擦黑的时候,师徒二人终于来到了江城脚下。
东城门前,稀稀拉拉的火把与零零散散由破布、枯枝搭成的窝棚交相辉映。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看衣着,大都是来此逃难的幽州难民。
他们或站、或坐、或吃、或睡,姿态各异。不过,细看之下却又不失秩序。
随着师徒二人越来越接近难民营,陈至清的步伐也愈来愈如履薄冰,他小小翼翼地跟在师父身后,丝毫不敢有所妄为。
因为他知道这样有序的难民一定有领头人,且非常团结,招惹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会引起群情激奋。
一炷香的功夫,师徒二人终于闯过了难民营,来到了东城门下。这期间,陈至清注意到了一些并非难民,但也并非衙役的人在施舍和救济。
当然,这些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
“站住!”
这时,城门守卫见师徒二人既非难民又非城中百姓,于是左手撑刀,右手握拳,抬腿跨出一大步,挡在师徒二人面前,喝问道:“什么人!”
“游学之人。”师父答道。
守卫偏头瞧了瞧后面的陈至清,又抬头打量了打量面前的师父,这才面色稍缓的询问道:“可有路引?”
闻言,师父伸手入袖,取出了一块质地良好的布帛片,抬手递给了守卫。
守卫接过,走到城门口,借着城门口的火把简单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接着,他用力一扯,将那块布帛片瞬间扯断了。
随后他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半块同样扯断的布帛片,并与前者断口相对比。
不多时,守卫似乎有了判断,他快速将手中的布帛收入怀中,并吩咐其余守卫让出了进城的道路。
进了城,陈至清的少年心性终于放开了。他迈开步子,东瞅瞅西看看,虽然暮色已深,但城内店铺、人家的门口多有灯笼等照明之物,加之月色的映照,倒也能瞧个一清半楚。
很快,师徒二人就沿着江城的东街大道找到了一家店面中等的客栈。师父无言,径直走了进去,而陈至清则抬头瞅着那家客栈的匾额,越瞧越别扭。
只见,那老得快掉渣的匾额上依稀可以看出用大红朱砂写着三个大字——西客来。
这算什么?
只招待西边来的客人?
陈至清摇摇头,迈步走了进去。
步入客栈还算宽敞的前堂,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松松散散的桌椅板凳和慵慵懒懒的跑堂伙计。尤其是那跑堂伙计,他竟然右手握着笤帚的同时左手还抓着一把瓜子,并且时不时地会嗑上一两粒。
如此‘清奇’的客栈,陈至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算是长见识了。
感叹之余,陈至清的目光也移到了客栈的大柜前,师父正与那老掌柜说着什么。
“此物,抵三日食宿。三日后,双倍赎回。”
“呦,这位客官,您这可是个稀罕物,虽说这雕纹被磨了去,但就凭这质地和保养的色泽来看,少说也抵得上个把月的食宿费。”
“小老儿看人很准,客官一看就是懂玉、惜玉之人。您只抵三日不就委屈了这快宝玉了吗?您说是也不是。”
“另外,本店凡住满一月者,可免食费。住满两月者,之前所收食费也一并退还。”
老掌柜双眉带笑,似是瞧出了什么,句句都在巧言奉承。
“三日足矣。”
“这……”
话不投机,师父收起玉符,转身就走。
“哎!客官等等,还可以再商量嘛。”老掌柜一下子慌了,急忙招呼道。
就在师父与那跑堂伙计擦肩而过时,伙计突然将口中的瓜子皮朝地上一啐,昂头冲着老掌柜埋怨道:“老韩,这做生意,哪有把主顾往外推的道理。”
老掌柜老脸一红,急忙对那伙计使眼色,然而对方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还转头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师父,高声喊道:“这位客官,我阎如玉做主了,就三日。”
“你一个跑堂的,说话算数吗?”
陈至清不解的看向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跑堂少年。
“谁说我是跑堂的了?我可是这家百年老店的第四代东家。”说完,阎如玉笑了,那笑声中充斥着自得意满,不过那笑声之下的笑容,却在五官的配合下尽显朴实之色。
‘声若狡兔,笑如璞玉’大概说得就是这样的人吧,陈至清若有所思的想到。
随后,师父在店簿上填好入住信息,师徒二人就在阎如玉的带领下入了后院。相较于前堂的杂乱不洁,小巧的后院倒是格外干净,处处整理的井井有条,这家店的行事风格果真非同寻常。
“这就叫‘别有洞天’嘿嘿~”阎如玉像是看穿了陈至清的心思,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安排好住处后,阎如玉特意指了指客房角落里的一根拉绳,故作神秘的悄声说道:“这个,没事千万别拽。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也不给师徒二人出言询问的机会,一个闪身就退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只留下了一脸愕然的陈至清,以及和衣躺下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