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朵植物,叫做桑德拉花。这种花绽放着鲜艳的火红色,花瓣椭圆向外绽放,把花蕊整个暴露而出,有趣的是花蕊上面竟然长着一双小小的黑色眼睛还有一张小小的嘴。是的,它们和人一样,能够说话。而且这种花只在希多村附近的平原上才生长,其他地方都没有它们的出现。这里,是它们唯一的故土,也就只有希多村的人们知道它们的存在。
神奇的是这些花朵拥有很多的知识和丰富的见解,说话也非常幽默风趣,简直和人别无二致。年幼的孩童会来这里与它们玩耍,年长的人们会来这里向它们询求疑问与困惑,他们得益于这些花朵,对它们非常感恩。村子甚至为它们举办庆典,感恩它们的所为。
“谢谢你们为我们举办庆典,但其实你们没必要做这么多,你们只要答应我们,不要把我们的事情传出去就好,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村民们遵守了它们的请求,仅仅这样就能回报他们的恩情,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但人是虚荣的,如果他们拥有什么好东西,哪怕不是出于恶意,他们也会本能地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资产。一个商人在外出贸易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不少人想要来这个城市来看那些花。但那些花儿一见到不是村子里的人,就会伪装成普通的花,让那些慕名之人失望而归。
商人受到了全村人的责备,他也觉得愧疚,和村民们一起去那片花原向它们道歉,然而那些花儿们只是叹了一口气。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村民问它们为何要这么说,然而这一次,花朵闭口不语,就像一朵普通的花。
就这样,这个传言不知不觉传到了领主女儿的耳朵里。这个女儿生性喜欢娇奢,只要是能让她享受赞誉、或是颇有名望的东西她都想拥有。听说花的事情后,她便让士兵去村子里把那些花都连着土壤带过来,搬到花园里。
村民们不同意这些士兵带走那些花朵,然而士兵竟然因此殴打了村民。
“这是领主千金的旨意,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反抗?!反抗者一律如此处理!”
村民们害怕自己的生活被毁掉于是便不再阻拦,那个商人偷偷溜走来到那片花原,告诉了它们士兵的消息。然而花儿们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笑着。
“你快离开吧,这是注定的,我们终究无法逃离命运。”
商人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招致,他不愿意离开它们,即使在士兵过来时,他也英勇地冲上去朝着士兵脑袋上抡上一拳,但依然什么都没法阻止。商人被士兵摁住,其他人则开始把那些花挖出来放进花盆里。尽管拖了一些时间,但结果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被运到城堡的花园之后,这些花儿就像死了一样再也没说过话,不论领主女儿怎么用烫水或者一些其他的方法折磨它们,它们也不再说话。领主女儿愤怒之下,抓来了几个村民,让他们想办法让花朵说话。然而那些村民再看那些花,他们发现,这些花已经没有眼睛和嘴巴,只是一些普通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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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辉笑了笑,合上了笔记本,对着面前的老人亲切地说道:“谢谢你的精彩故事,老先生。”
老人也跟着笑了,白色的胡子轻轻地颤了颤。“你能喜欢我很高兴。但我不是很理解,你一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大老远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像你们游客都会喜欢王城那种地方不是吗?”
刘国辉收起笔记本,摇了摇食指。“游者会去那里,但我可不是游者。我,可是旅者呢。”
“哦?”老人捋了捋胡子,问道,“你在旅行?”
“是,我的目的是探寻这个世界上一切有趣的东西与事物,包括您的桑德拉花。”刘国辉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老先生,您就是那个商人的后代吧?”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出屋子。刘国辉见状也跟了上去,扶着老人颤颤巍巍的身体。他们来到房子的后院,那里有一个大大的花圃,上面全种得是鲜艳的红花。
刘国辉惊讶地看着那些花。“这些是……”
“我的祖先,在我刚说的那些故事之后,他在这片土壤上发现了一朵幼苗,他抱有着一丝希望,他认为这个花朵说不定会是他想得那样。果然,那个花朵长大之后对他说话了,不过还很幼小,什么都不懂,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知道我不能把它留下这里,那些人,早晚可能会回来。但这片土壤却是它们唯一可以生长的地方,我带不走它。万一这朵花苗再被杀死呢?它们真的还有办法延续下去吗?
我把自己的房子搬到这片平原之上,我看着这片草原由草地又一次变成花原。我已经不可能离开这里,我必须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我抛下了我的生意,娶了一个爱我的姑娘,在这里种田度日。这种惬意是我在商路奔波的时候所享受不到的。那个女人也是,我早就知道她对我有意思,但我却一直没有勇气,因为我是一个商人需要四处奔波。
那个领主女儿时不时还是会找这片花儿的麻烦,她如果要再一次带走花,我只能尽力地去保护哪怕一朵花苗。挨打、挨踢这没什么,那是我应该赎得罪。
我的孩子啊,我的一生可能并不波澜壮阔,这些花儿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亮点。求你们了,孩子们。不要让它们消失,也许你们不屑于这些花朵,为了我……不要让它们消失,不要让我的作为变成一团滑稽……
“那是他的遗书。”老人注视着那些火红的花,它们好奇地看着刘国辉,交头接耳着,像个孩子一样。“那个遗书现在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我的父亲在活着的时候也这么告诉我,但我不以为意。他死的时候我才不甘愿地接手这片烂摊子……但你知道吗?等老了之后,我才能明白他的感觉……”
老人的眼中流着泪,他看那些花朵的眼神就像是看他的孩子一样。
“不是为了祖先,只是为了我自己。它们已经成了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刘国辉递过一块手帕,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对你的孩子也这么说了吗?”
老人苦笑。“他已经死了……”
刘国辉不说话了。
“因为脑溢血……我说了很多次让他不要那么为了我而努力……现在,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传承的人了。”
“那这些花会怎么样?”
老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在我死之前,我会它们移植回花原上,而不是拘束在这个花圃里。它们已经长大,拥有了丰富的知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老人把那张早已磨破的羊皮纸递给刘国辉。
“这个已经不再需要了,与其让它风干,不如夹在你旅行日记的一角,当作你来过这里的证据吧。”
刘国辉小心翼翼地接过羊皮纸,把它加进自己刚刚记下的花朵的故事那页里。
“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我相信你会的。但其实不保密也可以。”老人笑着说,“因为不会有人信这种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