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省东路,白石江一战,折损义兵万余兵丁,乌蛮头领阿毕被斩于马下,自东向西聚众而来的瑶族义军头目吴天保落荒而逃,高蓬将军凯旋收兵。南北两路大军会师于白石江北岸,扎营整肃兵马。
营帐一朵一朵扣在江北岸,远远宽出大片,皓白月光下,犹如朵朵正含苞待繁开的鸡枞丛。战马劳顿,安静地啃着山脚浅草。军营大帐内,灯火明亮,高蓬将军深夜不眠,愁思着南境一拨接一拨的战事。屏退行省平章忽先和断事官不老赤后,高将军整肃铠甲,独自步向将士们的营帐。将士们肩搭背靠,席地草坪,相互簇拥取暖,不分军帐内外,都沉沉地睡过去了。唯独营外岗哨站岗的士兵,目光灼灼,时时警觉着四周任何动静。江岸放哨小兵,隐约见有人影靠近,猫着腰,目光直直盯过来,手掌已经握紧了刀柄。及至看清了来者是高蓬将军,才挺直身子,恭恭敬敬行一个军礼。
高将军走近,看了士兵腕环上刻写的名字,帮其拉理回去被凉凉夜风吹起的衣角,大手扶住小兵的臂肘处,用力捏了一下。
守卫士兵再行一个军礼,望着高将军走向下一处岗哨……。
天明拔营,大理帅府两万军马,奉大元帅段功之命,随高蓬将军出兵半月时间,镇北境罗罗斯部万余人叛兵,征东路以吴天保为首的万余人义军,自镇南王把匝拉举兵北上之后,终究保得云南行省首府中庆及四方边境安宁。旗下折损近四千兵将,高蓬将军虽是得胜凯旋,但心头并不悦。白石江岸,与平章忽先和断事官简单行过军礼,各自领部下兵马,分手告别。
主力军自白石江南岸兵伐义军,北境乌蛮部到底生计成几何,不得知晓。乌蛮部头人阿毕死于行省官兵马下,依蛮兵心性,定有寻仇之举。广野无际的乌蒙山麓,北以金沙江为界,西以牛栏江为界,南据白石江和北盘江为屏障,高山峡谷向东延伸出去数百里。依仗如此险要地理位置,蛮兵历来相抗衡于朝廷。原大理国主仁慈爱民,方才延续数百年强大国度。至当下,烽火硝烟的多难之秋,作为大理国后主的段功大元帅仍亲民仁爱。大军出征前,他仍郑重提醒属下勿急勿躁用兵,以收降对方为重,心系百姓苍生。此等仁义,身为朝廷的大理路总管,段功大元帅也为蒙元帝国和天下百姓的整体利益着想。段大元帅的心里,靠军马铁骑镇百姓,有违治国初衷,难保帝国永宁。当年,忽必烈和大将兀良哈台领蒙古大军绕道吐蕃,南下攻伐,高国相被斩于五华楼下,但忽必烈并未军马屠城,挽救了数万百姓遭生灵涂炭之苦。若大理国后主,段实、段忠、段庆、段正、段隆、段俊、段义至段功,代代愿受命于蒙元朝廷,任职大理路总管,正是感佩忽必烈当初的这一仁义道德。军马显英雄、百姓事不挂齿的行为,根本不是段大帅为人君子的作风。高蓬将军随战疆场多年,最懂段帅的这点心思。因而,纵使翻山绕水,高将军也决定北进乌蒙山,绕道回大理帅府。
与大国帅府兵马不一样,忽先平章旗下兵马翻山过坎,自北向南杀至白石江,吃了不少苦头。依断事官不老赤“兵分两路以担照应”之言,忽先同意兵马南行,尽快回中庆省城府衙打理其他要务。然而,与高蓬将军交臂离开时,忽先平章眼眸深深,沧桑的脸上布满难言的敬慕之情。他了解高蓬将军选择蛮夷烟瘴之地北行军的用意,更懂得历任大理路总管爱民的行事风格,心中突闪过祖父赛典赤音容,眼角落下了惭愧的泪水。
北进乌蒙山,高蓬大军径直抵达起义刚被镇压下去的芒部和乌撒民居住地,联合地方州府官兵,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大军此行,可谓实实在在争得了民心,不亚于又一场硬拼硬的铁马刀戈。借助朝廷通讯站赤,快马飞报前方军情。大总管甚心慰,亲笔军令:
“兵马回境,沿途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