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还没走到武场,便感受到了戒魂的剑气,他果然没猜错,罗比又来练剑了。
“一直见你用戒魂剑练习,却从来没有在实战的时候用过。”卡努说道。
“父亲不让。”罗比回答。
“剑术真的要每天练习吗,罗比?”卡努问道。
“我的右手需要每天练习,而不是我的剑,卡努。”罗比回答。
罗比看了一眼卡努,继续说:“心智也需要练习。”
“那个希丁克,我见了,普普通通,在河里苦苦抓鱼呢,我实在不能把他跟战士联系起来。”
卡努见罗比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听说他跟你一样,很早就在接公告栏上的悬赏令,为人民除了不少恶霸,扫清了不少恶势力,并且他也不要悬赏金。”
罗比把戒魂剑插入剑鞘,说道:“卡努,与其关注别人,不如多多钻研自己的能力有什么可以提高的,还有二十天就要离开加迪城了,下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说完罗比便离开了武场。
又一次,留下卡努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罗比这样对他。
其实,十年前,在卡努被剑波震晕之后,发生的事他都不记得了,父亲也没向他提起过他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多了一个哥哥,且处处都比他强,比他优秀。每当他问起父亲罗比是不是那个黑袍人身边的孩子时,索尔登就会告诉他,这是他从禁锢之地回加迪城的路上收养的孤儿,跟黑袍人无关。黑袍人跟那个孩子早已因为擅闯禁地,被关押了起来。
罗比在这十年来,每天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这也导致了索尔登对罗比产生了怀疑。每次教罗比练剑的时候,那个曾经见过的眼神还会时不时的再次出现在罗比的眼中,每次有老友来看望索尔登,罗比都不愿出席,每次罗比去外执行任务,从来不会给目标人物留下活口,能杀死绝不会活捉。这一切过于偏执的行为,都让索尔登产生了怀疑,罗比是不是假装失忆,为了活下去慢慢增强实力,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敢去问罗比,他害怕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所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他已经把罗比当作自己的儿子了,他有意而为地在保护着什么。在索尔登看来,罗比绝对是比卡努好太多的培养人选,只是,他丧失了一点人性,一点感情,不是自己的亲孩子,多了一些神秘,多了一些疏离感。
武场正对着索尔登喝酒的地方,这两年来,索尔登已经很少亲自去武场指导罗比和卡努了,以后或许连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练武的机会都没有了,不由得有些许感慨。索尔登以前总会做关于阿塔克的噩梦。“阿塔克拿着‘天际’,而索尔登满身是血,趴在地上,就像待宰的羔羊。”但索尔登看着如今自己培养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有可以打败他的实力,他发现,这个噩梦已经不知不觉渐渐远离了他。但是他又有了新的噩梦,自己的头被挂在加迪城的城门上,而他却可以用眼睛看到城下的民众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还有黑袍人的影子若隐若现。索尔登很想看清那个黑袍人到底是否存在,是否能看清脸。但这个噩梦总是以碎片呈现,每当要看到黑袍人的时候,索尔登就会突然惊醒。
这些东西无不困扰着索尔登,只是在清醒的时候,对他来说,阿塔克·图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噩梦。
二十天很快就到了,那天早上,索尔登安排了所有加迪城的城民前来送别,邀请了附近城邦的将军出席,自己也穿上了多年未穿的铠甲,足以突出索尔登的重视。
那天,太阳光格外地刺眼,还有一阵阵狂风呼呼吹过,城门里外,城民在道路两旁列队送别,三位候选人,卡努,罗比,希丁克,在前面骑着马,索尔登和其他将军跟在后面,从将军府走到城门,这是那三个男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盛大的场面。
卡努,把长发扎成了马尾,一身鲜红的血色铠甲,骑的是父亲赠予的札龙马,那是属于他这个年龄最朝气蓬勃的模样,走在中间,他很兴奋,跟两旁的民众亲切打着招呼,挥着手;右边的是罗比,像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其实他才是其中最受加迪城人民欢迎的人,他才是做了最多好事的人,但他选择穿着朴素的黑布衣,骑着最普通的良种马,头发也是干净利落的短发,把“戒魂”抱在胸前,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兴致瞧一眼两旁的热闹;左边的是希丁克,如果不是与那两个少爷并行,没人会注意到他,他在很多孤陋寡闻的城民眼中,只是一个打渔的农民,只是一个经常进出妖林的宗教人士,他接的悬赏令没有人知道,他也不会宣扬,甚至他的名字很多人都不会过问,他也喜欢这种不被人注视的感觉。
走到城门之后,索尔登就不会再送了,于是三位都下了马,单膝下跪,等着索尔登作最后的送别讲话。
索尔登迟缓的下了马,端了一碗野慕酒,走到三人身前,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们三位虽都各个身怀绝技,青春年少,但旅途路上,切忌不要忘了自己的最终使命。”
索尔登首先走到了希丁克跟前,扶他起身,说道:“这些年来,你默默为了加迪城做了很多好事,作为加迪城的将军,我很感激你,我也希望你能跟我的两个孩子好好相处,一同成长,相互扶持,不能加入‘圬’也没有关系,回来,我给你个职位,不会亏待你!”
希丁克点了点头,端起一碗野慕酒,一饮而尽。
索尔登又走到罗比的跟前:“你走后,加迪城再无’独臂快剑客’,这个名号永远只属于你,除了那些被你抓住的囚犯,我会想念你,人民也会想念你,戒魂剑其本身有很大的怨气,容易影响人的心智,消耗人的精力,以前我不让你常用这把剑练习,就是怕你入了魔,丢了魂。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愧对于你,今天我把我的炬光剑赐予你,就当作临别礼物吧。”
罗比起身,饮酒,接剑,说了一声:“谢谢父亲。”
最后是卡努。
索尔登来到跟前,说:“你是留着我的血液的孩子,虽然没罗比他努力聪明,英勇善战。但我仍然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抵抗阿塔克的人。希望许多年以后你退出’圬’的时候,已经真正打败了阿塔克·图克,成为我们家族的骄傲。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卡努!“
卡努起身,喝了酒,没有说话,给了索尔登一个长长的拥抱。
“走吧!“索尔登示意三个男人启程。
三个男人,朝索尔登挥了挥手,朝民众和士兵挥了挥手,朝加迪城挥了手,便上马朝着远方走去。
身后的城墙渐行渐远,路过“卡达尔的女王”的时候,希丁克还朝着那片山林挥了挥手,目光一直离不开那片绿色的林子;罗比把两把剑抱在胸前,凝视着远方;而卡努,已经有些醉了,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或许,多年后,卡努会忘记父亲不舍的目光,忘记父亲偏心地给了罗比征战多年的配剑,却不会忘记那个已经有些微醺,悠闲地骑着马,朝着远方走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