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凝望着他,努力克制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当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当一个少女蜕变成女人,他们之间有过的种种,都将遗失在时光的沙漏里。
望着他如墨的眼眸,如同一场记忆的洪流,终归是一败涂地的伤。
我回过神,假装往事如烟的模样,轻快地说:“好久不见。”
当我和李大海分手后,苏菲严厉告诫我,在不懂得珍惜你的前男友面前,要假装自己过得很好,没有他的日子万里晴空。
然而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坚强好像都变成了一团棉花,毫无势气可言。
他站在我面前,彼此从未有过的生疏和距离。
傅常川的音容笑貌,仍似六年前的少年,让我轻易就迷失自己,他的眼框微微泛红,对我说:“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略显紧张,借用苏菲孜孜不倦的教导,快速回答:“我这样不记事的性格怎么会过得不好。”
可他说:“琪琪,我,很想你。”
我置若罔闻,“想念”这个词早已不再适合我们,时至今日,这句话丝毫起不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只会增加我心头的痛楚。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想念傅常川,没日没夜的想他,睁开眼睛,他会出现在我面前,闭上眼睛他就在梦里对我笑,还会嘲笑我像一只低智商的猪。
我笑得若无其事:“那时我们太年轻了,还不懂什么是爱,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还谈什么想不想念。”
傅常川目光深沉,嘴上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弧:“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可他此时绵密的眼神让我想要逃避,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站在傅常川的面前我会心慌、会踌躇、会难过,也会想念有他的那段时光,在这些感情之中,有抱怨、有愤怒、也有恨意。
六年前的我们,于我而言,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关于他的记忆,越是想要遗忘,记忆只会越发清晰,我根本不敢多想,傅常川对我而言是个禁区。
我们之间简短的叙旧仅此而已,几句问候后,谁都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由始至终我没有问起关于方晓丽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一再告诫自己,不必再去关心永远不会和你有交集的人,我们的道路不会再有重合的那一天。
我就像刺猬,需要用坚硬的外壳来守护内心软弱的自尊心。
没一会,孙昊就跌跌撞撞跑来找我,拉起我往里走,边走边说:“里面有几个曾经暗恋你的哥们都单身,给你介绍介绍,不然今晚我一定会被他们干趴。”孙昊酒气熏天,连走路都跌跌撞撞,却不忘过来替我解围。
这就是我与傅常川之间阔别六年后的久别重逢,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暗涌。那次见面给我留下的感觉是:不见为好。我们未曾提过分手两个字,这两个字太伤感,该结束的时候连神仙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很多人都散场了,也有一部分人喝高了,孙昊就是其中的醉汉,李璐璐也喝了不少,那晚我们彼此留了号码,散场了。我坚信,这次的同学会对我而言就是一个Bug,一个天坑,坑得我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模糊不清。
最后,我把孙昊丢在了酒店,自个儿踏着积雪,踏上回程的路。
六年变化很大,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性,李璐璐变了,我又何尝还是当年的我呢?傅常川也不再是年少轻狂的少年了。
那日之后,我的世界又安静了,回忆发生的事,始终模糊不清,究竟是自己梦做多了,还是那一日,我真的见到了傅常川。
腊月二十几,我和苏菲窝在咖啡店,我趴在桌上认真看她织毛衣。
认识苏菲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认真去干一件并不拿手的事情,好奇地问:“在给马子织毛衣?”
苏菲看着手中的毛衣,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马子压缩再压缩都穿不进去。”
我瞧着这件很Mini的背心一惊,赶紧问:“你不会怀孕了吧?”
苏菲心疼我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比划着说:“马子送了我一条贵宾,这是给它织的。”
二十五年前,当我出生的那一刻,我肯定不会想到,这辈子我竟然有幸去羡慕一条狗的人生,看着苏菲为她的小贵宾掏心掏肺,我感慨万千:“马子简直就在自取其辱,他怎么就不知道这条狗即将取代他的地位。”
苏菲憋笑,顺便打量我两眼,见我趴在桌上萎靡不振的样子:“干嘛呢,孤独了,想找男朋友了?”
“我才没这个心思,我只是觉得是不是该回家了?”又是一年,越是到年底越会有一种碌碌无为的感觉,小时候,无忧无虑,一年的期盼也就过年这几天,有吃有喝有新衣服,最重要的还有压岁钱,虽说压岁钱在我手中还没捂热,就流去父母的口袋,但收到压岁钱的那种满足还是不可泯灭的。越长大越没有过年的那种喜悦,亲戚朋友见面就问,今年赚了多少钱、男朋友找到了吗,最可恨的是,我的压岁钱虽然一直行云流水,现在连流水账都没了。
苏菲瞅着低落的我,安慰:“过年了,回去吧,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杭城距离我家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现在高铁起来,交通也便利了,上车下车也就几十分钟的车程,记得刚出来的时候,每个周末都必须回家,后来每个月回家,而现在,两个月都难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