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很长的梦,梦中有我、有晓丽、有可乐、李璐璐,还有傅常川,我很开心,张扬着笑容,可是傅常川偏偏告诉我晓丽死了,他以为只要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就会原谅他,他竟然用这么荒谬的谎言为自己洗脱罪名,绝对不可饶恕。
眼前很黑,我走上楼道,一个黑影向我袭来,他说他中毒了,中毒吻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万能解毒丸。
思绪很乱,就像抛锚的时光穿梭机一样,在几个光年间窜来窜去,最后归结在了一起,就像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高架桥,终于瘫痪。
惊醒时,全身酸痛,苏菲的头就在我的正上方,眨巴着眼,像在研究一件长歪了的艺术品。
旁边梁子杰帅气却深沉的脸,撑着脖子朝我探望。
我想说什么,喉咙涩痛,开不了嗓。
环顾四周,身上的被子,白色,墙壁白色,吊水正有节律地往我体内运输,看这俩人的表情就像昨晚谋杀了我?
头痛欲裂,一抽一抽像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
“你看,烧了41°是不是傻了,怎么醒了就只会眼珠子转圈圈,看得我都晕了。”
梁子杰摸了一下我的额:“别真傻了?赶紧叫医生过来。”
见我一直呆滞地望着他,又摸着我的额头,忧色更浓:“陈可琪,一个吻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所以,他昨天中毒了,通过吻我把毒素传染给我,我才会莫名其妙躺在病床上?
感觉大脑里的某根支撑点不见了,整个脑袋像汪洋大海,对面就是沙滩,可我怎么都触不到岸。
梁子杰拿了根棉签,蘸了点水在我唇上轻轻擦拭,水,对,我口渴,我要喝水。
梁子杰看懂了我的眼神,拿了根吸管放在我嘴里,就如甘露拯救了我干涸的喉咙。
医生进来,把我折腾了一番。
检查完的结论是:“家属放心,病人应该不会烧及脑袋,只是高烧未退还有点神志恍惚。”
好吧,我不会傻,我松了口气,想想不对,我傻不傻医生不讲我也清楚,我放什么心。
不过看到苏菲和梁子杰大便一样的脸色舒展成土壤色彩时,我也没那么内疚了。
“我,我没事。”喝了些水,我的声音虽沙哑,但是不影响辨识。
苏菲一副欲要痛哭流涕的样子,就好像经历了生离死别后又经历了别后重逢似的,都把我给感动了。
“吓死我了,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进门就晕了,全身的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还一直跟着了魔一样抽搐,嘴里说着胡话,我差一点以为你要见上帝去了,呸呸呸,见什么上帝啊。”苏菲在一旁叽叽喳喳乱叫,又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都晕了两天一夜了?”
我“嘿嘿”傻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梁子杰见我要起身,哄道:“乖乖躺着,哪都别动。”
我用眼神示意了下纸杯,他扶起我的脖子,又喂了我半杯水。
我虽醒了,可那些如同梦魇般的记忆还在脑海中不眠不休,难道我恨方晓丽已经恨到连做梦都在诅咒她不成,我没这么不道德吧?
这么想时,心不由激荡起来,隐隐觉得呼吸也变得压抑了。
我怀揣着不安,墓地、心脏病、死亡、照片,这些道具变得有棱有角,病房的空气开始污浊不清。
我喃喃自语:“我梦见晓丽死了,在墓地,我看见了晓丽。”
苏菲对梁子杰嘀咕:“可能高烧没退,还有点神志不清。”
我的耳边,总有方晓丽呼唤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方晓丽说,琪琪,我在这里,好冷,你可不可以来看看我……我不理她,我说那个地方既然那么冷,你怎么不跑我怀里来呢。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毫无证据可寻的噩梦罢了。
不,不是梦,是事实,我从床上挣扎起来,闹着要见方晓丽。
墓碑、照片、笑容、时间,当这一切真实出现在眼前时,我瘫坐在地。许久之后,匍匐在墓碑前失声痛哭:“你知道吗?我恨了你六年,你知道这六年对我而言有多漫长吗?我真的不知道傅常川与你自小订下过婚约,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为了把我变成坏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苏菲蹲在我身边,不停安慰:“她不会怪你的。”
我歇斯底里:“不,她怪我,不然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病了,为什么不告而别,若不恨我,又怎么会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她就是要我像现在这样难过自责。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把傅常川还给你,一定离你们远远的,一定消失在你们眼前的。”我扇了自己一耳光,忍不住又扇了一耳光,梁子杰和苏菲阻止我,我推开他们,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两只手被他们紧紧抓住了。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忘了怎么回到的病房,当意识恢复的时候已夜色浓重。
梁子杰趴在床边睡着了,过往的记忆如潮汐涌来,我起身,站在窗户前,接二连三的救护车交替进出,我呆望着,才明白,原来生命远比我们想象的脆弱得多。
梁子杰站在我身后,替我披上外套,与我并肩而立,一只手揽过我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