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炯炯,静静地望着我,许久,久到将车内的氧气都消耗殆尽,他眼中忽闪而逝的光亮,犹如一汪清泉,缓缓开口:“我想你。”
而我因为他的话连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起来。
鼻子莫名而来的酸楚让我红了眼眶,我默默地把视线别向一旁。
我警告自己,这个男人不是我该走的路,总归要放弃的。
值班医生替我的脚拍了片,利索给我开了一张骨科住院单,用非常专业的术语分析了骨折的严重性,表示,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我都将待在医院绑上石膏,接受木乃伊的待遇。
多亏了傅常川,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住进Vip病房,因为是私立医院,说是病房,确切地说更像酒店的套房。
在他办理完一系列住院手续回到病房时,我的脚已经绑上了雪白的石膏吊在半空中,我并未在他脸上寻觅到一丝愧色。
我愤懑地说:“傅常川,你我之间最好不见,见面准没好事……”
傅常川在石膏上戳了两下,没心没肺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当在医院休养几日。”
我恨不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把我害进了医院还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可他柔软的笑,使我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站在病床旁,俯身抱住我。
我瞬间又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他问:“我们不能像这样相安无事好好相处吗?”
我很清楚,我没有办法和他编织友谊的城墙,我不得不承认,此刻怦怦心跳的感觉甚至比六年前更加强烈,我再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和张黎出现在我面前时若无其事,更没有办法再对他说一句“恭喜你,一要幸福”这样带有光环的话,我已经做不到了。
我终是明白,所有的恨,皆因思念而起,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所有的恨都不再是恨了。
我想起苏菲的话,同一个男人我若跌倒两次,简直是无药可救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会让我忘记呼吸、忘记微笑、忘记阳光,可我很清楚傅常川就是那个深藏在我记忆中一碰就会痛的人,注定此生错过的人。
我不想去深究傅常川这句“安然相处”的意思,难道他觉得像这样站在我的病床前看着我打着石膏躺在床上是很和谐的相处模式?
我自然地将他推开,随意笑笑:“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琪琪……”他欲言又止。
病房很静,静到我能听清他均匀的呼吸声,这种绵密的气氛让我不自在,我又催促:“回去吧。”说完之后,把脸别向一边,眼中就蓄满了泪。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一个男人让我见了只想哭不想笑。
他走出了房间,我才敢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泪,做了下深呼吸。
他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又折了回来。
“傅常川,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这样在医院陪一个过期的恋人,貌似不是你该做的。”我下了逐客令,顺便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虽倔强,眼中的光依旧柔软:“今天的事因我而起,我要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怎么负责?
我放弱了语气,带着哀求:“走吧,我不想见你。”
他的手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顺了我的意便离开了。
是啊,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让我想流眼泪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视线一片模糊。
没多久,梁子杰与苏菲跑进病房,见到我半悬挂的腿时,梁子杰的第一句话是:“琪琪,你被傅常川撞了?”苏菲的第一句话是:“琪琪,你不会瘸了吧?”
损友,这就是损友。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非常亲睦的笑容。
谁说傅常川把我撞成这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梁子杰说的。
为了消除两人的忧虑,我解释:“我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脚,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苏菲总结的一句话我挺赞同的,她说:“我们认识那么久你都没生过病,壮得牛一样的人,傅常川一出现,你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上次是高烧,差点烧坏脑子,这次是骨折,再有下次,我看差不多得瘫痪了,真是克星一枚。”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傅常川真的是我的克星,毋庸置疑,面对克星,避而远之。
我连连点头,淹没在了苏菲的滔滔不绝中。
梁子杰异常沉默。
太沉默的梁子杰会让我不适应,我就嬉皮笑脸问:“怎么了?”
他戳了戳我的石膏:“我只是在想,这个猪蹄会不会很痛。”
“废话,你去骨折下试试。”
翌日,七点不到,傅常川拎着保温壶出现我面前。
我难掩见到他时的讶异,用眼神询问:你在干嘛?
他平静的面容不见波澜,把保温壶递给我:“送早餐。”
我没有办法消化西装笔挺的他拿着保温壶的形象,有着豹子玩弄布娃娃的喜感。
他眼神一翘,强调:“昨晚炖了一晚的骨头汤,趁热喝了。”一边往碗里倒汤,抬眸瞅了我一眼:“干嘛这么惊讶,我也不是第一次伺候你。”
伺候?我哪敢让傅公子伺候啊,要说伺候,那也是多年前,他还只是我的少年,给我送过外卖、打包过饭,和现在的性质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他见我傻眼的模样,满足地笑,嘴上却说:“我并不自责把你送进医院,现在这样挺好的。”
这么没心没肺的话大概只有他说得出来了。
我不甘示弱:“我也没准备听到多动听的话,至少也该说一声对不起吧?”
他言辞凿凿:“我觉得对不起三个字太有距离感,你虽不想见我,但你住院与我脱不了干系,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带给你的伤害,应该比一句对不起更有诚意。”
实际行动代替对不起?
这句话勾起某段记忆,一时脸红心跳起来,然后拿起勺子,大口喝汤,结果,把自己给烫了。
他身子一倾,朝我凑近,顺手挑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这家伙竟敢对我施展美男计,太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