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陪着他在床上睡着了,森木他太辛苦了。下楼去准备晚餐的时候,刚好森木的手机响了。
“林总,上一次你说的人事部重组方案我已经拟定好了,你今天还会来酒店吗?”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嗯,森木现在不在,你可以等一会儿再打吗?”我说。
“你是?海颂吧。”电话那边的声音带有明显的揣测意味。
“嗯”。
“你好,我是林总的助理。我叫杨中雅,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
“那既然林总不在,那我过会儿再打,拜。”
“再见。”
刚把电话放下,电话又响了。是常一。
“森木,你现在有空吗?我必须得和你谈谈。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当时太冲动了,可是,我没办法,这件事要是让海颂知道了。”
“常一?”后来我在想,人的大脑是不是可以自动的规避风险,希望某些缓解性的谎言可以只字不提。
“海颂?森木呢?”常一要对话的对象肯定不是我,他的声音突然惊讶。
“他在休息。你刚才在说什么?让我知道什么?”
“没什么,海颂,是我不对,要不是森木赶到医院,我们都不知道你昏倒了,对不起。”常一说的话虽然我也很疑惑,但是联系起来,应该就说的通了。
“是你打的森木?”我想起森木脸上的伤。
“景珩想见你,但是你却迟迟不出现。”常一的声音变得很轻,轻的让我胡思乱想。
“李景珩现在在哪?”
“他,他去法国了。海颂,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你现在在哪?”我问。
“家里。”
“那好,我来找你。”
我不知道怎么了,一夜之间,我竭尽心力的想要赶出我生活中的人,真的一下子就消失了,然后我又像个疯子不停的去寻找,不停地后悔,不停的责备自己。
我把森木的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披了一件外套出去了,这个城市的天气也逐渐的多变,在接近夜幕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我是一向不带伞的人。出门后跑向路边拦着的士去了马场,上车时我还摸了一下口袋,里面有几百块钱的现金。
的士司机是一个中年人,车里放着莫文蔚的《电台情歌》,莫文蔚的声音混合着车内湿润的空气,混合着汽油味,脑子慢慢变的眩晕。我摇下窗子,外面细雨像绣花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想起了小学语文课本上的那篇课文,名字叫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看着窗外,心理愈加的沉重。
一路上我看着车上的计价器数目变得越来越大,司机因为第一次去马场,找不着路,虽然我来过两次,但也都是模糊的,最后问了路边的一个老人才绕了一大圈到了马场。此时计价器上面的数目已经显示的是:347,而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只有320。
“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么多了,或者你能等我一下,我去朋友那里拿钱给你。”
“不用了,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就先走了。”司机会心的一笑,然后挥手走了。我感动的眼泪差点就忍不住流出来了,下了车然后大步跑向马场。雨越来越大了。草地上的雨水打湿了鞋子和裤脚,头发和衣服也被浸湿了,一阵凉风掠过,脑袋清醒了许多,眼睛盯着整个黑压压的草场,曾经的身影都历历在目,李景珩送我的玫瑰花,我摔下马的场景,还有他阳光的微笑,失落清冷的身影,全都一一浮现。就在此刻,我才突然明白,原来路过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一次正式的告别,当我走在离常一家不远处蹲下捂着脸失声痛哭的时候,远处有一个人撑着雨伞静静的走过来。
“你没事吧?”
石奥硕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站在我面前,撑着一把草绿色的伞,毫无违和感。
我快速的把泪水抹掉,然后站起来笑着看着他。
“没事。”
“你怎么来了?森木呢?怎么不拿伞?”
“对不起。”
“淋傻了吧,你应该对自己说对不起。”然后他嘴角上扬看着远处的房子里
“常一也是这样,总要让人担心,快进去吧。”
我看着那边光亮的房子里,在清冷的黑夜里,突然有了一种依赖感,在黑夜里走久了的人其实是希望有一个可以休憩的温暖的驻地;不管他在起点说的多么义愤填膺,光荣神武,自己不是神,没必要太勉强。
进了房门,比上次更干净,桌子上摆放着一大束白玫瑰,以前是空的。房间显得冷清,可能是雨夜和深秋的缘故,我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把外套脱了吧,在壁炉旁边坐一会,我去叫常一。”石奥硕冲冲的上楼了,我脱掉的外衣挂在那个很美视角的窗子旁边,窗子是关着的,外面也一片漆黑,不像象往常的视窗。回到壁炉旁的椅子上,看着壁炉里红色的火焰,我想起来我来的目的。
刚站起来,想上楼问有关李景珩的事,石奥硕和常一就下来了,常一披着厚厚的毯子,被石奥硕扶着下来,坐在了我的旁边,石奥硕把手上的另一个毯子披在我身上。坐在了常一的旁边。
“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我着急的问常一。
常一看着石奥硕,然后看着我,依旧不说话。旁边的石奥硕,双手紧握,看着壁炉里红色的火焰,转头又看着正前方。
“昨天早上,景珩还来拜托过我,让我阻止你们结婚,我没答应他,我知道这对你和森木不公平。”石奥硕叹了口气,目光突然转向我。“然后他就和常一一起去了你家,我们都挺着急的,其实他什么也没干,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他不会让你对他失望的。你们婚礼结束过后,他就开着我的车去喝酒了,他说他去透气的,到了晚上电话就一直不通,接到医院通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出车祸了。”
常一一直盯着火红的光。“在医院,景珩一直叫你的名字,我给你打电话没接,然后给森木打电话,他答应了,可是他却没有告诉你,所以我才打他的,要是你早点来,不就可以见到了吗。”常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难受,最后双手捂着脸哭,石奥硕抱着常一,看着天花板,眼角也闪烁着泪痕。
我想这也就意味着李景珩已经。
常一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眼角的泪水还是停不住的往下流。
“法国,然后他去法国了,我爸的一位表姐在巴黎,她的丈夫是位很不错的内科医生,所有就把景珩送过去治疗了。”石奥硕也很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着。
“很严重吗?在巴黎什么地方?”我甚至以为,我能用卫星精确到李景珩的位置所在。
“海颂,你现在不是应该考虑森木吗?”常一不解的看着我。“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要推开李景珩的,那你就应该一心一意的考虑到森木。你不知道森木有哮喘吗?昨天你一声不吭的来医院,他都快急疯了,昨天是你们结婚的日子,他最后看到你躺在医院,他哮喘发作差点儿死了,他爱你,他早就把你当成了唯一的亲人。上一次在你家给你惊喜的时候,他为了你差点儿摔折了。海颂,现在这个世界能给你幸福的人可能只有森木一个人了,如果你看天上的星星顺眼,他都会爬上天装在口袋里送给你的。”
常一说完就转身上楼了,现在在他的眼里,我成了一个不能理解的的怪胎。石奥硕抬头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扶着常一上楼,我眼睛里忍住的泪水全部汹涌奔出,我感觉我已经把李景珩折磨成这样,现在还要森木痛苦,我想我终究还是个病人。
客厅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吧。我顺着楼梯望过去,然后看着来电显示,森木。
我看着震动的手机,整个脑袋都呈放空的状态,泪水不断地落下,因为失去了太多记不起的画面,但依旧遗留浅淡的哀伤,记忆有时候会突然受到冲击,然后抹掉一切。
接下来两个小时里,我静静地想了很久,面对着整个房间,慢慢的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从小时候睡觉前听妈妈讲故事,无可奈何的看爸爸妈妈冷战,妈妈的葬礼时,爸爸偷偷的在房间里抹泪,高中被绑架,大学的逃避,现在喜怒哀乐和错综复杂。这都像是上帝在为我人生电影剪辑时在打盹似的,没有多少前因后果,就这么杂乱无章的放映。到最后我突然想到了李景珩,我总是感觉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尽管他还在地球上,想到这里,我就越是想要搞清楚据他现在具体在哪里,在干什么,有没有好一点。
我心里再也按耐不住,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转身大步的跨上二楼的楼梯,匆忙的走进常一的房间,石奥硕抱着裹得像棉花糖的常一,我看着这个场景难免会有一点尴尬,石奥硕扶着常一坐起来,他们两又齐刷刷的盯着我。
“我只是想知道,李景珩到底是在巴黎的什么地方?”
石奥硕看着低着头的常一,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海颂,常一所的没错,你就放过景珩吧,你已经有森木了,你这样会伤害更多的人。”
常一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凌乱的棕褐色头发,疲惫的眼睛很难受的看着我,然后慢慢的上前来抱住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草原上他可爱的模样,温柔的拥抱,这一次更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我的身上,这片羽毛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耳边柔软的头发,深沉的气息。
“海颂,景珩已经不属于你了,他应该过他自己的生活了,你不要去打扰他,他为你付出的够多了,也够辛苦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推开他吗?我求你,你和森木好好的生活吧,不要再想李景珩了。”常一拍拍我的背,表示我能听得进去。
我只是手心一直不断的在冒着汗,然后听到楼下的门铃响,我转身下楼去开门的时候,才知道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森木没有带伞,穿着灰色的大衣,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他眉头紧皱,红的眼眶,嘴角依然笑着,看见我以后,突然抱着我,我的全身都感受着他湿润的皮肤和衣服,也感受到湿润浸透到我的身体。
“你来了。”石奥硕在我身后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他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森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放开我,然后拉着我走到屋里的壁炉面前坐下。
“石奥硕,给我拿件衣服。”森木眼睛直直的望着壁炉里的火,淡淡的说。
石奥硕很无奈的上楼去了,我转头看着森木,他依然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脸上被映照的绯红,他的脸显得异常的疲惫,头上的雨水顺着脸颊落到睫毛上滴进眼睛里,然后又从眼睛里流出来,我顿时眼睛就红了,眼眶里积满了模糊的水,这是一种视觉冲击。森木转过头看着我,我刚转过头眼泪就齐刷刷的落下来了,然后起身故意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盒草莓酸奶,握在手里冰凉,然后把眼泪擦干,故意走到桌子面前,一勺一勺的放进嘴里,从余光里发现森木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我,我不敢回头确认,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尽量的控制着眼泪倒回。
“森木,衣服。”我看着石奥硕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衣服递给森木。
“嗯,谢谢。”森木上楼去了。
“海颂,怎么了?”石奥硕站在我的斜对面,他看着我,目光里五味陈杂。
“没什么。”我握着酸奶盒子笑着。
“我去做点夜宵。”石奥硕转过身去厨房,把我手中紧握的盒子扔进了垃圾桶,其实我们都有自己掩藏在心的折磨,我们说不出来,也不会说出来。
转身的时候,看着森木从楼上下来,白色的衬衫和湿润的头发,还有惨白的脸,我眼睛里的泪水还没干,眼眶还应该是红的。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抱着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厨房里石奥硕做着自己的事,森木穿的衣服更改了香味,是石奥硕的衣服,但依旧有温暖的味道。
“跟我来。”森木拉着我的手,向楼上走,楼顶的小门里有一个全是玻璃做的小屋,外面什么都看得见,大雨,闪电,黑暗。他没有开灯,我一直在黑暗里摸索,我不喜欢黑暗中的空荡和未知,多少显得有些胆怯。。
森木摸着我的头然后转了一个圈拉着我坐下,他很熟悉这里,这个秘密的小空间里。外面的雨水密集的落在玻璃上,又顺势流下,雨声很大,至少掩盖了我们的呼吸声。
“石奥硕说这里是他以前很喜欢来的地方,他在遇到常一之前很少说话,他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在这里来,这会让他感到安心,人们都是这样,不管是不是接受过心里治疗,人们的心中总会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只要他们不想说,谁也不会知道。”
“海颂,两个人是需要互相融合和承担责任的。”
尽管是这样像命令的话,他说出来还是温柔礼貌的。森木,你应该说出来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不会这样了。”我抱着他,第一次主动地抱着他,我不敢想未来的事,如果再有一次那种窒息的无法根治的痛,我肯定承受不住。
森木的气息越近,我就越紧张,他吻我的时候,我除了紧张再无其他。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玻璃外地黑暗是很可怕,可是我很安心,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即使众多,我也不怕,我没必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