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在楼下种花的那位吗?
嗯,怎么了?
你住在一楼吧?
嗯。
我住二楼。
我知道。我笑着点头。
我叫盛宇杰,你有空可以上来玩儿。
我住在楼下经常听到楼上很吵,各种重金属音乐,很多次提起勇气想上去警告他们,最后都放弃了,今天给他说说这件事,刚好。
好,你们是在搞乐队吗?
对啊,我们是学校乐队。
你们晚上的动静小一点吧,我睡眠不太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
不好意思,我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那就谢谢你了。
我刚要离开,他又把我叫住。
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姐姐吧。
我笑着扭头走了。
只听他在背后喊道。姐姐,没事上来玩儿。
年轻的时候我们就只知道自我,不明白那些东倒西歪的模样是支撑青春的灵魂,等我们进入一个年龄段后,想千方百计的回去,终究会对自己追忆。
科技馆邀请研究所派遣一两人和他们一起到中学对学生进行兴趣培养和讲授一些课程,所长把我和另外一个男同事叫去了,他说我们从北京回来的,见过世面,去把科技精神传达给学生,好培养他们的兴趣。
我才刚来,也没有理由说不行,于是就答应了,那位男同事叫陈爵,他说一共有三节课,一周一次,我们一人一次,最后那次一起,还要准备一些图片和资料,他说第一次就他先,让我在下面看,科技馆的人还提供了一些模型,只是在众多的老师和同学面前讲课,我想想都冒汗。
周一我和他同科技馆的人一起去了学校,在学校的大礼堂准备着下午的课程,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在学校的食堂吃的,陈爵坐在我对面,他去帮我打饭菜的时候我透过食堂的落地窗看见了一个缓缓走进来的身影,丘吉。他进来时眼睛瞟了我这边,似乎没有发现我,因为我早就把头转过去了,陈爵在我对面坐下,把筷子递给我。
谢谢。
不用客气,唉呀,我都好久没吃过食堂的饭菜了。
是吗?
我一边回答他,一边忍受着背后袭来的寒意,我感觉他就在我身后明目张胆的看着我。
陈爵。我叫他他没反应过来。
我吃饱了,先走了。
然后拿起包从旁边快速的溜走了。
唉,你还没吃呢!
陈爵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慌张的逃走了,走出食堂,准备在校园里散散心,放松一下。
李奇。
听着这个声音,像是瞬间的时光穿梭,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转过头,看到了那个记忆里熟悉的人。
丘吉。
不是说好在里面等吗?这外面不冷啊?
不冷啊,天气多好。
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大步的走过来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我感受到他的温暖,他感触着我的凉意。
真是笨,这手都快成冰了。
这不有你这团火吗?
走吧,去吃饭。
嗯。
那时,我们都穿着校服,被太阳照的阳光灿烂,温暖惬意。
而如今,我们的对望成了一种负担,刻意的给彼此画上距离。
李奇。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侧着脸看着他。
那你躲我干什么?
我没有。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
李奇,你在这儿啊。
科技馆的负责人过来,让我把准备好的资料给他们看看。
行,我跟你去吧。
他在旁边站着,就静静的站着。
下午礼堂全是人,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大多数学生都是因为好奇来的,我坐在下面第一排角落的位置,校方按照礼节一一介绍每个人,讲到我的时候,我只是很快速的起身鞠了一躬就坐下了。也许是身体原因,也许是心里原因,总觉得自己全身冒冷汗。
陈爵开始讲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我看着手上的资料慢慢的觉得有点闷,于是就偷偷的出去了,出了礼堂的门向下还有十几步阶梯,我头有点晕所以只能扶着把手走,手心里也全是汗,到了中间实在不行只能坐在阶梯上缓和一下,头靠在栏杆上,视线模糊。
后来渐渐的听了一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全身又倒在他的怀里,我依稀知道那人身上的味道。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里,手上插着针,我看了一眼那瓶子里的水,也许是葡萄糖吧,快完了。于是叫了护士来拔走,我问她是谁送我来的。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她停顿了一下。
也许是老师,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过。
(喂,方老师,我是丘吉,科技馆的一位工作人员贫血晕倒了,现在在医院输液,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以免他们着急。)
他好像去办出院手续了,你等等吧,就快来了。
哦,谢谢啊。
等护士走了,立刻爬了起来,拿着外套快速走了。可刚走出大门就被他拉住了。
你去哪儿?
我缓慢的转过身,推开他的手。
今天谢谢了。
我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李奇,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停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使我彻底的清醒了。
丘吉,还不清的就不要拼命的去抹干净。
我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喊,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的大声。
好,你就这样,一辈子都折磨我好了,我没关系,你自己也没关系吗?
也许是他的话太沉重,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眼泪唰的一下就滴在衣服上,是的,我在乎。
也不知道他何时走上来,拉起我的手进了他的车门,然后快速的走了。上车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我从来不求你原谅我,你要是喜欢,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好了。
我木然了,看着窗外,像六年前一样,不过那时车上和我坐着的是爸爸,我们搬家到另一个地方,我安静的看着后视镜里他痛心的身影,轻轻的别过了头,打开车窗任风狂吹,让我清醒,也让我想起更多。
李奇,我求你,你放过她吧,我知道她罪有应得,可那是我妈啊。
那我妈呢,她就该活生生被你妈不择手段的害死吗?丘吉,你太自私了。
可是她已经疯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你放过她吧!
我只是替我妈讨回公道,我有错吗?我知道了,你和你妈一样自私冷漠,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
我走了,我看着我爸对于我妈这件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我恨他,可是我还需要他。
你为什么不告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妈?我到底算什么?
就算我怒目圆睁的看着他,他依然无动于衷。
李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张阿姨已经病了这么多年了,你不可怜她吗?
我妈就该死吗?我妈不可怜吗?她被人陷害死了,最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竟然觉得凶手可怜,你跟帮凶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他那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时我的心情,我只是笑了,为我妈笑了,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刻,我对于婚姻感到悲哀和绝望。
最后,我们搬家了,住在了陈宸家对面,丘吉来求我不要走的时候我整个人的情绪是不稳定的,也许是他流着他妈一半的血,我害怕他碰我,想远离他。
李奇,我求你不要走,你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求你不要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过我们不会分开吗?
在我的生命里,丘吉占领着二分之一,我们从青梅竹马到永不分离,也许上天看不过去了,才编了这么个事故来,如此的结局上天该满意了。
那些骗你的鬼话你也相信吗?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你骗人,你从来不会骗我。
那是你太天真了。
我坐在车里,风也许太大了,吹干了我一轮又一轮的泪水,爸爸坐在前面,我把头埋在一个大衣服里,我不想看他,也不想让他看我。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应该感到愧疚。
现在,我的旁边坐着当年那个拉着我的手流泪的男人,他脸上退却了青涩,变得成熟和优雅,我还能原谅他吗?他还能原谅我吗?
最后他在一家粥店停下来,我看了一眼,然后下了车,直径的走了进去。他跟上来。
我们要南瓜粥,两碗。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头发轻轻的扎起来,一股凉气儿围着我的脖子。
他出去了,我看着他打开了车,从后座拿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大流苏围巾,他透过窗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转过头看着里面,他走进来,把围巾披在我肩上。
他又脱下大衣披在我身上,我坐在那儿,似乎有点夸张。
我们就这样坐着,我看着窗外,他看着我。我也不理会这些。等粥上来了,我埋着头静静的吃着,他看着我。我心想着这样的场景已经在六年前,我们亲密的面对面,吃着饭,聊着天。如今已经不习惯了。
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心里一愣,这是在问我吗?难道他不是一个人吗?
跟你没关系。
我不去看他,也没理由看他,感受着粥化开在嘴里的感觉。
你身边的男人挺多的。
他刚说完我就被呛到了,然后忙着跑去洗手间,他这话什么意思,我身边有男人怎么了,我还没管他身边有女人呢。
真是可笑。
在洗手间自言自语冒出这么一句话,旁边的那个女生瞄了我一眼,感觉不太友善。
我回位置旁站着,他立刻站起来。
没事吧?
我先回去了。
我走出了门发现自己肩上还有他的围巾,转过身去的时候又刚好和他撞上。
你的围巾。
我送你回去。
我们几乎是一同说出来的。
走吧。
他拉起我的手,上了车,他把外套搭在我身上。
你先睡会儿。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闭上了眼睛。我想这一切就当是梦吧,醒来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开了一点窗门,拿着一本俄语外包装的书,取了眼镜,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鲜明的轮廓比当年的他有魅力多了。他似乎知道我醒了,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待着,我转头刚好看见房子里我搬的些不知名的花,还有窗口的那一排雏菊,觉得很美好,不由得笑了。
你窗口的花还不错。
我没理他。
刚好上次那个二楼的大学生从车前走过,他的余光看见了我,跳过来在我窗前打招呼。
嗨,姐。
嗨。。
他自觉的望向了我旁边的这位。
这是你男朋友?我见过,前两天在楼下我们见过,是不是?
他像鸟儿一样手舞足蹈的说完看着丘吉。
我下了车,关上车门向门口走去。
丘吉跑上来,抓住我的手。
你的包,你睡着的时候我去学校拿的,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谢谢。
我拿着转身走了,心里一直在谴责自己,没事儿晕倒干什么,现在好了,都知道了。
要准时吃饭知道吗,好好休息。
他在背后大喊着。
我心里十分难受,我又不是圣人,怎么能深藏不露自己的感情。
回到家摸出手机给陈爵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事情的缘由,然后收到了一条短信。
这是我号码。
我还在想是谁的号码,然后又发来一条。
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我关上了手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洗了个热水澡,跳进被窝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然后又关上。又打开。
吃早饭了。
是丘吉,他拿着刚买的粥,快速的走进来,进了厨房,然后倒在碗里。
你特意买的?
顺路而已。
快吃吧,一会儿送你去上班。
也顺路?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把粥端上来。
吃吧,包子是菜馅儿的。
我一大早醒来,面对一个六年不曾见过面的人一大早送来早餐,的确是有点懵。
那个,不用了。早餐我就收了,上班我自己可以走路过去,只有两条街而已。
那,我先走了,你快吃吧,不要凉了,不要忘了吃苹果。
他说完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然后拿着外套走了。
我看着他关上门,然后在桌子面前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李奇,快迟到了,快点。
他在楼下骑着自行车大声喊着。可是那时候我还习惯每天早上才整理东西,直到离开了他。
我的书不见了。
什么书?
数学书啊。
不要找了,先用我的。
等我下了楼,坐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衣服听他脚踩着自行车的声音,感觉像风一样轻松舒适。
等到了学校,他停好自行车,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苹果放进我的书包里。
别忘了吃。
然后我像是小孩子一样飞奔教室,他的年龄比我小一岁,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我。
而等我每次吃苹果的时候,周围的女同学都会打趣我。
你上辈子可能拯救了地球,上帝才奖励了一个这么好的人给你。臭丫头,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然后阿楠会紧跟一句。
羡慕不来的,你们这辈子好好努力吧,争取下辈子也有个这么好的人。
那时候我最怕的事就是离开他,我像一个孩子,离开了他,我就害怕了,紧张了。
等我回过神来,上班都快迟到了。到了所里,王雨看见了我就问我昨天怎么了?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只是有点贫血而已,不要担心啦。没事的。
幸好昨天有人看见了,还送你去了医院,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呀。
嗯,我知道。
我笑着回答,看见了陈爵走过来。
早。
早。
昨天的事情还顺利吗?
有我呢,一切顺利,哎哟,你了吓死我了,突然有人找到我说你晕倒了被送去了医院,对了,那人是谁啊这么好?
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是学校的老师吗?
好像是的。
李奇,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和陈爵要结婚啦。
王雨很高兴的拉着陈爵的手,陈爵笑着点头。
父母都催呢,我们也想快点定下来。
你得当我的伴娘啊。
好啊,求之不得呢。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一号。
快了呀。
我感叹到。
对啊,所以我很紧张。
你紧张干嘛呀?
陈爵笑着说。
哎呀,你不懂,结婚可就不一样了。
还不是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这样说好了,下了班一起去买菜。
嗯。
我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在大学交往,到现在也有五年了,他们是不容易的坚持了五年,他们也是幸运的,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