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安自从听说将近半月之前沙正冰与钟宛儿二人被童千思吸星大法吸去内力,只因沙正冰与钟宛儿二人向来待他不错,所以姚平安心中十分挂念,他已见过沙正冰几次与人拼斗,深知沙正冰武艺之高强实在已是天下弟一流高手水平之列。以沙大哥武艺之高还被童千思轻易取胜,以姚平安所见所闻实在无法想象童千思武学修为已到何种境界,所以姚平安与星云大师等四人分别之后一路直奔嵩山少林寺,或许对童千思令人恐怖的邪门功夫有发自内心深处的畏惧,姚平安一路走来练功也比往常勤奋了不少。或许大多数人懒惰散慢也都是没有感到危险的缘故,真正危及自身安危的时候,多懒散的人也会爆发非常强的求生欲。
沙正冰并不是一个懒散的人,说起来他应该也是不怕死的!至少在以前一直都是这样。
他平常也不怎么会去想生或者死的事,那对他来说太遥远!因为他很年青也很强壮,力大如牛奔驰赛马!而且沙正冰自幼修炼的密宗气功也是极好的培元固本强身健体的好功夫!连蛤蟆功也有类似的功效!又加上他自幼生在西域,早已养成随性开朗旷达不羁的性格,生死自然也是看的极淡的,所以沙正冰历来很少考虑生死之事!
但自从眼见怨空和尚为救自己与钟宛儿而身负重伤,蒋仲康与铁掌道人数十人围斗童堂主而不能取胜,两次大战沙正冰都在旁瞪眼袖手旁观,哪次不是心急如焚。到后来居然需要蒋夫人以剑扎马才能让三人逃脱性命!沙正冰心里之伤倒比吸星大法吸光内力还严重几分!
沙正冰再三要勒转马头,返身追赶蒋夫人与钟宛儿所乘之马,但那马臀被剑刺伤巨痛受惊,马以为身后有猛兽捕它咬它,哪里还肯掉转头跑回去。只管发疯一般往前狂奔,那马又极为高大神骏,沙正冰只觉两耳呼呼生风,欲要纵身跳下马来,双脚发虚却总从马镫里抽不出来,脚套在马蹬里还往下跳岂不被马拖死?他自幼在西域长大,骑术与胡人一般无二,这个道理自然明白。所以虽然心中放不下钟宛儿,却只得随着马一阵乱跑。
那匹骏马旋风一般一直跑到天黑,足足跑出去三四百里路程,直到那周围道路树木已经分辨不清才在一片草地停了下来。沙正冰一路颠簸浑身僵硬剧痛,直到那马停下才终于长长舒一口气。那马只顾低头吃草,沙正冰此时方才感觉腹中饥饿难耐。
沙正冰环视周围,那时夜色渐浓,依稀只见远处山峦的黑影在微亮的天际起伏。四周全是荒野连一点灯火影子也看不见,沙正冰只觉周身疲劳乏力肚子里饥饿难耐。夜风一吹身上连打几个寒颤,今晚再无别法只能在这荒野露宿一晚,沙正冰过去露宿荒野那是平常不过之事。只是如今元气大伤内力尽失,冷——冷不得,饿——饿不得,野兽更是抵御不了!哪里还能像从前一般。
好在沙正冰头脑却还清醒的很,寻思今夜若无篝火只怕熬不过去,在周身上下与那马背行囊里摸索了三四次,终于找到了火石火镰。又借着微弱星光捡了些枯草干枝,好半天才燃起一小堆篝火,借着火光又去周围抱回几堆枯树枝,把那火堆烧得旺时已到半夜。忙碌半夜却始终找不到一口能吃之食,沙正冰劳累已极倒在火堆旁呼呼睡去。
沙正冰约摸睡下一个时辰,三个乡下猎人打猎回家路过此地远远望见篝火,便过来一看究竟。近前来见篝火旁好神骏的大宛良驹,地上却睡着一个长大汉子。两个年轻猎人便叫那老猎人刘大爷过来观看,刘大爷上下观看便又拿手摸沙正冰额头,触手处只觉一片滚烫,沙正冰兀自昏睡不醒。显然是位正发高烧的病人,如此病人在这荒野露宿岂能活命!天幸猎人刘大爷却是位慈善长者,两位年轻猎户也是淳朴乡农,赶紧请两个年轻猎户朱二哥与李三娃把沙正冰护上马背。
三人牵马把沙正冰驼回刘大爷家,三人把沙正冰抬上床盖上几床棉被。刘大娘又连夜熬起姜汤,刘大爷又从邻舍家要了些治风寒的药草,一起熬好喂沙正冰服下,沙正冰悠悠醒来时东方天空已蒙蒙发亮。
几个猎人与众邻居见沙正冰醒来无不面露喜色问长问短,沙正冰环顾四周,见都是些淳朴乡农,便不敢把魔教童堂主与各帮派生死血战之事说与众人知道,生怕惊吓了众人,便说是西北贩卖马匹的客商,刚在川北山中遇着了土匪,被人抢夺了行李马匹只身一人逃到此地。众人听罢有人安慰有人怜惜,刘大娘又熬一锅粥给沙正冰吃下。
沙正冰连日赶路,几番大战又被吸空内力,钟宛儿又不知下落何处,铁高峰不知重伤痊愈与否,自己闯荡江湖近十年,师门中人不知是否安好!尤其钟宛儿也是元气大伤,沙正冰心中哪里放得下,此时危险解除,人一但空闲下来便时时刻刻脑中都是钟宛儿的影子,劳心伤神之下,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了,沙正冰在刘大爷家居然连日高烧昏迷一病不起,好在刘大爷刘大娘都是良善慈悲之人。每日悉心照料并不嫌弃,刘大爷家中长子正在在汉中服兵役已有两三年不曾回家,儿媳妇三年前已经病故,家中只有四个孙子一个小女儿伴在身旁。刘大爷小女月娘只因四个侄子年纪尚小需人照顾,二十岁依然待字闺中未许婆家。古时女儿十五六岁便到婚嫁之龄,除非像钟宛儿家之类地方富豪家中粮钱丰厚不耽心多份口粮,由兼富豪之家对挑选亲家女婿又颇挑剔,是以富裕家庭女儿总是比贫穷人家女儿嫁的晚些,像刘大爷家农忙时耕田闲时打猎也仅算刚刚勉强温饱度日而已!刘大爷夫妻一直心中着急,刘月娘却只是不慌,每日在家做些绣工并教导侄儿读书,刘大爷溺爱小女非常也就并不十分催促月娘婚事。
沙正冰连病数日,每日白吃刘家饭菜不算,刘大爷成天请朗中与沙正冰治疗,还往返药店买药煎熬,刘家本无积蓄,那药资又甚是昂贵,不消半个月,刘大爷打猎得回来的皮毛野味与刘月娘半年积攒下的绣工物什都被变卖精光,全都换做了沙正冰罐中汤药。刘大爷又找左邻右舍借助帮补了些,无奈多数邻舍家境连刘家也是不如,哪里能帮补得许多!好在都是良善乡民,虽然都是没钱的,但瓜果蔬菜每日却送来不少,口粮总是不缺的。尽管沙正冰这一病把刘家耗的钱光财尽,刘家老小几人却全都百分殷勤照顾沙正冰这个陌生人,关怀备至体贴周到,从无一人做过半分冷脸与沙正冰看,沙正冰即感激不尽又惭愧万分,怎奈病体怏怏又如之奈何?
又过几天,刘家家具杂物亦都被刘大爷老两口拿去典当换药回来,连刘月娘喜看的书籍也都拿上街贱卖了好几本,刘大爷四个孙子最喜欢姑姑讲解书上典故与他们四个听,孩子年幼哪里舍得!眼见得祖父把书籍往街头上送年幼的早哭泣起来,忙的刘月娘又是安慰这个又要哄笑那个。
沙正冰听得后院马嘶之声,那千里良马相伴几个月,声音早听得熟了。扶着墙到后院看时,心中不觉一热,刘大爷家已经被自己吃了个空,这马却仍然被他喂的膘肥体壮,钱有多紧迫也不曾对自己抱怨过一声!沙正冰唤回刘大爷嘱咐道:“老伯全家搭救照顾之恩,沙某不曾报答一分,连累得你家粮米家具都被我吃得屋空院尽,啥都典当的干干净净!这马我如今却是用不着,倒不如牵到县里卖了,这西域名驹定能卖个好价钱,一来补贴老伯花销,二来小可药费昂贵,总靠它换回些银钱才够。”刘大爷一家知他心中委实舍不得,劝了他一番,沙正冰坚持要卖,这粮油钱药费医费又别无出处,只得依他之言答应明日约好猎户许三李四到县城卖马。
次日早晨,三家农户赶上一辆牛车,载满农家瓜果菜疏猎物野味进城贩卖。月娘带上绣工女红,众人都说沙正冰在屋里闷的太久,扶他坐上牛车也进城散散心,一路老小说说笑笑进城而来,到城西集市,那马高大神骏并非凡品早早吸引一大群人围拢来观看,众人唧唧咋咋夸过不停。周围骡马贩子都来询价,沙正冰与刘老汉开价五千贯,宋朝马贵,以这大宛神驹开价万贯也是公道合理的。但寻常小商小贩哪来这许多银钱,霎时这开价五千贯的神驹骏马仿佛把县城炸开锅一般。各街各巷客商闲汉都纷纷过来瞧稀奇看古怪,集市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却并无一个真正有钱买马的。
乱哄哄闹了半晌,忽然人群后挤进来七八条彪形大汉,穿作都是西夏官服打扮,沙正冰心中暗叫不好,一人上前劈手夺过马缰绳,口里直叫:“好个偷马的强盗,好难得今日找着了你。今日便拿你去大夏国一刀斩了你!”刘大爷被他一掌推翻在地,年轻猎户许三李四血气方刚,跳上前便抢马缰绳,那西夏军官脚下一绊二人便跌倒在地。可惜二人都不会武功,另外几个西夏军官从怀里掏出几幅画像,对着沙正冰一比较,两人便上前直扑沙正冰。
沙正冰手点二人胸前大穴,只是体内却无一丝真气,那劲道自然一丝也无。沙某武艺曾经何其高强!奈何今日出手太过缓慢软弱无力,马上被那二人按翻在地捆绑起来。牵马押人往外便走,川人历来血气方刚,一时纷纷挤上前把几人围在中间,众人口里大叫:“哪里来的蛮子,敢到大宋国随便抓人抢人,你道宋人是好欺负的吗?”片刻便有几百人围裹起来,几个西夏军官虽有些武功,但见如此大阵仗也不敢妄动。
许三李四与另几个小伙便冲上前来抢沙正冰与马缰绳,奈何几人均不会丝毫武术,拉着一团却抢不过来。众人正乱作一团,人群外有人喊道:“好了,好了!韩都头来了,正好把这几个蛮子抓起来!”人群中听得“韩都头”三个字,哗啦啦一声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公差打扮的大汉走进入人群中来。
韩都头拦住几个西夏大汉,口里说道:“你几个西夏军汉,胆敢到大宋天朝境内拿人,真欺我大宋无人么?”当头两个西夏军汉竟然藐视大宋公差,二人冲上前直扭韩都头双臂,韩都头武艺自不平常侧身躲过,脚下一绊,绊倒左边军汉。挥肘打翻右边军汉,其他西夏军汉见状一拥而上。
韩都头拳打脚踢临危不惧,奈何对方人多势众,霎时被围在军汉中间,他虽武艺高强一些,却一时半刻无计可施。两方正在酣战,人丛中又冲进一个喇嘛与众军汉齐战韩都头,那喇嘛武功胜过众西夏军汉许多,韩都头招架不住,且战且退。沙正冰虽内功全失,但毕竟曾经是江湖中少有的一流高手,那喇嘛的大手印功夫比自己当初更是远远不如,众人招式在他眼中更是漏洞百出。
眼见韩都头前身后背都挨了几下拳脚,便看准那喇嘛的空档,高叫一声:“韩都头,回身豹尾脚。”韩都头双臂正自忙的不可开交,只觉众人拳脚四面八方打来,头脑一片空白正不知如何应付。听到沙正冰喊声,依言回身一句豹尾脚,恰好踢在那喇嘛左膝盖上,那喇嘛关节错位普通摔倒在地。沙正冰又一连叫出“仙人指路”“黑虎掏心”等等平常招式的名称,韩都头依言使出招式,每出一招恰好便打倒一名西夏军汉。满街众人顿时齐声喝彩,也像沙正冰投以敬佩羡慕的目光。
不多时众西夏军汉都被韩都头打倒,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重新又被打翻在地,韩都头依着沙正冰喊出的平常招式,仿佛武功一下高出几倍一般,众军汉居然再也斗他不过。
众人正在喝彩,这时街尽头呼啦啦跑过来七八十人两队官军,把众军汉等人包围在中间。韩都头与众人正要上前与那领头的提辖说明情况。那提辖手中马鞭一摆拦着众人上前,双眼望天对众人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傲慢之极。那提辖拦住众人却下马走到那倒地的喇嘛面前必恭必敬的打躬作揖,那喇嘛叽里咕噜的对那提辖说了一阵藏语,那提辖一直满脸堆笑听着并不时点头。一盏茶时间之后,那提辖指着沙正冰喊道:“把这盗御马的贼拿下。”众官军便上前架起沙正冰与几个年轻乡农,韩都头上前阻止。那提辖对韩都头说道:“韩都头也是公门中人,难道要为包庇这几个盗马贼得罪友邦上国,连县宰王老太爷的命令也不管不顾了吗!”韩都头怔在当地,那提辖带着众官军押着沙正冰等几人往县衙而去,那喇嘛与几个西夏军汉也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