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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孟婆

整个泰安一片静寂,路上除了偶尔有野猫野狗出没外没有一个人。陆子亭和小青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外。

此刻的城外阴风阵阵,时不时传出鬼怪的哭嚎之声,隐隐约约能听到争斗之声,二人循声而去,发现原来是十几个云顶宫的道士在捉拿鬼怪,四五个道士提着长明灯,这些长明灯虽与一般更夫所提的灯相似但灯中却不是蜡烛,而是一颗法珠,要靠法力才能亮起来,普通人无法使用。另外七八个道士各持法器,将一众鬼魂围在中间,领头一人拿出一只罐子,将这些鬼魂收了进去。陆子亭和小青躲在草丛中,等这些道士离去后方才出来。陆子亭道:“看来这附近有不少云顶宫的人在收妖,我们还是避开着点好。”

正说着,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陆子亭和小青随着哭声找到一个树洞,洞中一个女子披头散发不停的在抽泣。待小青走到近前,这女子也听到了脚步声,突然暴起扑了上来喊道:“你们抓走了阿牛哥,我和你们拼了。”

小青虽是狐妖,但是看到这女鬼的面容也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女鬼是个吊死鬼,两眼圆瞪,面色惨白,再加上一条长长的舌头垂在胸前,把小青吓的不轻,一时竟不知躲闪。陆子亭忙把小青拉了过来,小青脚下没站稳倒在陆子亭怀里,小青从没躺到男人的怀里,脸上不觉一红,忙乱中陆子亭并未注意到,一手搂着小青,另一只手运起法术,将女鬼罩住。

小青轻轻从陆子亭怀中挣脱,心中像是踹了只小兔子一般嘭嘭直跳。陆子亭这才注意到小青脸上的变化,也是脸一红道:“情急之下,还望姑娘见谅。”二人情窦初开,心中微妙的感觉不可言喻。那吊死鬼被罩在法光之下,呜呜痛哭,小青刚才事发突然才被吓到,这时已经心情平复,问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要伤人?”

那吊死鬼哀求道:“上仙饶命,我是以为上仙是云顶宫的人,要抓我回奈何桥。”陆子亭道:“你既已死,就应该去阴间,六道轮回,来世再做人,为何要徘徊人间做个孤魂野鬼?”吊死鬼哭道:“我看二位上仙郎才女貌,乃是天作地设的一对,理解爱一个人就想永世不忘。”小青道:“我们哪里是…”说道后来声音细如蚊蝇。那吊死鬼接着道:“我在世为人时,爱上了同村的阿牛哥,阿牛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誓要嫁他为妻,他也誓要娶我,但天不遂人愿,镇上刘员外的儿子抢男霸女,把我抢去逼我做他的小妾。我不答应,他就把我关在柴房里。阿牛哥找他理论反被他家门客活活打死,我见阿牛哥死了,不愿独活便上吊死了。”

小青听着同情道:“真是可怜,那你为什么不去转世投胎呢?下辈子再找你的阿牛哥。”那吊死鬼哭道:“我当然想了,本来在黄泉路上碰到了阿牛哥,我们两个相约一起去投胎,谁知到了奈何桥边,碰到孟婆,她要我们喝下她手中的汤,说是喝了就可以忘情忘爱,忘掉此生的种种。那汤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喝的,我怎么能忘掉我的阿牛哥呢。”

“后来呢?”小青问道。

吊死鬼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小鬼,哪里斗得过孟婆,那汤马上就要被她灌下,突然刮起大风,黄泉路上出现一个口子,无数的鬼魂都被吸了进去,有些魂魄本已经过了奈何桥,却又被吸了回来。孟婆去阻拦奈何桥上的魂魄,顾不上我们,我们便被吸了出来,没想到一下子回了阳间。我们本来商量着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算做孤魂野鬼,也要在一起,可是阿牛哥却被云顶宫的人抓走了,我何时才能见到我的阿牛哥,呜呜。”说着又哭了起来。

小青听着也是两眼通红,拽拽陆子亭道:“陆大哥,我们帮帮她吧。”陆子亭收起法术,道:“我也想帮她们但是我们去哪里找刚才那些道人?”

“上仙,他们应该是带他们回阴阳界了,我听他们说要从那里把我们送回黄泉路。”吊死鬼道。

陆子亭问道:“那阴阳界在哪里?”吊死鬼道:“上仙随我来。”说着,飘飘荡荡的在前面带路。陆子亭和小青跟着她走了一炷香的时候,吊死鬼突然停了下来,悄悄道:“上仙,前面就是阴阳界了,咱们悄悄的过去,周围全都是云顶宫的人。”

陆子亭和小青相对点点头,跟着吊死鬼悄悄的走进草丛中,走了百十来步,只见前面灯火闪动,又走了几十步,二人一鬼躲在草丛之中,前面一块巨大的岩石被一群道士围着,领头一人长须白面,群道施法布着结界,结界内鬼魂飞舞,有鬼魂想要冲破结界却都是徒劳无功。这时岩石的一角来了一群道士,正是刚才抓走阿牛哥的那群道士,他们虽然走的早,但是沿路又抓了不少魂魄,因此耽搁了,来的反而晚了。吊死鬼道:“阿牛哥,我来救你。”说着便要冲出去。这时突然岩石上刮起大风并伴有雷电之声。从阴阳界内飞出一个老太婆,吓得那吊死鬼停住了脚步,叫道:“孟婆,那是孟婆。”

只见这老太婆站在岩石上,喃喃自语道:“死都死了,一个个还这么留恋人间,爱恨情仇只会让人痛苦,喝了老婆子的汤忘记前世种种多好。”说着手一挥,岩石上刮起旋风,把这些魂魄都吸回了黄泉路。那领头的道士大喊一声:“所有人一起结阵。你们几个也一起来。千万不要让她冲出结界。”

新来的道士和周围把守的道士五十多人都抽出了法器。那领头的道士正是云顶宫的天安道长,论法力,天安道长可算是云顶宫第一,就连掌门天门道长都逊色于他。旁边的弟子见天安道长都是一脸紧张,全都施以全力。

孟婆左手持着碗环顾四周冷笑道:“就这点法力还想困住我老人家。”

话音未落,右手一挥道:“巨木擎天。”天安道长和众道士心中一紧,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孟婆喃喃道:“这九州结界果然厉害,连这么简单的法术都被封禁了。”说着,双手合十,默念咒语,突然将两只手按在地上喊了声:“破!”几十个道士除了天安道长之外都像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散飞出。

天安道长感到一股气流涌到,用尽全力勉强站住。见孟婆破了阵法,忙从怀里掏出一物抛到天空,此物见风便长,原来是一口大钟,此钟名为风火钟,若被罩住则会受三味真火和狂风所袭,常人哪里受得了。但孟婆万年法力,如何怕这风火钟,伸手也取出一样宝物来,此宝物乃是一朵青色的小玉花,晶莹剔透,在夜间更是显得光彩照人。孟婆将这玉花抛出,玉花硬着风火钟,万千露水喷出,风火钟发出呲呲的声音,阵阵白烟过后,跌落在地上。天安道长赶忙收起风火钟,右手捏个剑诀,持剑刺向孟婆,孟婆手指大地,一条粗壮的树根从地下伸出,正正撞在天安道长胸膛,天安道长一声惨叫,被撞到在地,晕了过去。

孟婆道:“人类有如此修为也算不易了。”说罢,将地上的一个瓶子捡起,打开瓶口,被关在里面的无数魂魄飞了出来,孟婆喝道:“汝等大胆闯入人间,还不速速退去。”众魂魄纷纷飞回阴阳界。只有一个魂魄徘徊在边上不肯离去,不停的喊着:“翠儿,翠儿,你在哪里?”那吊死鬼突然从草丛飞出,喊道:“阿牛哥,我在这里。”二鬼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孟婆一挥手将二鬼分开,道:“既已离开红尘,就该忘却此生种种,来,喝了这碗汤,所有痛苦就都忘却了。”翠儿大叫道:“不要,我不要忘记阿牛哥,做鬼我也要和他在一起。”阿牛也道:“翠儿,即使不投胎也不要和你分开。”

可是二鬼哪里有反抗的余地,眼见这碗孟婆汤便要被灌下,小青大喊一声:“住手,他们二人如此相爱,何不让他们留着这份思念,来生再续前缘?”孟婆看了一眼小青,那空洞的眼神看的小青直发麻。孟婆道:“原来这还有旁人,一只小狐狸也敢在我面前啰啰嗦嗦。”接着转过头来对着翠儿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二人的缘分修的不够,也就到此为止,忘却有时候是最好的结局。”

小青冲上前来道:“快放开他们,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晃动手中的银狐铃,银光闪烁,孟婆头也不回道:“原来是那小狐狸的徒子徒孙,你家老祖宗都不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就凭你。”说着用手一指,寒光闪过直奔小青。

陆子亭看出厉害,将小青扑倒,那寒光将小青身后的一排树木全都击倒,小青吓得一吐舌头道:“这老太婆还挺厉害。”陆子亭刚才看到孟婆如何打倒天安道长,知道她法力高强,不敢怠慢,将小青放在地上,怕争斗中伤到小青,自己跳到一边,抽出宝剑,默念咒语,那宝剑带着风雷之声便飞向孟婆,孟婆道:“哦,法力不弱。”她已看出陆子亭使得是正宗玄门法术,而且修为之高不下于天安道长。孟婆不躲不闪,待宝剑飞到眼前,轻轻的用手一捏,那宝剑再难向前进一寸。孟婆笑道:“就这点本事吗?”话音未落,只觉得身上一紧,已被捆仙绳绑住。原来陆子亭知她厉害,自己绝非对手,表面上放出飞剑,暗地里却祭起捆仙绳,出其不意将孟婆捆住。小青大笑道:“好啊,捆了个大粽子。”刚说完,只听陆子亭喊了声:“不好。”只见捆仙绳跌落地上,孟婆右手伸出喊道:“小子找死。”一根藤蔓前端尖如利刃从孟婆右手中伸出,陆子亭赶忙用手一挥,宝剑飞回斩在藤蔓之上,当的一声,藤蔓纹丝未损。说时迟那时快,藤蔓已经刺在陆子亭胸膛上,小青尖叫道:“陆大哥。”白光闪现,陆子亭胸前的衣服碎成碎片,像蝴蝶一般飞散,胸前的穿心锁飘在空中,挡住了藤蔓。

孟婆不看则罢,一见这穿心锁,如同疯了一般,瞬间来到陆子亭身前一把拽下穿心锁,刚才孟婆解开捆仙绳,藤蔓袭来,他已是惊奇万分,但是见孟婆如此轻易便摘下穿心锁,他更是惊的呆在那里,要知道这穿心锁乃是通天教主的随身法宝,法力无与伦比,更是与通天教主心意相连,除了通天教主本人,陆子亭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这样轻易的摘下穿心锁。

孟婆双眼发红,紧紧盯着穿心锁,右手中的藤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把黝黑的利剑,孟婆用这利剑不停的戳着穿心锁,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这喊声夹杂着悲愤,脸上的表情竟与翠儿有些许相似,充满了悲伤与不舍。“穿心锁,锁红尘,一琐情爱二锁恨,从此入空门,爱恨抛两旁,哈哈哈,我让你锁,让你锁,啊,啊,啊!”这利剑铛铛铛,不停的戳在穿心锁上。小青扶住陆子亭,看到孟婆这疯狂的样子,吓得躲在陆子亭身后,道:“陆大哥,她,她,她这是失心疯了吗?”陆子亭这时也缓过神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可能和我师门有渊源。”

小青用手指着孟婆道:“陆大哥,你看,看她的脸。”陆子亭顺着看过去,只见孟婆脸上的皱纹竟然慢慢消失了,而且本来黝黑的脸庞也变得白皙,驮着的背也直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本来是土黄色,这时竟然也变成了青紫色的,陆子亭道:“这,难道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孟婆紧咬双唇,翠绿的血液从她的嘴中流出。

地上已经被戳出了一个大坑,孟婆将穿心锁扔在一旁,仰天长啸,那声音痛彻心扉,孟婆跪在地上,哭泣道:“心啊,我的心啊,你为什么这样的疼,好疼啊,要怎样才能忘记,汤,我的汤呢?”说着捡起地上的碗来,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这样就好了,忘记了就不疼了,忘记了多好,就不会疼了,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将一碗汤全部喝光,晕倒在地上。

陆子亭赶忙将地上的穿心锁,捆仙绳和宝剑捡起,正要伸手去扶孟婆,被小青一把拉住问道:“你扶她干什么?”陆子亭道:“她好像与我师门有渊源,我想等她醒了问一问。”小青敲了一下陆子亭的头道:“呆子,她如果醒了,翠儿她们还能走的了吗?她如果要杀咱们,哪里挡的住?”然后转身对翠儿道:“你们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这时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道:“走,她们能走到哪里。”孟婆已经站了起来,这时小青才完全看清她的容貌,高挑的身材,面容白皙,美丽的令人窒息,小青是狐狸精,她的美中有种妩媚,而这孟婆的美是一种纯净的美,看着她就仿佛沉浸在辽阔的草原,又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这纯净的美是如完美无瑕的碧玉,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她的双眼明媚而透彻,但是眼神中透漏这一丝伤感。小青已是绝世美貌,但是和孟婆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孟婆喃喃自语道:“忘了好,忘了好,忘了就不疼了,来吧,来吧,喝下这碗汤。”她的声音如勾魂一般,小青,翠儿和阿牛都不由自主的走向孟婆,陆子亭一把拉住小青道:“不要过去,这是摄魂术。”小青一下子清醒过来,孟婆道:“我这摄魂术只对动了情的魂魄管用,你莫不是对这小子动情了?”

小青红着脸跺脚道:“人家哪有?”说着声音小的如蚊子一般。孟婆道:“你们两个好好的给我呆着吧,不要过来碍事。”说着催动法术,地上冒出无数藤蔓来,形成了一个牢笼,将二人困在里面。

孟婆看了看陆子亭道:“小子,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你会求着喝下这碗汤的。”说完,带着翠儿和阿牛回到了黄泉路。阴阳界上冒出许多藤条将出口封住。随着孟婆的离去,法术消退,困着二人的藤蔓消失掉。

小青冲到阴阳界,尝试了半天却怎么也弄不断上面的藤条。陆子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青妹妹,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是曼陀罗结界,没有神兵利刃是打不开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小青问道。

陆子亭道:“云顶宫的诛仙剑也许能斩断这曼陀罗结界。”

“那咱们就去云顶宫把这诛仙剑偷出来。”小青道。

陆子亭道:“我来此也是为了这把剑,咱们上山吧。”

“等一等。”小青拉住陆子亭,然后走到天安道长身旁,捡起他的宝剑问道:“你的变化之术如何?”

陆子亭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哄哄这些道士应该还可以。”说着摇身一变,变作天安道长。

小青也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小道士。

二人嬉笑,并没有发现树林里两个黑影,一个黑衣,一个灰衣。灰衣人道:“尊主,这小子竟有穿心锁,莫非通天教主重回九州?”

黑衣人道:“他服了老祖的红丸,回不来的,不过这小子却有点意思。你去帮帮他,让他拿到诛仙剑。”

灰衣人问道:“尊主,让他们拿到诛仙剑真的好吗?属下担心…”

黑衣人伸手打断道:“无妨,诛仙剑先寄存在他们手上,六大派怎么也要有个目标。陷仙剑已经到手了,他们集不齐四剑,我们随时可以取回来。让穿山甲按计划行动。”灰衣人道:“是,尊主。”灰衣人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

黑衣人望着阴阳界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孟婆竟然是她,难怪凡世间不见踪影,快一万年了吧。”

远在东海的碧游宫中,通天教主本在打坐,突然间,腰间宝剑大震,通天教主右手拔出宝剑,宝剑上刻着青萍二字颤抖不已,左手捂住心口,脸色惨白,双目望向西边的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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