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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遥远

傅远与知晓就像是两条毫无相接,渐渐延远至两端的双曲线,依旧隔河相望,也许本就是两个独立飘荡的灵魂。

可那时候的傅远不知怎的,冒着汹涌骇浪也要衔木而过,他笃信的眼神是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坚定,他为那女孩的一举一动而着迷。

可惜那女孩后来貌似害羞的“逃走”了,之后他迎向兄弟们探寻的眼光有些讪讪。

知晓就趁着周末回来两天,她觉得虽然傅远帮助过她爷爷,可以后还是不要在见面了,因为她觉得他太危险了,她一直不喜欢他那帮五彩斑斓的兄弟痞痞的眼神。

学校都管不住的地痞流氓类!至今还记得他们巨大的影响力。

严重的把原本在校乖乖学习的女学生“诱骗”回去自销当媳妇了,知晓觉得这是她们自制力不够,以后后悔也怪不得谁......

轻的则是把长发飘飘的女神生生摧残成了短发“女汉纸”,因为有的家长担心他们的女儿太漂亮,所以女神就强行被化身成了假小子,避免了很多不良关注......

知晓对此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初中隔壁班的一位女神就是一夜之间变成了短发。

那时候的女孩子是爱美丽的,飘飘的长发更是增添美丽的荷中涟漪,突然之间被剪去了长发,颓然伤心是必然的。

知晓作为旁观者,听说的时候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初中时候每当从他们身边走过,她总会行色匆杂的看一眼那头头大哥傅远,可惜总被兴奋过头的清子拉着问东问西。

知晓觉得她喜欢傅远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喜欢的一直是那缕入驻她心脏的晨光。

而自从那天与知晓车站偶遇后的傅远,则一直在思考: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答案。

从小到大他都是缺乏爱的孩子,他不喜欢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不喜欢他。

原本他也许可以有个爱他的妈妈,可命运总是捉弄人的高手。他的妈妈在生下他不久后噙着微笑看了他一眼就没在醒来。

在傅远的记忆里,小时候就没少挨父亲的揍,打骂,说他是恶魔。

一直以为他的妈妈是生病走了的傅远也一直没觉得没什么,因为班上顽皮的男同学也有挨家里人揍的情况。

棍棒出孝子!

那时候的傅远甚至是开心的,至少说明他的父亲还是关注他的。

以棍棒得来的“关心”多么可悲,可傅远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父亲的另类庇佑里不肯出来。

可哪知道他的血缘上的父亲只是因为义务与责任,也作为父亲整天接到学校老师电话觉得丢脸才不得已管着他。

可惜那时候青春期严重叛逆的傅远不争气也不想争气,整天与社会上的青年打架生事。

那一年染发前一天的他,真正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亲看见他时是那样憎恨的眼神,原来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他的妈妈原来不是病死了,而是为了保下他丧了宝贵的生命。

保大还是保小?最终的结果都是让一个原本随着带来的新生命而充满喜悦的家庭坠入深渊。

傅爸爸义无反顾的保大,可预知自己的孩子有危险的傅妈妈却突然清醒愿意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也要救下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像初淌下的鲜血那般浓郁却是散发着血腥味的残忍。

天使带走了爱傅远的妈妈,留下了傅远爸爸眼中的恶魔。

长达十几年的时光依旧无法释然,傅远愈发像极了他美丽温婉的母亲,落在父亲的眼里是朵盛开的鲜艳的凝血之花。

傅远五岁的时候,他有了新的妈妈,六岁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新的妹妹,傅静。

原来傅远一直以为是自己成绩太差,总是惹祸,所以他的父亲才不喜欢他,看他的继妹成绩那么好那么乖巧,父亲眼里的光亮都是围绕着那个小公主。

初二那仅有的半学期,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了好好学习的念头,可当他捏着一张班上第五名的奖状想要爸爸夸奖一番,在门口偷听到自己的爸爸与继母谈论的内容时候,他的心是那么痛,那么茫然。

那是他的父亲,憎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到不想供他继续上学的地步,继母说着反正学习成绩差,不是读书的料,父亲则赞同的点头,所以已经拟定计划初三一毕业就把他送到他托人找的汽车修理厂工作。而要省钱将来送他的宝贝女儿出国念书。

那是一直诬陷他偷东西的继母,偏偏他的父亲却信,家里接二连三的丢东西,他都成了嫌疑犯。

她附和的嘴脸令现在的傅远想起来都觉得恶寒。

可她骂得没错,他是灾星,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来克自己的父亲。

因为傅远的父亲那天出门就出了车祸,抢救后在医院昏睡了几天都未醒来。

傅远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成了继母的出气筒,可那一次蹦出的真相让只有十几岁的他从不可置信到呆楞到面如死灰。

那一天的傅远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听着继母的刻薄话语,带着继母一怒之下扇的巴掌印,他转身走了,从此从未回头,从未归家。

傅远!傅远!父亲,我生来背负远重,背负别离,背负命债,只可远走逃离您的视线。

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称之为家的地方,没有任何的爱值得他傅远留恋。

第二天他就染了一头拉风的红发,从此真的浪荡在他的江湖。

也亦如他父亲所言,他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可谁曾知道曾经的他是那么的拼搏努力,可得来的荣誉全被家里燃起的大火烧成了灰烬。

没有人知道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曾多次感叹,如果那孩子肯收心,必能成其远梦。

他也是个对电脑极其有天赋的孩子,小小年纪上着电脑课不需指点便可得其精华,可惜他将一身天赋用于入侵老师电脑帮同学神不知鬼不觉的篡改成绩,最后结果又是被叫家长。

只是,他也仅是个想要获取父母家庭温暖的孩子而已。

傅远走了,离开了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离开了他连行李书本都未收拾的学校,他的爸爸几天之后苏醒了,更加验证了他是继母眼里克父母的毒瘤。

他的父亲也曾来找过他,可正见他和他的几个好兄弟团团围桌玩着扑克赌着钱,嘴里还叼着香烟。

傅爸爸只瞥了他儿子那头鲜红张扬的发,留下一张银行卡,说是以后的固定抚养费都打到卡里,密码是他的生日,钱花到哪处自己定夺。

傅远只觉得很讽刺,原来他骄傲的父亲眼里不是只有他的掌上明珠,那个视他为陌生人的妹妹,还记得有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儿子。

可他还是收下了卡,这是未满十八岁的他应得的,不要白不要。

可心里却想着以后等着他有了能力,一定会加倍偿还!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傅远看着他苍老的父亲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身影,敛下了重重的失望,甚至是绝望,心里剜出了空落落黑漆漆的洞,任凭他怎么用烟酒赛车麻痹自己也无法遗忘,无法填满。

傅远觉得自己很难在相信爱了,因为越费尽心思付出真心的爱,越容易被至亲的人践踏,可当傅远面对知晓时候,他觉得自己沉浸在黑夜里的心又渐渐浅浅的透出了光亮。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的喜欢上了那个女孩。

也许他喜欢的只是她缀满笑容的样子,那大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他空瘪的钱夹里惟一藏的一张照片上的笑容,那是以生命为代价换回了他的妈妈的照片,他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眼的妈妈。

害怕去付出感情到头来被浇盆冷水的傅远被自己的感情绕晕了,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很想很想要去靠近那个女孩子,远远的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也同样觉得快乐,甚至有他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觉。

可是现在的他,是他人眼中的地痞流氓,而她是以高分考取重点高中的好学生,虽然后来没有去那个学校,可镇上本就没有多大,几天功夫镇上的人便知道知家出息了,出了个重点高中生,那是他们的孩子望尘莫及的学校。

整天“街上巡逻”,偶尔学校外充当“保安”的傅远当然也知道。

自从与知晓街上惊鸿一瞥之后,他心里深埋的种子开始慢慢生根发芽了,几天未见却不好意思直接到学校或她家去堵人的傅远,第一次享受了春意挠人的感觉。

可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知道那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喜欢他,而自认为是好人的他也决然不去打扰她的学习和生活。

可他又控制不住他自己,想要去靠近去远远的看着她便好。

于是傅远就有了一场深夜之行!

他偷偷摸摸的从知晓初中学校的监控弱点翻墙进去看知晓了,严格认真来说是看知晓留下的照片。

也曾作为学生的他当然也知道学习成绩好中考优秀的学生会附有照片贴在那长长的荣誉榜里。

终于他又一次看见了她!!

染着知晓明媚春光般笑意的照片就贴在那榜单靠前端。

傅远借着手机的光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居然觉得只露出截宽大校服白色肩膀的知晓,居然还挺好看的。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还挺大挺亮,鼻子较挺,嘴唇也像是允吸了晨露的樱桃,傅远的喉结不可抑制的滚动。那是双黑夜赠予的眼睛,从傅远尚沉浸在雨水的心路上辗轧而过,溅起了银白色透亮的水花。

傅远不敢停留过久,最后他开了散光灯对着玻璃橱窗里女孩的照片拍了张自认为不错的照片,又匆匆翻墙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曾来过,黑夜里眯起眼眸的弯月似乎也不曾知道他来过。

几天后傅远手机里拍的照片被打印出来成了他轻薄钱包里第二张照片。

他能够拥有的秘密财富似乎又多了许多。

原来一个自以为高傲冷血的人会变得自卑,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他重新有了一生之中无可企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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