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个冬天,大雁都飞去了哪里,我们总是祈盼有那么一天,当我们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能够再看见那长长的队伍。
岁月依旧无所顾忌地唱着沙哑的情话,可很少人再在夜晚坐在绿茸茸柔软的草坪里静静地听了。
小时候谁也不知道,很多以前喜欢的娃娃,长大后就不在喜欢了,而那个我们一直喜欢着的少年,后来也渐渐消失在人海。
知晓已经很少会想起邓晨光了,二十岁的年纪,已经习惯了埋藏一些秘密。
在大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知晓机缘巧合下跟一个同伴一起报名了学习小提琴。
也许,每一个女孩心中都曾有一个关于艺术的梦,而知晓则对小提琴情有独钟。
也许是知晓妈妈也是一名小提琴手的原因吧,抑或是任何的喜欢都不需要任何缘由。
小的时候,知晓就常看见妈妈拉小提琴的样子,每一根弦仿佛都有了生命,每一根手指的跳动仿佛都充满了喜怒哀乐,那时候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最棒的妈妈。
可后来妈妈背着她的小提琴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爷爷说,妈妈追寻她的梦想去了。
所以放弃了爸爸,放弃了她。
对知晓来说,花五百块钱买一把小提琴是无比奢侈的事情,但有机会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比金钱更可贵的东西。
幸运的是上课的那位老老师并不收取其他的费用,知晓总感觉天上砸下了一个馅饼,刚好掉到了她头上。
第一次见到范宜行老师是在周末的一次见面会上。
一个非常和蔼的老人。
一个非常厉害的艺术家。钢琴,电子琴,小提琴,大提琴......涉猎之广。
他说:“学了琴,你们以后也许不会成为很厉害的艺术家,但是学琴是一种很好的沉淀人生,陶冶情操的方式。”
知晓很喜欢这位老师,已经退休了,他退休后组建了老少年乐队,经常带队演出。
范老师笑的时候你会觉得连略过脸庞的风都是清爽的,这是知晓对范老师的第一印象。
在后来,当自己拉琴老是跟不上团队节奏的时候,老师突扫过来犀利的眼神让知晓每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知晓没有想到因为学琴会再一次见到邓晨光,听说他是范老师的得意门生,很多个周六下午,他也会到来做帮手,而他也是乐队的钢琴伴奏。
很多时候,知晓总在想,为什么要他们再次遇见,那颗自以为寂静的心,因着再见到他,又一次掀起壮阔波澜。
可那个人却不经意间中总伤害着自己。
邓晨光在乐队看见知晓的时候也很惊讶。
只是他很奇怪,学琴的师妹们每次看见他出现总是眼里泛着光,而她仿佛是知道他来了,却是低着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她也从不会问自己问题,总是宁愿硬着头皮跑到一位脾气不好的师姐那里问,尽管每次都会因为老是问同样的问题被骂笨,但总是笑呵呵的。
邓晨光见过笨的,却从未见过自己找骂的笨蛋。
她把自己埋藏在了尘埃里,拉着并不熟练的小星星,却不知道星星陨落得太过耀眼,人们都望了过来。
有一次,他见她独自在小公园里练习欢乐颂,还是照样拉得实在惨不忍睹,邓晨光想想不能让她拖团队进度,还是走了过去。
他对她说:拉琴的弓要张驰有度,把弓拿稳,将弓拉直才是拉小提琴首要的学习。
他教她看五线谱,他鼓励她继续加油。
那一天,邓晨光把知晓教会了才走。
他却没有看到知晓烧红了的脸,像极了那棵开满了红艳花朵的木棉,晚风吹落的一朵,两朵,三朵......都写满了她的思绪。
她记得,他握住她琴弓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他仿佛也知道他的手很好看,他笑起来很温柔,所以肆意地诱惑着她,让她继续为他着迷。
自从学了琴,知晓总是期待着周末快些到来,舍友们总是笑话她,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帅哥。知晓也不说话,一副小媳妇害羞的模样。但是知晓知道,一切都变了,她对他,在心底多了不该有的期待。
直到那一周末,在去范老师家练琴的路上再一次看见他,她才知道,这种期待本就是不该有的。
不远处的邓晨光披着黑色的风衣外套,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王子。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那个漂亮的女生亲昵地挽着邓晨光的臂膀,邓晨光居然没有拒绝,还温柔地摸着女生的头发。
邓晨光没有发现知晓。他们相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那条笔直的校道上,知晓才木然地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知晓甚至无法形容当时的那种心情,是啊,她又不是他的谁,他刚分手又交新的女朋友好像也不是多么天理不容,违反道德犯罪的事。
只是好像心底突然间就空了,像失了航帆的船,没有了方向,只能四处漂流。
那些绿油油的草,那些缀滿温暖阳光的榕叶,忽然之间怎么会都褪去了青涩的颜色。
曾经以为那么难以割舍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知了早已不知踪影,人们却也早已将它们遗忘。
知晓觉得自己也是那些薄情的人吧,看见知了的时候,特别喜欢它嘹亮的鸣叫,夏天一过去,惦记的只有秋天的落叶,冬天的纷飞大雪。
所以自己也是那只可怜的知了,只在夏天盛开。
“知晓,欢乐颂拉熟练了吧”
“嗯”
“知晓,下周乐队去采风你要去吗?”
“我不知道”
不知怎的,对着邓晨光,知晓忽然之间就有些不耐烦了。那是压在心头浓重的大雾,拨不开,驱不散,她只是现在不想见到他,并且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然后,知晓看见邓晨光对自己露出莫名其妙地神色,惊诧地离开的时候,想到自己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伤感又情不自禁涌了出来。
那一天,范老师夸她最近进步很大,又总是来得最早练琴,最晚一个离去,是值得学习的榜样。可是知晓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不是邓晨光多次主动来指点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进步吧,而那个人凭什么挨了她的怨气。
采风,知晓最后还是去了,邓晨光有事耽搁却没有去成。
知晓原本还想趁着同车当面向邓晨光道歉的,最后勇气又瘪了下去。
只是早知道来采风会碰见包君年,知晓是打死都不会来了。
况且她连同几个新学琴的琴友是只会几首简单曲目的半吊子,去到那,不会拉的,只能抱着琴端正地听人家演奏。
包君年看见她,却笑嘻嘻地向她问好。
他说:“小师妹,原来这段时间你忙着陶冶情操啊,我还以为你躲我了”
“师兄,我干嘛要躲你啊”知晓心虚。
“没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范老师叫来给你们当苦力的啊”
“......”
范老师:“你这小子说我什么坏话呢”
包君年“......”
原来,包君年是来做“歌手”的呀。
这应该不是知晓第一次听包君年唱歌了吧,之前听他哼歌的时候,总在想,这个男生唱歌真好听啊,也是真的好会撩妹,真的真的出乎意料的厚脸皮啊,每每感到不好意思的总是她。
知晓在舍友们齐心协力地开导下终于明白了包君年的心意,只是她很多次暗暗地拒绝他的好意,他好像又总是听不懂的模样。过两天又像攀上了枝头的绿藤,散发着盎然生机的绿意,靠近她。
他总会问她些奇怪的问题,类似于是不是女生不高兴了都会喜欢吃东西,女生是不是都怕蟑螂老鼠等等。
有时候知晓觉得包君年傻得不想去靠近,有时候又觉得包君年好像是自带磁铁性质的大男生,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
他对你笑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到很温暖很愉悦,他这个人似乎是天生没有烦恼的样子,看见他时,总是对你有讲不完的笑话。
知晓说不清楚自己对包君年的那种感觉,友情至深,恋人未满吧,不知道算不算。
只是他站在乐队前跟着琴乐认真地唱着歌时,知晓觉得这样的他定是会让很多女生着迷吧。
如果忽略掉他时不时望向她的似笑非笑的眼光,知晓觉得他足够完美了。
只是这样的男生像邓晨光那样,只是能够用来仰望的。
他漂亮的眼睛里住着略过山间最漂亮的萤火,人们望着他,总是看见一片希望。
任谁都看得出来,包君年望向知晓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意,只是奈何女生不懂,抑或是不想懂。
害怕受伤的女生,会拼了命的把自己包裹起来,连同那些可以给她温暖的阳光也会舍弃掉。
她不知道原来忽视是最能伤害人的武器。
可终有一天,我们都会从自己的梦里醒来,踏上那些已经死掉的枯叶,走向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