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锦的爸爸孔孝天,除了是一个落魄的美术老师之外,还是一个天赋出众的画家。他绘画水平一流,其创作的“毛主席在延安”的一副油画还在县里的文艺汇展上得了一等奖,奖金五千元。但后来孔繁锦看上了刘天举的一辆捷安特单车,哭着闹着要候孝天给他买。
那时的候孝天都已经快六十了,四十三岁才得候繁锦一子,疼惜的厉害,牙一咬掏了三千八给孔繁锦买了和刘天举一摸一样的捷安特牌单车。
当然,这事儿夏威夷在关康点子还没有和他的同桌欧阳伟结婚前,还不知情。后来有天他参加完关康点子和欧阳伟的婚礼后,他和几个曾经要好的高中同学,有贺美琪、孔繁锦、刘天举等几人一块儿去已经升级为三星级酒店的富豪酒店叙旧。那天,孔繁锦喝多了酒,声泪俱下的给刘天举说,他当时是如何羡慕刘天举,如何羡慕刘天举的那辆捷安特牌自行车。只是,那时喝多酒的孔繁锦给夏威夷的感觉更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流出的眼泪更多的是一种炫耀,再也没半点儿羡慕刘天举的情分,言语里还满是暗喻的嘲弄和不屑。
孔繁锦之所以敢有这种语气和心态,是因为那时的孔繁锦已经是市里有名的房地产企业家,资产过百亿。
而刘天举,只是学校旁边一个卖早餐的小商贩。他当校长的父亲早年因为习近平主席上台后反腐而被人举报养小三,再加上贪污腐败,早已身陷囹圄。而且讽刺的是,那时贺美琪和前夫刚离异,当着众人的面儿以孔繁锦的情妇自居,大有一副要篡位夺权的架势。时隔多年,夏威夷依稀记得那个身材臃肿,皮肤粗糙,满手老茧的刘天举。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那个蹲在厕所给自己点烟,留着一头长发、不爱说话、给他送手纸的、满脸意气风发的刘天举。
如果说夏威夷即将满三十五岁的人生有什么最深刻的事件的话,那么下面一幕,是令他比较刻骨铭心的一段。
深夜,下起了汪洋大雨,积水都漫过了轮毂。狂风呼啸着,怒吼的肆虐着这个位于中国东南部的小县城。三星级富豪酒店,醉醺醺的刘天举唯诺着向孔繁锦告辞,说要回去帮他媳妇儿熬第二天待贩卖的胡辣汤,孔繁锦呛着嗓子嚷嚷着非不让,说没玩尽兴,非要大家一块儿去KTV唱歌,刘天举不愿意执意要走,孔繁锦气的摔了一个酒杯,指着包房的门口对刘天举大骂。
“你他妈今晚要是敢走,就是看不起我!”孔繁锦说完这句话后,刘天举没敢走,偷偷的跑出去给他媳妇儿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就留下了。这一夜,夏威夷的内心备受煎熬。从富豪酒店去KTV的路上,大雨依旧撒着性子使劲的哭,伴随着脾气不好的、咆哮的风,像是在为刘天举委屈。
夏威夷坐在孔繁锦的宾利上,内心替刘天举酸楚的厉害。他永远忘不了,曾在他青春年少时,那个带着他去富豪大饭店吃饭的刘天举,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吃完饭一抹嘴,对服务员说“记我爸账上”的刘天举。
夏威夷还记得那个黎明,呼啸了一夜的大雨下的小了,疲倦的抹着眼泪。风也变的温柔多情,不再那么的专横跋扈了。宁静的小县城也零星的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和忙碌,环卫工人扫着大街,出早摊的小商小贩穿梭在宽阔的马路上,奔波生计。夏威夷和贺美琪、孔繁锦、刘天举从KTV出来,贺美琪嚷嚷着肚子饿,要去刘天举的早餐铺里吃早点。众人又坐上孔繁锦的豪华宾利,浩浩荡荡的奔赴刘天举在夏威夷高中学校旁边开的早餐铺。
到了刘天举的早餐铺,那是夏威夷第一次见刘天举的女人。当时刘天举的女人怀着身孕,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吃早点,还殷勤的给夏威夷端了一屉包子,告诉夏威夷说刘天举常提起他,经常念叨着夏威夷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那个早晨,夏威夷吃着刘天举女人端给他的一屉包子,看着这个身材肥硕的小镇妇女忙来忙去,内心难过的一口包子咬完怎么也下咽不去。
那时的夏威夷还不知觉时间的威力,竟让人走形的厉害。他打死也没有预判到,那个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艺术家的孔繁锦,怎么日后成了一个搞房地产的成功企业家。十八九岁的夏威夷被刘天举领进画室和孔繁锦认识,那时的孔繁锦还一脸的斯文和柔弱,无半点儿企业家的江湖气息和流氓做派,只有一脸的纯真和干净的眼神。
还是让我们回到,那个夏威夷和孔繁锦刚认识后的场景吧。
“这是孔繁锦!”来到画室后,刘天举指着一个正在临摹一副裸体油画的长发男孩向夏威夷介绍。这男孩瘦瘦的,不高不矮,长长的脸,戴了一副黑边近视镜,满身的丙烯颜料,穿了一条破着俩大洞的牛仔裤,一看就是个未来的艺术家。
“你好,我叫夏威夷。”介绍完自己后,夏威夷仔细打量着画室,目之所及之处满是新奇。虽然画室是他每次去茅厕的必经之路,但不是艺术生的他从未踏入过这画室半步,今得刘天举邀请,他算是开了眼界。
夏威夷对画室里所布置的一切感到十分新鲜,画室的墙上挂满了各种伟人和名人的素描作品,左边一排是开国伟人,有伟大主席毛泽东,伟大总理周恩来,伟大元帅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陈毅、贺龙、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等等,右边一排是李小龙、成龙、李连杰、周润发、张国荣、刘德华、梁朝伟、林志颖、黄家驹、林青霞、王祖贤、钟楚红、邱淑贞等等,而画室的正中央则悬挂了两位社会主义的的奠基人,一个是马克思,一个是马克思的好朋友恩格斯。夏威夷的眼睛还没有从这新鲜中抽离,刘天举拿出一本封面写有《裸体与灵魂的对话》字样的裸体油画集,把夏威夷和孔繁锦聚拢到一起。
“夏威夷,今天叫你来是想再麻烦你一件事儿,这个孔繁锦是我的好朋友,画儿画的特别厉害,我想让你们俩呢,帮我画一幅关康点子的裸体。”
“裸体?”夏威夷看了一眼画布台上的大卫石膏像,惊讶的问。
“对,裸体!”刘天举翻开《裸体与灵魂的对话》的一页,指着其中一页的裸体油画女子,接过夏威夷的话语接道。夏威夷撇了一眼那页上的裸体油画女子,只见那女子长相清秀,三十多岁,乳房饱满坚挺,酮体光滑,私处毛发的形状呈倒三角,雅致的像是被用心的画家拿剪刀精心修裁过一般。夏威夷仔细的端摹着,那女子像是站在一扇有光的窗前,脚下踩着一块儿红色丝绒,两条大麻花辫垂在饱满坚挺的乳房上面,表情似有所思,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汪秋水,火辣般的勾人。不知不觉的,夏威夷给看的痴了,两颗眼珠子像是掉进了这油画的场景氛围里,眼珠子不停的在裸体女子的身上上下滚溜,动画小人一般左瞧瞧右看看。
“这是谁?”夏威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感觉到美,但他也不知道为何而美,千万种美好的奇妙感觉经过他的大脑简化,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而且让夏威夷颇感意外的是,他的大脑里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像偷看关康点子屁股的那般污秽思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纯净极了。
“谁也不是,但我想把她变成关康点子?”刘天举回答。虽然刘天举成年后的人生彻底的脱离了艺术范畴,但他还是有一双会赞叹艺术和美的眼睛。在艺术审美方面,他比夏威夷更早的发现了世界的、和女人的美。
“怎么变?”夏威夷带着美好的心情,有些惊诧的问。
“你帮我拍一张关康点子的头像,然后我再让孔繁锦把这张油画和关康点子合在一起!”刘天举自信满满的回答,看了一眼夏威夷后,又看了看了孔繁锦。
“这也行?!”夏威夷由衷的感叹,表示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孔繁锦是刘天举开发的一款Photoshop,而且比任何一版Adobe公司开发的Photoshop都要高级和智能。换到现在这个年代想想,夏威夷都对刘天举的才华赞叹不已,如果刘天举当年不去做卖早点的生意,而是跑去北京或者深圳去闯一闯搞一下互联网,说不定今天也能开发出一个市值过亿的美图秀秀来。
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你们下次体育课什么时候?”刘天举问夏威夷。
“下个礼拜!”夏威夷回答。
“好,下个礼拜我和孔繁锦先去你们的体育课上采风。在采风之前,你把关康点子的头像拍好给我。”说完,刘天举走到一个储藏静物的货柜面前,拉开一个有着铜色钢环的抽屉,拿出一个海鸥牌相机递给夏威夷。
“好,但是采风是什么意思?”夏威夷接过相机后,不解的问。
“下个礼拜你就知道了!”
但是,怎么拍关康点子的头像呢?
夏威夷在画室里又抽了根刘天举的一根高级香烟后,拿着刘天举的给他的海鸥牌相机,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离开。
“报告!”五分钟后,夏威夷怀里揣着刘天举布置给她的任务道具海鸥牌相机立在教室门口,发出一声还比较洪亮的声音。
历史课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在批改作业,听到门口夏威夷的报告声,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说:“进来!”
夏威夷推开教室门进去后,关康点子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在她的胸脯里乱串,那句“千万不能早恋!千万不能早恋!”的内心独白已经被她反复警戒了上百遍。刚才夏威夷没有在门口打报告之前,她还以为这句话对她起到了警戒作用,可谁知刚听到夏威夷在教室门口那句还比较洪亮的声音后,她内心的警戒防备一下给崩塌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威夷从新出现在教室后,她感觉自己的耳垂有点儿灼热,等到这种灼热彻底扰乱了她的均匀呼吸后,她继而脸红心跳起来。
这心跳声很响,以至于她非常担心坐在她身后的夏威夷能给听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这种心跳声,她开始犹豫了,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夏威夷写个道歉的小纸条什么的。终于,过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后,她开始这么做了。她撕了一页精美的粉红色便签纸,把她爸爸的叮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在精美的粉红色便签纸上,她用娟秀好看的字体写下了如下话语:“对不起,上节课我不应该那样,说完我也后悔了。还有,你没生气吧?”
写完,她认真的把粉红色的便签纸折叠成一个正方形,想趁历史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把小纸条从桌子下面,递给夏威夷。可刚等到她的手伸到夏威夷桌子下面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窗户声音扰乱了她的计划。
关康点子抬头一看,原来是班主任孙思苗正站在窗户前,摆着手示意她出来一下。她以为是孙思苗给发现了,紧张的手心出汗,吓的手一抖把小纸条给无声的掉到地上。她也不敢捡,在孙思苗目光的注视之下,只好硬着头发走出教室,抱着被教育批评的忐忑心理,听候孙思苗的责罚。
可谁知,等她走出教室后,孙思苗却一副深沉的对她说:“你赶紧去人民医院一趟,你妈妈刚才来电话,说你爸爸刚才看完你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也不着调撞的严重不严重。”
听到孙思苗的这句话,关康点子如雷轰顶,脑袋一阵眩晕,觉的天似乎要塌下来一番。她来不及回教室去捡写给夏威夷的道歉小纸条,赶紧跑到校门外拦了一辆三轮小摩的,向人民医院奔去。
来到人民医院后,关康点子抱着她爸爸已经打上石膏的大腿狂哭。边狂哭边擦眼泪,泪眼婆娑的说:“爸,你吓死我了!爸,你吓死我了!”
她爸爸怜爱的摸着关康点子的头顶,安慰说:“乖,爸爸没事儿!只是腿被撞骨折了,休息俩月就好了!好了,别哭了,乖!”
稍倾,她爸爸帮关康点子把脸蛋上的眼泪擦干,又说:“我上午见完你后,和你班主任孙老师聊了下。她说你学习成绩还得需要提高,上次模拟考试你才考了538分,这个分数离清华北大的分数录取线还有一定的距离,你必须考到638分才有希望,知道吗?”
关康点子重重的点了下脑袋,说了句:“嗯。”
说完,她的爸爸突然又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我和你班主任孙老师呢,又聊了下你的思想工作。你答应爸爸,千万不要早恋好吗?我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嗯,我知道!”回答完这句话,关康点子看了看在医护室窗户旁边削苹果的妈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却用叹了口气的方式去回避她的目光。
其实关康点子不知道,她妈妈之所以回避她的目光是远有深意的。
这里,就简略一下。
那还是十几年前,关康点子还没有来到地球时,她妈高中校园里一眼撇见关康点子她爸,就展开了疯狂的“追捕行动”,可奈于关康点子她爸是个书呆子,一门心思想考清华和北大,根本不搭理关康点子她妈。
最后她妈怒了,就色诱她爸,没想到最后给成功了——怀了关康点子。关康点子她爸是个老实人,在关康点子和清华北大之间,她爸爸选择了关康点子,放弃了继续考清华和北大的理想,成为了一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