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井尾坡有个人,不急先生。
别人都忙着插秧,不急先生说,不急不急。别人种了第一季,赶着第二季,不急先生还是不急不急。别人趁那点闲工夫种胡萝卜青菜,不急先生一如既往的不急不急。好像天下没有他急的事儿。
人们对不急先生习以为常,都叫他不急先生,忘了他过去叫甚么来着了。
不急先生吃过晚饭,都来井尾坡走走,好像是散步在自家的后花园。偶尔也吃那么几口酒,悠悠地,晃晃地,就是无所事事的打鸣儿的公鸡。
碰见不急先生的人,最初很是疑惑不解,后来也司空见惯了。
不急先生不会告诉别人,他有一个秘密。他从一本残破不堪的书上得来的。
今夜夜溟溟,昏沉沉,不急先生得意地吃了女婿带来的一坛酒,头重脚轻根底浅,手浮神飘意忽忽地踱上井尾坡。
“嗯,人说机可遇不可求,不能因酒误了事了。”不急先生一声长叹,在安慰自己,鼓气自己。
不急先生在等待打开秘密的机遇。
一坛酒,实在是多了,过量了。不急先生虽然想着那个好事就兴高采烈,但酒不容小觑地醉人心魂,不急先生走得踉踉跄跄,左来右去,就像海里的水草随浪起伏,没走几步,倒在坡上。
不急先生不舍得睡,他眯眯醉眼,不断告诫自己:“不……不能……睡了,等下……来……来了就看不见了。”
天不负有心人。
不急先生就在睡与不睡崩溃边缘之时候,不急先生朦朦胧胧地看见几点恍恍惚惚的白白的光点,不急先生喜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唬地不急先生恨不得想再拍多几巴掌,太蠢了。
幸好没有惊吓到。那几个白点就是不急先生苦苦追求的,秘密就在这里。
“是真的,是真的,书没有错”,不急先生欣喜若狂,急忙忙赶上去,又蹑手蹑脚,怕惊得了。
不急先生紧张得慌慌张张,靠得近,更是喜上加喜,暗暗地念叨:“就是,就是,”
不急先生追的是一只白母鸡和八只白雏鸡。
不急先生一想到后小半生有这么多黄金,都不知道怎么花,激动地手颤脚抖,像风中的芦苇激烈地荡寇。
不急先生急得心慌慌,那母鸡还没入笼,怎么挖黄金。不急先生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上坡,下坡,右走,左拐,累得不急先生晕晕乎乎,好像被人拉着溜的鱼。
“出来吧。”一声鸡声乍起,不急先生应声趴下。
“出来,不用藏了,”白母鸡说。
不急先生知道是说自己,并没有见到母鸡说话感到恐惧反而是担忧来之不易的黄金飞了,也觉的稀奇,这世间真有这种事。
不急先生知道是无处可躲了,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下跪在母鸡面前,哭述:“神仙啊,神仙啊,我……我,”不急先生想如实告知,又不甘心放弃。
“跟着我,甚么事,”母鸡轻轻地说道。
不急先生经过天崩地裂般挣扎,最后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地等待失望。
“咯咯咯……”母鸡不禁一笑,又说道:“到底是个老实在的人,就是贪心了点。”
“好,只有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埋金的地方。”母鸡思索片刻地说道。
“神仙,神仙。不说一个,百个,万个,都可以。”喜得不急先生连忙磕头碰脑。
“你帮我把那骨灰迁到北坡中,那里太冷了,”母鸡说。
“好好好,在哪里,”不急先生匆匆地连连地答应。
“还有,你把黄金搬回去,要到鸡打三遍鸣后才能打开。”母鸡只嘱咐,没有说清楚。
“一定,一定。”不急先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母鸡带着不急先生去了埋金处,不急先生又跟牛的尾巴着了火似的,慌慌张张地取了早就藏好的铁锹,又匆匆忙忙挖黄金,果真是九坛子,跟书上一模一样,没有一厘差池。
不急先生左顾右看,发现母鸡不见了,雏鸡也不见了,四处也没人,把坛子塞在怀里,轻手轻脚地来回多次,神不知鬼不觉,抱得黄金归。
不急先生酒也无了,睡意也全无,无比煎熬地等待,就像坐在火炉里面似的,热得慌。
好不容易捱过两遍鸡啼,第三遍刚刚叫还没停,不急先生手抖地跟病了似的,打开坛子。
“哇!”不急先生一声大叫后,昏厥过去了。
那坛子哪是金灿灿的黄金,而是白花花的人骨头。
原来,白母鸡和雏鸡是鬼魂,而不是黄金成的精灵。母鸡叫不急先生鸡啼三遍后开,是怕吓死他了。
后来,不急先生如约地履行承诺,也改过自新,不再幻想着天降横财,而是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过日子,但不急先生的名号还是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