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平静的等待,山庄依然没有发布早就说好的任务。在山庄子弟中间渐渐有了一些小道消息,其中有个传言让崔望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据传,考虑到崔望还没开窍,为少主的安全考虑,山庄极有可能不会接受崔望参加这次任务。
搞什么啊?崔望想不通。前些天三航真人不是还专程来向自己推销这次任务的吗?都说得那么煞有介事的,就差直说“你不去也得去,不然不放你离开山庄”了,结果事到临头,又嫌自己太废柴,不让上场了?!
崔望晃荡在城墙上,听着愤怒的涛声,听着耳边传来议论卢高山同学惊喜开窍的八卦闲谈,心里越想越气。他完全忘了自己本来也不太乐意参加这次任务,猛地一拍石头的墙垛,对着汹涌的黄河喊道:“等着看吧!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玩一把厉害的给你们看看!”
崔望专程去找了薛管事。
“我要报名,我要参加这次的任务,我一定要参加这次的任务。”崔望说。
“少主,这……”
“打住!不要拒绝,也不要劝我,劝也轮不到你劝。我知道那帮老家伙交待过你不能让我报名,但这些你都不要管,你只要把我坚决的态度转达给他们就行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对自己的水平有信心,你们别把我看扁了。”
薛管事沉默着,咽了口唾沫,然后轻轻一叹。
崔望转身便走。
听说崔望坚持要参加这次任务,便突然间有不少人关心崔望的情况。在早晨起来拥抱太阳的时候,在上午例行修炼时和同窗们碰面的时候,在午间跟大家一起抢饭吃的时候,总是那个熟悉的问题在耳边响起:“哎呀,崔郎君,我不是要质疑你的能力哦。你看,你上次去汴州就差点出事,之前你说要离开山庄也是好几次都发生意外。听说这次任务很难,很危险,山庄里好像都不让你去吧?你却坚持要去,会不会又……”
一个“又”字,道尽羞耻。偏偏人家还是好意来关心,崔望也不好直接吹胡子瞪眼。一次两次,他还耐心解(狡)释(辩)着其实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弱鸡,到后来干脆就嘿嘿一笑,一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贱相。可他心里却憋着一股劲,暗暗发誓这回决不能再无功而返,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牛皮吹出去了,崔望这些天也就格外认真修行。他于是经常厚着脸皮,跑去那些隐世真人的地盘向他们请教问题。真人们对他态度不一,有倾囊相授的,也有极不耐烦的,但崔望并不介意,因为他相信,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要我脸皮够厚,总能找到愿意带我装逼带我飞的好心人。
崔望也搞不清自己的学习能力到底有没有提高,也可能是因为心浮气躁的缘故,总觉得学会每个技巧都花了很长时间。
但同时他也觉得,从日出到日落的时间,仿佛大大地延长了。在每一天里除了例行的修炼,他还尝试用独特的办法锻炼身体,拜访许多位隐世真人的屋舍,练习各种完全不熟悉的、有时可能不适合自己的符阵、心法、徒手格斗防身术以及剑法入门等等,有时还做好各种准备尝试开窍;他和许多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打照面,有时走在路上心里还琢磨怎么把那些恶意的目光怼回去。
他还参加演习。配合演习的有时候是卢高山,有时候是其他同窗,但好巧不巧都是男生,“涛师姐”一次也没有来过——那又能怎么办呢?现阶段把牛皮圆回来才是大事,别的小情调和小期待就只好先放一放了。
从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开始,那太阳就好像是永远不会坠落的,从日出到日落,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很多很多天,关于这回的任务依然没有消息。陈青龙甚至问说任务是不是已经取消了。崔望也等得焦急,仿佛在等待一次即将到来的大考。他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又何尝不是因为没法静下心来安静坐着发呆。
但就在某一天的夜里,崔望正在睡梦中,薛管事来把他叫醒,告诉他,任务发布了,现在就走。
“什么?大半夜的走啊?去哪儿?”
“给你们备了马,坐马车走。少主如果愿意接受任务,穿好衣服立刻就出发吧。”
“我去,行行行我,我马上啊,等我一下!”
仓促之下,崔望不由地感到紧张,心里突突的跳。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只是吸取了之前跟卢高山以及息灯大师交手的教训,走之前记得先去借了一把短匕。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紧张呢?
来不及想太多,崔望坐上马车便走。
马车出潼关,拐了一个大大的弯,不知是走了什么路线,没一会儿窗外就只剩下一片漆黑和寂静,再看不见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火。
山庄养的马号称西域铁马,据说能拉着相当于一座城楼的重量一路跑到江南,不费劲儿,就跟开过光似的。但是此刻,车里却仅仅坐了两个人,他和陈青龙。
车厢狭窄,但是做工考究,让人感到很舒适。
不知道前面或者后面还有没有另外的马车;也不知道三航真人说的其他任务是不是也会这样突然发布。自己看来是进了深山,别的任务会不会有走阳关大道、在舒服的大城市展开的呢?匆忙之下都忘了多问这么一句。不知道任务的报酬和性价比,不知道危险系数和需要的时间,更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更适合自己的任务,就这么就来了。
少主上回去汴州就被人盯上,这回万一又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引导自己入坑,那自己岂不是很惨?
崔望转头一看,陈青龙已经又睡熟了。
还是学弟思想简单,该睡就睡。这样挺好。
很快崔望也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崔望跳下车,他看见这是一处青碧的山崖,崖底的深林如同黄河怒涛,风穿行在山谷间阵阵咆哮,神鸟如游鱼逆行在风中,而最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看不出这是哪里,但这里的树木太高,没有河流,只在山缝里有几个小村落,第一反应便觉得不是坊间传说的那些热门任务地。
“别动。”卢高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崔望下意识地跳起来,然后回头。
“叫你别乱动,小心惊动不该惊动的东西。”卢高山说。
“哦,抱、抱歉!”崔望小声表示歉意。他的心中愈发紧张,更没有心思和卢高山同学在言语上一争高下。
“这是哪?”陈青龙看着天边的山脉轮廓说道,“总觉得这里地势好像高一点。”
“先不要管这是哪,”卢高山颇为严肃地说道,“记住一会儿以我的手势为令,不论对手是谁,不论她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吸引或迷惑,动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