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凛冽的北风一阵大,一阵小。邢武带着瑟瑟发抖的女儿,离开小船,去了二十里外的大佛寺,想暂把女儿寄养在圆慧大师这里。等自己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来接她。没想到,他的计划还是迟了。
邢武和圆慧大师并不熟悉,但他深知他的为人,常听来往客商说他是位得道高僧。说明了来意,大师欣然应允,邢武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到了夜晚,自己便悄悄上船,想撑船顺流而下,先去黄河下游看看。可一上船,突然从舱里边蹿出五个人。都穿着黑色警服,并有两支大枪顶在他身上。“你,你们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法?”邢武虽然心里有数,但也要问清楚,倘若对方毫无理由乱抓人,自己也好有所辩解。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家伙冲他冷冷一笑说:“你认为我们没有证据就能随便抓人吗?你是不是叫邢武?说!”“不,我叫田成,快放了我!”“哼,田成?你别以为改了名就抓不到你了?告诉你,有人指认你是十八年前的抢劫杀人犯,又是在逃犯。好不容易把你逮着,谁敢放了你?带走!”手下的警员一听,懵了。有个胆大的问:“这......,往哪带呀,队长?”那个头目自觉说漏了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说:“少他妈啰嗦,让他撑船,押着去对岸!看是不是他,到局里再说!”邢武心想,林家父子为了当年的事,一定是要杀人灭口,自己落到他们手里,定是决死无疑。不如我先顺从了他们,然后再找机会逃走。一个警察将大枪收起来,对邢武说:“听见了吗?你只要老老实实把船撑到对岸,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可是你若逃跑。局长说了,要格杀勿论!”“是是是,我不会逃跑,你们都坐好,来,我开始划船了!”说完,撑开小船,抄起摇橹,向对岸划去。那个头目示意让拿枪的警察端着枪站在邢武背后。
邢武偷偷往后看,见四个警察坐在船舱里聊天。有一个人小声问:“队长,你确定是他吗?咱们没抓错吧?”那个队长说:“你小子他妈的就是口臭,滚一边去!我按老爷子吩咐,这一个月都来了三回了,腿都跑细了三圈啦,全摸清了,局长这才派你们来的,要是他妈的错了,不但赏钱拿不到,咱们脑袋全得搬家!”邢武站在船头,声音顺着北风传进耳朵,虽没听太清,也搞明白了不少。原来自己早被盯上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逃不出他的魔掌,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可是,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逃走才行。但,眼下,看这情形是太难了,天寒地冻,河水虽未结冰,但寒凉彻骨,若泅水逃走不是上策,即使不被枪打死,也得冻死。他一边摇着船,一边想着脱身之计。
时间不大,到了对岸。他们弃舟登陆,有个警察拿出细绒绳将邢武的双手捆在身后,让他在前面走,警察后面跟着。不知在什么时候,天空中好像飘起了雪花,北风也刮得紧了,冻得警察们说话都只打寒颤。“队,队长,咱能,能不能找个地,烤烤火,暖和,暖和......”有人问。“不,不行,这是,是个重要人犯,万一,跑,跑了咋办...啊...嚏!......”“嗨!队长,你,你要着凉啦,我看......”“不要说了,等,等过了小清河渡口再,再说吧!”警员们嘟哝着,只好往前走。
十几里路,很快到了小清河渡口。但是,这里的摆渡是由南往北开的,船停在南岸,他们轮流喊了半天,那船舱内毫无动静,看样子好像没人。怎么办?那个队长派了两个人出去看看有没有村庄可以住下,等明天暖和了再走。看守的人少了,警惕性也放松了,邢武心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他背对着一颗粗大的柳树坐在了地上。见那个队长急的在原地来回直溜达,那二人各自寻找避风的地方,没有人在注意他。于是他开始偷偷在树皮上磨蹭手腕上的绳子,一会工夫,绳子被磨断了。他慢慢的活动了一下手脚,见那两个警察斜卧在一个面南背北的土岗下面,怀里抱着大枪,在那里聊天。他悄悄站起身来,绕过大树,迅速向西面的上游方向跑去。等那个队长发现时,他已经跑出一箭之地了。
“他妈的,你们这两个混蛋!犯人跑了,还,还不快追!”那队长拔出手枪在手里比划着。“啊?往哪儿跑啦?队长!”“往西,往西!你们他妈的一对混蛋!快,快追呀!我在这里等等那两个磨叽鬼!”“那,队长,我们能开枪吗?”“妈的唻,真是木头!近了,抓活的,远了就开枪!”“是!”
邢武为什么会往西跑呢?因为他比较熟悉这里的路径。他本打算向北跑,后来一想,不妥,北面黄河拦路,不便隐藏,还可能对女儿不利。往西十几里处,一座木制小桥,能过一人一骑。我不如过桥向南进入山区。如若逃脱,就去投奔南军。所以,他便拼命往西跑,那两个警察在后面不住的高喊放枪,“站住!砰!”“站住!砰!”他们平日养尊处优,欺压百姓,很少跑这么远的路,直累的吁吁带喘,上气不接下气。邢武一气跑过了木桥,消失在夜幕之中。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自己也累了,就微微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但是,他由于常年在河上摆渡,对这里的路径不甚熟悉,只知道往南多走一里路,就会少一步危险。正跑着,前面一条河拦住了去路,河面虽然不宽,也不知深浅,只好沿河寻桥。这样就耽搁了路程。
那两个警察见犯人跑丢了,便不再打枪。过了那木桥,一边搜索着继续前行,一边等着队长他们。时间不大,那三个人匆匆赶到,等挨了一顿臭骂之后,有个人说:“队长,不要着急,你听我说,他肯定往南跑了,咱们就顺路向前追,没错!到了前面还有河挡着,找不着桥的话,他是跑不快地......”“对呀,你小子肚里倒是有点道道,走,咱们快追!谁也不许掉队!”队长说完,带头追了上来,当邢武找到了一座石桥刚刚过了河的时候,警察们也发现了他的人影。这时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邢武并没有发觉,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来自后面的危险。眼下已是别无选择,只有猛跑,甩开他们!
他一口气又跑了二十多里,顺着山路进了一座山,邢武的人影忽隐忽现。那个队长觉得他们已经精疲力竭,进了山区,到处是树木狼林,再这样追下去,可能会前功尽弃,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打死,总比跑了好交代,于是下令开枪。没想到有一枪打在了后心,击中了要害。
听邢武断断续续讲完了事情的经过,魔心老人顿时明白了一些事,突然有一种“无巧不成书”感觉。这与尹洪兄弟要自己帮忙暗查聂家寨之事,好像有了线索。他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邢武这时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然后对魔心老人说:“从,从现在...起,你,你...是我...亲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就,就是...到...大佛...寺...接...女儿...如嫣......,她...就是...你...亲...闺...女...”说着,用手突然指了指怀里,还没等邢家山回答,就咽了气。邢家山解开他的上衣,在他怀中发现了一枚大号铜钱,上有“招财进宝”四字。后来据如嫣说这是老船工留给爹的。邢家山明白,这是认领女儿的凭证,就解下来揣到了自己怀里。
次日天明,警察就进院搜查。其实那个队长根本没走,就藏在一个避风避雪的山崖下歇着。他姓候,是本地人,很有些江湖阅历。昨天夜里,他认出了这是“魔心老人”的宅院,知道他老人家武艺超群,又有出奇手段。他猜测那人犯即使没被打死,也可能受伤或已累坏了,何必去招惹这个癫魔之人呢?不如等到明天再做道理。警察见人犯已死,便找了当地乡绅弄了辆车,把尸首拉倒局里验明正身。并要带邢家山去局里,问他的窝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