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初时,牡丹楼里依然是灯红酒绿,各房间中欢声笑语。吴良进了妓院,径直上了二楼,却被迎面走来的老鸨子花姐儿拦住了。“站住!你,你要干什么?去哪儿?”“哎,花......花妈妈,我,我想见见...牡丹...”“什么?就你这副熊样,半拉鼻子一只眼,三分像人,七分好像鬼,也想见见我们家‘白牡丹’,真是癞蛤蟆......啊......不......哈...哈...”花姐说着说着,脸色骤变,来了个“阴转晴。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公鸭嗓的人,左手好像拿着一张伍佰大洋的银票,右手解下那半拉脸上的纱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啊?你,你,这不是吴大爷吗?哎呀!怎么这副打扮呀。请恕我眼瞎,没认出是您那,哈...哈...不好意思,刚才多有得罪......”说着,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连吴良都觉得有点恶心。但是为了能见到白牡丹,自己并不与她计较。就说:“没什么,花妈妈。”只见那老鸨子直盯着他手中的银票,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说:“哎,吴大爷呀,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了呀?你不知道哇,那阵子可把我们家牡丹给想坏啦!有好几天呀,不吃不......”“真的?妈妈,你说得是真的?快,快让我见见她好不好?”吴良说着,把银票往前一递。这一下,老鸨子被将住了,顿时左右为难。
其实,吴良哪里知道?那个白牡丹最近被一个叫山田一雄的日本人给缠住了,他是张宗昌请来的军训教官,特为自己训练一个特务营,现在就驻扎在离县城十几里的火车站附近。这家伙是个非常凶狠的色狼,杀人不眨眼。仗着张宗昌的宠信,无恶不作,比白俄兵更加凶悍,死在他手里的中国兵和老百姓不计其数!来到山东半年多,光奸杀民女还不算,后来听说牡丹楼的白牡丹美貌绝伦,又能吹拉弹唱,于是就来了个“独占花魁”。起初,花姐儿让账房先生去追讨嫖资,竟被他用刀活活劈死!从此,他成了无人敢惹的“瘟神”。
现在,老鸨子见了这张银票,心想:这可是伍佰块现大洋啊!我若不要,不成了傻瓜了吗?可是,偏不凑巧,该死的日本人今晚就在“白牡丹”房里,那可是个杀人魔王啊!其实,这个姓吴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是白龙岭的土匪。这二人我是都得罪不起呀!这可咋办......,急的她一个劲的直琢牙花,“这......,这......,唉......”吴良只知道“白牡丹”房中有人,只当是有钱的嫖客,认为自己出了大钱,进去赶他走不就行了?再厉害还经得住吓唬吗?见老鸨子为难成这样,觉得好笑。就说:“怎么?你觉得很为难吗?没事,妈妈只要把门叫开就行,下面的事我来办,不会有事的!放心好啦!”这花姐心里巴不得让一个土匪赶走这个可恶的东洋人,自己还得了一份大钱,岂不两全其美?正是由于这种想法,所以没敢透露嫖客的真正身份。
老鸨子虽然答应的太过勉强,但那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把钱接了过来,便将吴良领到白牡丹的房门前,“咚咚咚!”轻轻的敲了三下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询问:“谁呀?”“牡丹呀,是我,我是妈妈,你能出了一下吗?有,有人找你......”“八嘎!”没等花姐说完,就听里面传来山田粗野的骂声。吓得她“吱溜”就躲进了别的房间。吴良听见里面好像有日本人,先是一怔,后来一想,这里怎会有日本人?不对,肯定是有人假扮,或者是日本浪人强行无理,来此捣乱。再想到自己心爱的“白牡丹”正在遭受野兽的蹂躏,早已义愤填膺。又见里面迟迟没人开门,顿时火起。本来就有了七分醉意的他,又来了个“色壮英雄胆”。抬起右腿猛地朝房门踢去。只听“咣当”!“哗啦”!随着里面门闩断裂,门扇大开,接着挂在门上有两样东西掉在了地上。
吴良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看,一件是裹着刀鞘的东洋刀;另一件是一支手枪。再往屋里一瞅,只见从床上蹦下一个赤身裸体的矬胖男人,平头顶,短脖项;腿短腰粗;活脱就是一个肉蛋成精。脸上一对狼眼,趴鼻子,蛤蟆嘴,上唇边一溜小黑胡。嘴里哇哇暴叫,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骂着:“八格牙路......!死啦死啦地......!”他一边用眼紧紧盯着来人,一边急忙穿衣服。吴良知道这些“矬鬼”都不是好惹的,个个骄横无比,是无法用道理劝走他的,短不了一场恶斗。只有把他打服了,打怕了,才能将“白牡丹”夺过来!但是他并没想动杀心,所以他趁山田穿衣服时,就先把刀枪从地上捡起来扔在了门外。“白牡丹”直吓得用被单裹住身子,龟缩在床上的一角,体似筛糠。偷偷用眼的余光一扫,看出来人是吴良,顿时心存感激,但同时也暗暗为他担心。其实,“白牡丹”虽然美貌,却并不是水性杨花之辈,幼年痛失双亲,为生活所迫,坠入娼门。早有从良之心,无奈赎金不足,且无如意之人相随。在她眼里,吴良不过是挥金如土的镖客和淫棍,又老又丑,怎么能看上他?自己需要的只是他的钱。等到挣多了,攒够了,一定要为自己赎身,以后能过平常人的生活。现在之所以为他担心,是因为这个矬鬼实在太凶悍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自己怕他不知深浅,枉送了性命,毕竟也是为了我呀!
这时,山田像一头野猪冲上来,挥拳就打向吴良的面门,因为他发现吴良此处有伤,左眼红肿,便猛击过去!可是,吴良虽然个头不高,膂力不大,却久闯江湖,熟悉不少江湖套路。别看武艺稀松平常,却诡计多端,常出奇招,或用卑劣手段致人败亡,这就是他在江湖上名声很臭的缘故。现在,眼看拳到近前,便来了个“缩梗藏头”往下一矬身,那皮捶般的拳头从头皮上面擦过。山田急忙收招,向前一跟步,用胳膊肘直捣对方的心窝。吴良见来势迅猛,不敢接招,急忙往后撤身,山田又抬起右腿迅速提向他的裆下。一连三招,招招致命,吴良退到了门外,破了第三招。也出了一身冷汗,心说:好险呀!好厉害的“矬鬼”啊!见他不还手,山田以为对方怯敌,不免自鸣得意,便更加疯狂。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吆西,你的?懦夫的干活!”说着,拉了个防守的架势,摆手要吴良向他进攻。
吴良眨了眨眼,想了想,对付这种“矬金刚”必须...如此这般...试试。想到这里,双脚一跺地,噌地一下身子蹦起来四五尺高,用腿去踢山田的脑袋,山田大吃一惊,急忙往下顿,身体前倾,吴良一脚蹬空,只好顺势落在了山田背后,山田认为已经躲过此招,急忙把身体挺直,可没想到对方快如闪电。
稍稍过后,疼痛微缓,山田恼羞成怒,嘴里喊着,“八格牙路!”发疯似得用头撞向门口的吴良。吴良见他要拼命,心里有了几分打怵,未敢还手,只是侧身躲过。山田没想到对方躲得太过麻利,身体失控,“噔,噔,噔!”向前踉跄几步,又被门槛绊了一下,“噗通”!一个“狗啃屎”趴在了房门外。吴良一看,不如上前教训他几句,赶他离开牡丹楼就算啦。于是,蹦过去一脚踩住了山田的后脊背,喝道:“别动!你这个倭鬼,是哪来的?你只要答应滚出牡丹楼,从此不再来,我就......”没等下面的话说完,这矬鬼已经用手摸到了地上的那把军刀。他两掌按地,暗中一较力,往上猛一起身,吴良猝不及防,一下被掀翻在地。山田站起身来,抽刀出鞘,照定对方就砍了起来。吴良急忙在地上翻滚躲闪着,一面想着对策,此时的他,感到有些后悔,暗暗抱怨自己太过鲁莽。抽身逃走吧,搭上五佰大洋不说,还可能连累牡丹和花姐,以后在江湖上名声扫地。可是,照这样再打下去,自己有可能性命不保。
着急之间,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件东西,啊?原来是山田那把手枪!眼前一亮,心头一阵狂喜,看来还得说我命大,有神仙保佑哇!管他妈的是谁?给他一枪,把他打跑就行啊!可就在他一走神的工夫,山田的刀一下砍到他左边大腿的外侧,顿时血流如注。他见山田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顿起杀机。强忍剧痛,一下将身子滚出四五步远,翻身坐起,迅速打开保险,举枪瞄准,狂妄的山田竟然毫不在乎,举刀跟进。照定吴良的脑袋,恶狠狠地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