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鉈锋骑马到了县城,便开始寻找吴良和马元。虽然城不大,但也有上万人口,且流动量较大。由于自己刚到山寨,对那辆轿车和马匹根本不认识,想到各客栈打听一下吧,嗐,这人有个缺点,见陌生人,不爱多说话,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内向。他就牵着马在街上来回溜达,希望能碰上吴良二人。走了几趟,也没看见他们的人影。他想,他们是不是没来这里,去了别处?正想着,忽觉得肚子“咕咕”乱叫,才想起来自己从早晨出来还没吃饭。往前走了走,见路边有一家饭店,后面可以喂马住宿,便摸了摸衣袋里,还有几块光洋,就想先吃了饭再做打算。于是就招呼伙计将马拴在槽头上,饮了水,喂上草料,自己进了店中,因为当时不到饭口,吃饭的人很少。他在一个靠窗户的桌旁坐下,为的是能看见外面的人。先要了一壶茶,慢慢喝着,然后又要了两个菜一壶酒,边吃边喝起来。
过了一会儿,伙计过来问:“客爷,您还要点什么?我们店里有窖藏的好酒‘女儿红’,要不要来一壶?还有活蹦乱跳的黄河鲤鱼愿不愿意尝尝?”“好,就来一壶‘女儿红’,外加一条‘糖醋鲤鱼’!”伙计答应一声,转头刚要走,又被他喊住:“站住,伙计,我向你打听一件事行吗?”“行啊!什么事?您说吧!”“请问这县城里是不是有一家专看红伤有名的诊所啊?在哪个地方?”
伙计说:“没,没有吧?没听说!我好像听说在城东小李村,有个老头专治红伤和烧烫伤,每天还挺忙。”“哦?是真的?到哪儿有多远?”聂鉈锋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线索,急忙问道。伙计说:“听人说,大概有二十来里路吧?反正我...也...没去过。”伙计走后,他想,自己有些乏累,时间业已不早,不如吃完饭就在这里住下,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再去城东去找。想罢,就借着佳肴“糖醋鲤鱼”,又喝了两壶“女儿红”。当夜宿在了店中。
第二天起床后,洗漱已毕,到了店面上吃过早点,算过店饭账,刚想要走,准备去小李庄。忽然见伙计过来打招呼:“客爷,昨夜您睡得可安详?北面的牡丹楼出了件大事,您可曾听见动静?”聂鉈锋一愣,好奇地问:“嗐!一个窑子里能出啥事?是不是嫖客争风吃醋,打起来了?还是......”“爷呀,你说得还真对,不过这次的事有点大,有个日本的教官被一个脸上有刀伤的人给杀死啦?听有人说以前见过这人,可能是个土匪,武艺高的邪乎!”听到这里,聂鉈锋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脸上有刀伤的土匪,不是吴大哥,还能是谁?怪不得马大哥让我跟着他们,怕二人惹祸,看到底还是......,不,应该搞明白才行。“喂!伙计,这个土匪胆子也太大了,他们是几个人哪?他跑了没有?”伙计伸了一下大拇指说:“就他一个人,为了不连累那妓院的人,硬是没跑,后来被警察带走了,嘿!真够爷们!”
从伙计的描述中,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他在想,出了这么大的事,那马元在哪里呀?嗨,巧了,可真是想啥来啥!就听见街上人生噪杂,他急忙从窗棂纸的破洞中向外一瞅,只见有两个警察带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往北面的警局方向走去,后面短不了跟着些看热闹的人,一看那人,正是马元!这一下聂鉈锋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必须立即回山寨报告,请大寨主下山救人,若是晚了,二寨主定有危险。于是,出了客栈,打马如飞,回了白龙岭。
林寿年在中午过后,回到县警察局,立即找来局长儿子和候继宗以及万警官商议此事。他把张宗昌的命令对他们说了。然后说:“我想,特务营的人很快就会来要人,万警官,继宗啊,你们都不是外人,想必也知道,吴良是我的人,不能交出去,不过,现在事在紧急,你们俩先想个主意,不能让特务营的人见到他!不苟啊,你马上去准备一张五千大洋的银票,拿过来!”林不苟站在那里没动窝,面有难色,林寿年明白他的心思,就说:“你不要吝啬,这钱算是借给吴良的,明白吗?”“是是,我明白,父亲。”林不苟一带门出去了。
候继宗说:“我有个馊主意,您不妨听听,看行不行?”“什么主意?眼下火烧眉毛,管他馊不馊?只要能救吴良就行。快说来听听!”林寿年着急地问。就听候继宗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林寿年听完哈哈大笑,“哈哈......,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记住,千万不能办砸了,啊?”“是!老爷,您就放心吧!”一旁的万警官心中暗骂:这个秃驴,畜生!好狠的心啊,说人话不办人事的豺狼!霸占了人家的老婆,还想赶尽杀绝,让人替罪偿命。
又待了一会儿,果不出林寿年所料,门上的岗哨进了报告:“启禀老大人,外面来了几个特务营的军人,要求见您。”“好,请他们的李营长一个人进来见我,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万警官,出去迎接一下!”说完,林寿年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局长的座位上。这时,林不苟进来把钱交给了他爹。然后站在门前迎接那位李营长。不多时,见一位全身戎装的大个军人,在万警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李营长,这位是我们林局长!”万警官指着林不苟介绍说。李营长很傲慢的冲他点了一下头。林不苟虽然不高兴,可毕竟人家是客,又是督帅的心腹,特来监督罪犯行刑的,所以自己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点头还礼。接着说:“你好,李营长,屋里请!”
进屋之后,林寿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主动招呼道:“来得可是李营长?老夫在这里恭候多时啦!快请坐。”“您,您老...是...?”李营长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故意相问。万警官赶忙介绍说:“老爷子是省警察厅的李厅长,也是......”他刚想说也是我们林局长的父亲,忽听林寿年“咳,咳...咳...”并用眼神阻止了下面的话。李营长听了,好像很尊重的样子,连忙行礼,然后到近前握手致意,口称“失敬,失敬!原来是老前辈!”寒暄过后,李营长便开门见山的问起事情的经过,林不苟让万警官出示了罪犯吴良的口供记录,以及妓院的花姐儿、白牡丹和保镖人的证词,并做了介绍。听完之后。那位李营长只是紧锁眉头,面无如何表情。林寿年冲万警官使了个眼色,万警官明白,便提着保温瓶出去装作打水,走了。屋里这时就只有李营长和林家父子三人了。
林寿年对李营长说:“老弟,和你说句实话吧!他(一指林不苟)这个局长啊,嗐!是犬子啊!贵部在本地驻扎,没想到在他的辖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给你们惹来大麻烦。为了表示歉意,他特地准备了一点小意思。”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那张银票,递了过去。李营长一见,顿时面露喜色,可是稍一思考,接着就晴转阴了。心思缜密的林寿年一猜就透,连忙又拿出一张同样的银票。哈哈一笑,说:“哈...哈...,老弟,你不要想别的,刚才那一份,是给你特务营,哦,也就是给你的!其实,请你不要误会,我是希望你和犬子之间日后能相互照应,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另外这一份呢,是让你转交给督帅的,你就说是牡丹楼的赔偿金,不是我个人的,这我可不能算是行贿吧?哈哈......”李营长本不是什么好官,大家想想,张宗昌的手下个个比土匪还土匪,他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人,见了钱比爹妈还亲,虽然假装正派,还是半推半就的装进了衣袋里。
李营长提出要见一下凶手,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那候继宗早就做好了安排。便领着他到了关押犯人的囚室,隔着木制栅栏,见吴良半边脸和左腿上包着纱布坐在地上,他问:“你叫什么?”“吴良。”“是你杀了山田吗?”“是!”见他供认不讳,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在他心里,山田早就该死,死有余辜,士兵们受够了他的暴虐,他的手下士兵被他打死、用刀劈死的就有十几个了。这次,大家还真的很感谢吴良,为他们除了害。
回到办公室,林寿年提出来要夜里行刑,因为他怕夜长梦多。倘若日本人接到张宗昌的通知后,向警局追讨真凶,倘若“偷梁换柱”的戏露出破绽,吴良可就危险啦。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所以他心急如焚。得到李营长同意后,迅速通知了《山东官报》和《济南日报》的两名记者到刑场进行专访。还把早已写好的吴良的罪状以及处决布告,张贴在了县城的主要路口。
刑场就设在了铁路南边不远处的一个土丘旁边,定更时分,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男女看客,围了一个大圈。里面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大兵和警察,挡在众人前面。就见在中间的一根木桩上,绑着一个头上带着黑色布套的犯人。人们在焦急的等待着,可是,就在林家父子刚要下令行刑时,嗐!怕什么,它偏偏来什么!“嘀嘀!嘀嘀!”一辆插着太阳旗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刑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