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可望到尽头的街巷中，杀戮的血气迅速弥盖了这里。
戾月之下，三道寒芒接连闪出，清晰可见的是，空中还飞舞着几枚妖艳的湛蓝色孔雀翎羽。
而此时，这位叫做“魇月”的男人，在黑夜中绽放出血瞳，目光所掠之处，皆是一朵朵嫣红色的血花。
双腿岔开，屁股贴着水泥地的一哥，抬头目视着俯瞰着他的血瞳男子，神情惶然地说道：
“别、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保证不把你杀人的事情给说出去。”
他的周围全是尸体，四位平日里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全部倒在一滩滩血水中咽了气，生命终结之前，他们都没搞明白，为何会被莫名的杀死。
曾经的嬉笑打闹、如影随形的五人组中，如今只剩下一哥一人。
死寂的气氛下，恐惧化作一双双无形的魇手抓住了他的脖子，掐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看到兄弟们都变成了一头头死猪，他早已经忘了如何去反抗，只想着在对方那冰冷的笑意下，乞求他心存一丝怜悯可以放过。
“神的慈悲永远是表现在对罪恶之人的宽恕，放过你一命当然可以，只是在那之前你得告诉我，那个被你们绑架走的小鬼，现在在什么地方？”
魇月黯然一笑，将手中的细刀，抵在他的颌下，锋利的刃口似乎稍稍移动一寸，就能把他的薄皮给划开。
“那个小鬼，我我我……交给那位金发小妞后，我就什么不知道了，我发誓，我除了当初碰巧捡到那个小鬼扔掉那本书外，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彻底吓尿的一哥，肩膀颤抖着嚅嗫道。
魇月看到这个粗汉子如此惜命的样子，依然水遮雾绕般地哂笑着，直到询问了他一些有关于“姜俊”的情报后，才略有满足地将「翎羽太刀」重新放入鞘中。
“你走吧，你配合的很好，誓缚的五大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虽然没听完全明白对方的话，但一哥确实听到了对方要放他走，顿时心底里乐开了花，连谢主隆恩都没来得及做一下，便连滚带爬地往街巷的出口处跑去。
他一路喘着粗气，眼神迷离的看到了前方浮有光亮，本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却没想到那个杀光了他兄弟的男人……
最后还是阴了他一把。
呼哧一声响起，空气隐有颤动，无形的力量犹如浪潮卷过一般迅速冻结了这条街巷，阴郁与震撼混杂在一起瞬间席上了一哥的胸口。
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的魇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单手一挥，一枚微绽出邪光的翎羽，便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并直直地刺入了他最后一个猎物的后脑勺。
转眼间，魔炁化作咒毒，顺着细小的伤口透过坚硬的脑壳进而侵入了他的脑髓、沈叶……乃至全部。
大脑的机体被摧毁，人便不能再活下去，只剩下原始的生存欲念在驱使着一具逐渐冰冷的行尸……作出垂死的挣扎。
哪怕是七窍流血，一哥依然没有放弃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艰难地迈开步伐，双腿宛若绑了铅块一样沉重，他仍不选择放弃。
这一幕魇月看了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这个男人求生的意志力是如此的顽强，仿佛让他看到了一只被踩的半死蟑螂在地上匍匐着努力地……寻找活下去的生机。
只不过是出尽丑态罢了。
“老妈，我好想最后吃一次你煮的东波肉。”
在临死前的一哥，想起了远在故乡的老妈，酸苦地留下了泪水。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忽然想起了老妈小时候给他做的东波肉，那幕画面如今是多么的珍贵。
他不禁有些后悔，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到头来，没混出个人样就要横尸街头，搞得他不禁感叹都市电视剧里龙套角色果然都是死的这么荒谬又没有特色。
带着这么一份遗憾，他便似风中烛火般东倒西摇，然后沉沉地拥入了死亡的怀抱。
在合上双眼的霎那，他还无意识地转过头来，用空邃的眼眸盯着身后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本想死死地用咆哮声去诅咒他，然而生命却提前迎来了终点。
接着，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感谢你们的牺牲，才能让我体内的本源魔炁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浅浅地呼出一口气，感受到体内的魔炁又精进了一层的他，顺势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张塔罗牌，用纤细的完全不像男人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滑，这张皇后塔罗牌旋即绽放出诡异的紫色光芒。
“白山羊，我找到S级目标的下落了。”魇月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边的鲜血，一脸黯沉的说道。
塔罗牌的紫光波纹，微微泛着涟漪，一道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魔能复苏之月在即，留给我们魔术师的时间并不多，既然你先一步找到了目标就提前盯住他吧，接下来我也会前往中立地带的古夏国，派遣其他的魔术师一同前去协助你。”
“既然我先行找到了目标的下落，让我先去执行暗杀不是更快么，还是说主教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魇月听到此话，不由得将颤颤巍巍的手按停在了自己的刀柄之上，他的上司似乎并不觉得只靠他就能暗杀成功那位S级目标。
“最高结社长曾用至高无上的‘哲统魔术’窥视过天启预言，你们这一期的塔罗牌魔术师，可能还不清楚上一任S级目标的暗杀难度，所以希望你不要过分地贪图那两张禁书残页的报酬，而导致你最后死于你的那份傲慢之下。”
塔罗牌那侧的男人，用十分严肃的声音告诫着魇月。
魇月即便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却又清楚S级暗杀目标，别说是他的魔术师杀手生涯之中没见过，就连四大魔术师结社建立至今，千年的岁月里也不过寥寥几人。
可想而知，这种被教长们定为S级的危险因子，是有多棘手了。
但就是这样，才有挑战的价值，对魇月来说，没有什么是亲手杀掉这种稀有物更让人来的兴奋了，光是想象把刀刃从对方体内拔出的画面，就让他的身子颤起了无法遏抑的哆嗦。
“你们这些觉醒出本源魔炁的二十二上位塔罗牌魔术师，可是我们从众多下级的魔术师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你们的灵魂被伟大的黑夜眷神拥护着，所以你们的性命更不是为了给你们满足私欲而挥霍的！”
伴随着声能的倍增，塔罗牌的魔光炁波，闪缀的更加惊人。
魇月闻之，双眉一蹙，他无法反抗这个声音，一字一句都充满了能量，那是一种无法用现象解释的威慑力，无法违抗，只会逼着他去臣服。
“是是是，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术师结社。”魇月轻声应回，此时的他，眼神也不再变得如猎鹰般凶狠，只是有些不耐烦。
话毕，塔罗牌另一头的传话人，便挂掉了。
待塔罗牌上的魔炁光波不再忽闪，紧接着，魇月眼中的癫狂之色也彻底黯褪。
他单手撑住墙壁，仰望繁星：“真是可怕，好久没看到奥立顿主教那么恐怖了，只不过一个灵传通讯差点就要窒息了。”
挥手一锤壁面，魇月嘴角又露出奸邪的笑。
收起魔炁淡去的塔罗牌，他擎手打了一个响指，像是为了给他之前的演出，搞一场不下于花瓣之雨样的谢幕仪式。
「统御真理的誓缚五原神，凝聚于言灵之上，我献祭上化作焦油的尸身，赐予我不净的使徒之羽来洗刷这一切污秽。」
接着，他在心中默念出真言，体内的魔炁瞬间呼应他的召唤，转化成“言灵”进而以构建的力量影响了这带的现实。
清脆的指响敲破了这处的寂静，随之，这片小街巷，忽地从空中降下了数不尽的湛蓝色翎羽。
盏茶之间，这些绽放着诡异蓝光的翎羽之雨便将所有的尸体残骸尽数吞没。
“毁灭的到来，必然是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吗……
味道还真不错，抱歉了，死者先生们，比起用‘圣链液’去净化你们的不纯，我更喜欢用我的翎羽送走你们最后一程。”
魇月将魔术师审判会「毁灭圣典」中的一小段诗文轻声念叨了一遍，并微笑着打了个无谓的呵欠。
接着，待血瞳恢复成正常的黑瞳，便姗姗离去。
而他的身后，那原本满地的尸骸就在这漫天翎羽的吞没中，竟恍然消失了！
血污、痕迹乃至气味，皆被他的魔术渐渐地抹除，一如幻觉般，更好像是这里至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耷拉着脑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侧的路灯荧光闪闪，昏黑彷如嫉妒人类美貌的老巫婆，拽出了姜俊的影子在长长的人生之路上发泄式地鞭打。
“这叫个什么事！？兼职告吹也就算，还被人绑了架，苦逼日子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经历一番令人身心愉快的拷打加捆绑play的姜俊，在逃出生天后，无比愤怒地朝着无尽的夜空痛骂了一句。
怎奈夜路上根本没有行人，他的犯二也仅仅是独自一个人在品味而已。
在回家的途中，他的脑中闪过很多个念头要报警，要让警察叔叔将那些个绑架他的人……绳之以法。
却又想起那个金发少女警告过他的话，还下意识地脑补出了那伙人平安出狱，他惨遭报复被人嘶啦嘶啦的画面……
一想到这里，他也只得咯咯呲牙着放弃，以至于忽然感到这个世界十分的操蛋。
穿过前方的废铁轨区，小走了一百步后，他终于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家。
站在一扇孤零零的铁红色防盗门前，他从身上摸出钥匙卡，于感应器前刷了一下，伴随着一阵咔呲地转锁声，门便被轻易地推开了。
出门迎接他的，首先是给他热情拥抱的漆黑先生，然后是摸着他可爱脑袋的孤独姑娘，接着，便再也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拟人的元素了。
他借助手机的闪光灯，摸到了左手侧墙壁上的开关，与灯光一道点亮的是他的心，毕竟这世上可能没有什么是比回到温馨的家中更加幸福的了。
脱下鞋，他揉了揉早已饿扁的平坦肚子，比起饥饿，他更是喉咙干到了要冒烟，所以刚一进门就直接奔向厨房，从冰箱中取出一瓶鲜牛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爽。”
喝完牛奶，灵魂仿佛得到了升华，心情有所回暖后，他悠踱着步子走到餐桌边，发现了桌上放有一盘用保鲜膜封好的沙丁鱼三明治，还留有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
「给乖儿子：
你勤劳而又朴实的爸妈，三休日就不回来啦，时间匆忙，只能给你做一顿你最爱吃的沙丁鱼三明治，回头你热热吃哟，我们不在的时候，别怜惜钱，想吃啥自己随便买哦。
唔姆(〃'▽'〃)」
看着老妈那阳光而又漂亮的字迹，姜俊总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只不过就对她最后结尾的那一句卖萌，有些膈应。
没有继续加大力度吐槽“都什么年代了，直接发个微信不是更加好么，还留什么小纸条，好羞耻哇”。
姜俊略作叹息后，转而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将装有沙丁鱼三明治的碗放入了微波炉中进行加热。
坐在沙发上，本打算抱着好心情从手机里搜几首新歌听，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有人吗？有一份‘姜俊先生’你的快递请签收下。”
快递小哥的磁性嗓音在门外回荡，直穿铁门传入了姜俊的耳朵里。
我这几天有网购什么东西吗？
姜俊尚且泛着嘀咕，但一想到快递小哥这么晚送东西也不容易，稍稍作完感叹之后，小心谨慎地在“门镜”中看了一眼对方的打扮，确认是传统而又勤劳的快递员，这才给对方开了门。
对方面带着专业的微笑，将一个方形盒子递到了他的手里，就匆匆告别，兴高采烈地忙活起下一单生意。
这年头赚钱的人可真拼，这么晚了，都还在加班……姜俊望着快递小哥的背影，又不禁联想到了他同样在加班的养父母们，不知不觉地把他们捆绑在了一块，在心头泛起悲伤。
贴在最上面的快递单上没有留下发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完全无法寻找到寄送方的蛛丝马迹，更加让他质疑这里面到底装着啥。
他好奇地手中摇了摇手中的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盒子，感觉里面很垫实，也没听到什么怪声音，不像是装着定时炸弹那类性质的东西。
也许是经历了一番绑架事件，他的思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转回到正常人的角度，总是幻想着下一秒会不会出现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
月亮在天幕之中探出了脑袋，银白色的光辉透过窗户斜斜地倒在地板上，借助月光赐予他的勇气，他拆开了塑料盒。
从中取出了一本书。
封面刻有金黄色的凸线魔法阵，单单凝视着这本书，就能感受到一股神圣的魔法气息。
准确地说，应该是中二气息……因为这本曾经由姜俊一手写出来并丢掉的魔法书，又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妈耶，你怎么回来了？”
姜俊双手托着这本书，惊地后仰了一下。
都说命运之神爱捉弄人，在今日看来，这句话根本就不假。
为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一名神秘学家，曾经，他无数次地想要摆脱那个中二到羞耻的自己，所以才痛下决心丢掉这本自己写的魔法书，却没想到一波多折，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俊瞧了眼手中的魔法书，无时无刻不感觉，这本书仿佛就在这么嘲笑着他。
他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怀着无比惆怅的心情，边大口大口地将三明治吃下肚，边翻开了这本书，里面所记载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内容。
第1号魔法，振动:
「万眼所源，九大律令的起点，摒弃真言、投影召来，以“同游”为名，约束咒法的六个方位。」
第62号魔法，天阴十界:
「冥海之外，剋隔九界，九界最深乃天阴第十界，能抵御世间一切维击。」
第82号魔法，六法掌控:
「一法定位，二法干涉，三法解析，四法破坏，五法重塑，六法创造。」
第125号魔法，九罪归一:
「处刑之下，誓缚的九大原罪，愚蠢、自负、唯我、自欺、乏审、无见、任性、放弃、过剩。」
……
几乎每一页上，都铺满了魔法阵、卢恩文字和玄学解释。
初乍一看，里面好像还涉及到非常古老的仪式知识，比如“玫瑰十字”、“瞭望台开启”、“独幻塑能”等等，看上去颇有神秘之气。
依然是熟悉的配方，依然还是那熟悉的味道，押韵的文字中夹杂着魔幻的味道，看似猎奇，实则……
那是中二病的味道。
看着看着，姜俊就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
这是一本他在过去……浏览了无数贴吧名贴和图书馆魔法名籍而脑洞大开才写就出来的一本书。
虽然是被精华化的第三本，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还一度认为他所创造的魔法书就是他的金手指。
然后经过了时间这把鬼斧神工的大刀劈头盖脸砍过以后，他才发现，实际上这个金手指根本没有半点鸟用，纯粹就是记录了他少年时期所有中二傻样并随时翻阅而存在的！
简单翻了几页后，姜俊的脸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同时，整个客厅内尴尬又淫荡的笑声若隐若现。
直到他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原本空白一片的地方，在他的凝视下，陡然出现了这么一行让人毛骨悚然的字——
「通往神与魔的十五条本源途径，已正式向您开启。」
“见鬼了？”
姜俊愕然地搔着下巴，刚开始还空白一页的地方，为何会凭空跳出来这么一行字？
面带惊讶去凝视这行字，冷静片刻后，把书本合上，再翻开……重复这个动作三次，才确定这本书的最后一页确实是凭空冒出来了这么一行字。
但是作为一名活在科学与进步共在的时代少年，理性的思考督促他要相信“世界是唯物的”，他完全有理由不相信这种奇幻的事情会发生，肯定是有人用了什么隐藏粉末才导致了他一翻开最后一页才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哼，一定是阴谋，八成是那个金发小姐姐干的。
自顾自想明白这一切的姜俊，在无声地愤怒中，把书丢到了地上，似乎是这两天发生的怪事，让他感到了整个身心的疲惫。
在闷声一叹中，他跑上二楼房间，连澡都没洗，就直接躺倒在床睡起了大觉。
等到意识坠入深渊之时，他发现在自己在披上一层绯红色纱衣的山丘中醒来，视野的尽头有一盘偌大的古铜色齿轮。
周围的景象绯红到深邃无边，像是一抹抹没有被修染的背景墙。
而更让他留意的，无疑是那盘孤独的齿轮，孤零零的杵吊在那儿，哪怕是世界末日，它都依然独立于那里，等待着总有一天能继续充当世界的核心继续贡献着它的价值。
“对你来说，这一切还是太早了，很可惜的是，以我的力量也只能守护你到这一步了。”
忽然，绯红到一望无际的梦境之中，不知从哪儿传出了异常冰冷又圣灵的声音。
“你达到了连我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没有什么千年冷笑话比这个更伤人了，严冬窒息了一切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
“在绯红之地，你我连接上的最后一点时间并不多，但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总有一天，齿轮会转动，而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接着，在一道残月状的黑光之中，他整个人被一双双无形的魇手撕碎得支离破碎，化作萤火之光一点点地消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