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手指敲桌的声音，哒哒响起。
“年龄？”
手指敲桌的声音，依然哒哒响起，帕梅拉并试图在方桌上敲出一段爵士乐的音奏。
“性别？！”
听到这里，手指敲桌的弹奏陡然打断，紧接着，帕梅拉拍案而起，冲着这个小律警，凤眼圆睁地说：
“本小姐是男是女，你这都还看不出来么？”
律警小哥眉毛一抬，在登记表上写下了“性别不详”的字眼，然后，小咳两声接下去道：
“出生地和你的户号说一下。”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不尊重，嗯，这根本就是侮辱！我要向你们警长投诉你，我要用我的贵族特权，让他撤你的职！”
真吵！
瑞吉特单手伏在桌的一角，本想托腮小眯一会儿，却被帕梅拉的无理取闹吵得愣是脑袋发嗡。
这边的拍案声不绝于耳，局内正在办公的律警们也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齐齐打来视线，仿佛是在观赏着什么奇珍异兽。
一分钟后，阿尼拉发出叩叩的皮靴质音，面带微笑着朝瑞吉特走来。
他的淡棕发有些濡湿，眼眶也是红红的，神情略显疲惫，看上去像是个熬夜创造杰作的艺术家，搭配这身亚麻色的警服，意外地让人感觉顺眼。
“怎么了，史密斯？”
“警长，你今天又只睡了四小时？”史密斯匆匆整理文件，看着阿尼拉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由得心疼道。
“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世上没什么比工作更加美好的事情了，这是题外话，正经些回答，这位绅士和这位女士犯了什么事？”阿尼拉挑挑眉，瞅着瑞吉特瞥笑了一下。
史密斯拿起档案板，将刚刚记录好的笔记，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听。
一番了解过后，阿尼拉点点头，旋即转身，气势一变地发号施令道：
“修左斯，你这可恶的老绅士，别再调戏人家女士了，放下你手头正在调查的血矿失踪案，这里有一个全新的线索在等着你。”
“卢西娅，配好你的尸检工具，限你十分钟内回到这里，对，务必要带全，还有今天你必须要穿警服，不准穿裙子办案。”
“布鲁乔特，对，就是你个混小子，停止喝酒！这个月我先扣你四分之一的薪水，赶紧地，叫上你的小队，检查好装备，准备出勤，再磨蹭，以后的奖金就不再给你买酒了。”
“速度要快，各位绅士们、女士们，边境之城又出现了一起凶杀案！”
话毕，收到指令的律警们纷纷行动，动作迅捷，节奏紧密。
连老酒鬼布鲁乔特也是动作迅速翘，呼哨他的小队成员们，配好火铳、短匕、手铐、麻痹毒药等东西后，就一直在门一侧排开站好等待阿尼拉的进一步指示。
他们的眼神俨然不下于一名名专业的战士，此等动员效率，俨然是要去打仗。
瑞吉特时不时将眼睛的余光瞥向他们，而帕梅拉完全不去在意那一边的躁动，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瑞吉特的侧脸看……一副痴相。
她双颊绯红着，抛出直勾勾的眼神，仿佛是在表达：“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目光炙热间，瑞吉特忽地感到后背一凉，立刻扣上了兜帽。
帕梅拉瞬间失落，当即猛拽着他的斗篷，又开始耍起了大小姐脾气。
瑞吉特懒得再白她一眼，只是低叹了一声，便跟着阿尼拉一同出警。
在这两位报案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这凶杀的第一现场，那不高不矮的四角坡小屋。
戴套、取证、检查伤口、拉出禁止线……一到现场，律警们有条有理地开始工作。
“凶手呢？”阿尼拉退出到禁止线外，点了一卷烟，悠然地问道。
“逃了。”瑞吉特轻快地回复。
阿尼拉嘴角右侧微微翘起，捋捋额发，眸带惊讶地说：
“真意外，居然有人能在你面前逃掉。”
瑞吉特没有做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律警们七手八脚的忙碌，也同时在意了一眼像个痴汉一样的帕梅拉。
她真是……非得逮着机会要瞄到瑞吉特那被兜帽下面遮住的脸。
阿尼拉抖了抖手中的烟，看到这嘉恩侯爵家二小姐的天真烂漫，接着笑问道：
“还记得对方的特征吗？比如和你一样喜欢耍阴暗的性格之类的。”
“只是穿着和我差不多的黑色衣袍，另外其中一名凶手，用着一把绯红色的长剑，剑柄呈藤状，以及他腰系有格子花纹的羊毛腰带。”
瑞吉特无趣地回应着阿尼拉，低下头的同时，依然在脑中捕捉着回忆中的那个黑袍男人。
“格子花纹的羊毛腰带？看起来这像是北部主城‘咖德甲’人才有的穿戴习惯，他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等等，你刚刚说其中一名凶手，难道你还知道有其他同伙？”
瑞吉特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继续说：
“有一个至少是光明系第四职阶的弓箭手，但他的箭术过于直接、射发角度也出奇的烂，我不认为那是他的主职业。”
阿尼拉用手搔了搔下巴，神情凝重地思考着。
尤其是他想不明白瑞吉特口中的那个黑袍男人为什么要杀害卡莫迪亚，也不清楚要杀死四名狩猎者的意图。
根据现场的初步勘测，他们身上的钱财乃至卡莫迪亚家中私藏的金币箱都完好无损，看起来对方应该不是为了钱财。
而这种不为了钱和利益的凶杀案，才是最令他头疼的。更别提这次还事涉有职阶位的凶手，搞不好抓捕行动，还会出现律警伤亡。
阿尼拉啧啧嘴，不快地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响。
“瑞吉特，情况特殊，我要雇佣你，薪水按照老规矩。”
“很抱歉，恕我拒绝，警官。”瑞吉特收束肩膀上皮革带，轻声回道。
“哦？”阿尼拉好奇地看向他，再度眸掠惊讶，“我的天呐，你居然第一次跟钱过不去？”
“这一次不同，我有我的打算，大概……只能说是你委托的时机太差了吧。”瑞吉特平淡的回复着。
“也对，每一个狩猎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是不会轻易地豁出性命的，我理解的，瑞吉特先生。”
不着边际的话一经淡下，阿尼拉朝他打了个异样的眼色，那眼神与其说是嘲讽，更不如说是期待。
……
……
告别凶案现场。
可能拥有血矿石的卡莫迪亚没了下落，瑞吉特又转而来到了寇德的店，试图想找他这位师傅想想办法如何将“0-1”药剂的原料给补上。
当然，无事一身轻的帕梅拉也跟着他一同来到了这家店。
寇德手中的烟斗微微颤抖，他一看到秀美丽人的帕梅拉，顿时怒瞪了瑞吉特一眼：
“你这个臭小子，你这样子对得起赫拉吗？你这个没点情感节操的人渣，呸，你给我滚离开我的店！”
瑞吉特没有理会寇德，只是坐到离帕梅拉远一些的地方，从腰带上系着的皮盒中取出那四瓶原液，放到桌的一角。
“0-1号的谧毒有什么别的研制办法吗？”
寇德抽口烟，没好气地说叨起了一个故事：
“我从隔对街的胡森酒馆那里听说，去年春割的时候，诺兰的一名贵族男爵埃维尔·劳伦斯，在收纳税粮的粮仓内，被他体弱多病的妻子撞见丈夫正在和一个农妇躺在干草堆上，之后拿着挑草叉追了她丈夫将近小半个村庄，不过并没有成功追上。”
“很不错的故事，但这和0-1号的谧毒配方有什么联系？”瑞吉特听得出神，而后干咳两声，如实地问道。
寇德气愤地放下烟斗，看了看那边仍是一脸花痴的帕梅拉，又深深地瞧了眼瑞吉特，啧嘴道：
“瑞吉特，你还真是会明白人装糊涂。
我的言外之意是……你就和那个男爵一样，趁着妻子体弱多病，就连忙在她死之前赶紧找好下一个的枕边人，你这种没有原则的家伙，我寇德算是瞎了眼！”
终于读懂寇德脸上怒意的瑞吉特，当即扶额一叹：
“你误会了，寇德，帕梅拉小姐和我并不是那种关系，她的话，嗯，我想想，纯粹是把我当做是珍稀的玩具，试图把我纳入收藏品然后再框起来之类的来看待吧。”
寇德听得一愣一愣地。
沉默间，但他还是理清了瑞吉特话中的含义，于是拿起桌上那只装有橙色粉末的瓶子，摇看了半天后，细碎地说：
“你是直接把谧草拿给贝尔蒂那毛小子加工了吧？”
瑞吉特轻轻颔首，并对贝尔蒂的服务态度再次表示满意。
寇德拉开瓶塞，闻了闻，表情失落地说：
“纯度太差了，这样子的劣等原料，根本没法制作能够抵抗住诅咒的药剂。”
瑞吉特后脊一冷，生怕寇德会在这个细节上，看出瑞吉特之前喝下去的药其实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更怕他会因此看出点其他什么端倪。
“算你走运，臭小子跟我来吧，我会教你用寇德式的独家配方，手把手教你如何调制出整个边境之城效果第一的‘0-1号’药剂。”
随着寇德一同穿过后院，来到了一间非常破旧的小屋子，刚从外观来看，比起仓库更像是工坊。
一开门，腐朽的木湿气扑鼻而来，寂静中，仿佛能听到某种细碎的声响，像是液体的流动声。
侧眸一探，可以看到有很多罕见的炼药装置，最醒目的还是那处摆在桌下的螺旋式玻璃管烧瓶，里面烧着什么翠绿色的液体。
“符晶石，符晶石……有了有了，还好昨天刚炼好的一批没有被我当柴火烧掉。”
寇德从一片的杂货堆里，抱出一箱子装满了像是六角棱石的红色玩意儿。
取出一小块，随意丢到方桌上。
接着，寇德将那瓶橙色的粉末毫不客气地倾倒在石碗中，再把“符晶石”扔进去，拿起木棍，像捣碎草药一样，把它们搅个稀巴烂。
石头和草粉混合在一起捣搅，发出溪水潺流的柔和音，很是奇怪的声音。
很快，不过二三十下，碗中突然燃起了清晰可见的青炎，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响，那光景宛若焰火一般绚烂。
一分钟后，青炎熄灭，弥烟飘起。
呛鼻的少顷，屋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散漫开来的清香，犹如新摘的山田花草一样的清甜，沁人心肺。
橙色的谧草粉末，在符晶石的灼焰洗礼下，终于变成了接近于纯蓝色的液体。
“呼……搞定。”
寇德得意一笑，接着将这“0-1号”的药剂重新装回玻璃瓶中，交还到瑞吉特的手中。
接过瓶子打开，瑞吉特送入口中喝下一小蘸，确实这比他之前调配的“0-1号”药剂，纯度和口感来的更好。
“寇德，你是‘炼制师’？”瑞吉特拧好瓶塞，震惊地问道。
寇德抬眉朗笑：
“可不是，我若没有这点本事，不然你以为这么多的魔兽材料是怎么被加工出来的。”
瑞吉特耸耸肩，收好药剂后，轻声问：
“可以教教我吗，特别是那个什么‘符晶石’，它具体有什么作用？”
寇德白了他一眼，咋舌道：
“你小子还真是贪，不光学了我所有的狩猎技术，还要把我最后一点家底活儿都要学走？合着我这师傅，当的是总有一天露宿街头你才满意是吧？”
瑞吉特笑了笑，并没有多嘴，只是拿起了一块“符晶石”细细端摩了起来，虽然它的外形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六菱角黑曜石，但它的上面刻有一个清晰可见“火”的卢恩文字。
“符晶石一般需要掌握‘炼成系’四阶位本源的人才能制作出来，现阶段我最多只能教给你炼制办法，但你没有相对应的本源魔力，是没办法做到将那些材料融合起来的。”
说着，寇德还是刀子嘴地把炼制“符晶石”的原材料和方法全部告诉给了瑞吉特。
确实就如同他所说，材料和炼制方法确实不复杂，但没有炼成系的魔力，没有对应的知识，根本无法合成。
但瑞吉特很想尝试一下，尤其是他体内的本源魔力，至今为止都是一个谜，也不知道对这个神月世界的魔法体系到底能适应到什么程度。
接着，瑞吉特在寇德的工坊，炼好了其他三瓶的药剂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到他回到外屋的时候，发现帕梅拉早已没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