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杨广高卧于龙座之上,看着太监呈上来的这天下间的至宝,方士徐福所著成的炼丹书。以及那颗婴儿拳头般大小,引得武林人士争相出手争夺的紫色药丸,此番押解武士彟进洛阳,共派出大内三十二名御品好手,铁虎密卫全数出动,路途中历经不下二十次大大小小的截杀,方才将武士彟和不死药送进洛阳城。杨广心下疑虑,自己自幼博览群书,读经诵史,从未听闻天下间自古真有人曾得长生不死。杨广看向跪在殿下的武士彟道:“此物卿所献上,可愿为朕试药?”
武士彟谄笑道:“陛下但凡有令,臣不敢不从。”说罢,杨广令随身服侍的宫女和太医院的学生取下一小部分不死药,置于殿外玉龙台里的丹炉里炼化成药水,加以药引给武士彟煎服。武士彟接过侍卫端来玉器碗,碗里盛着紫红色的药汁,一口服下,不消半刻,只见武士彟面色愈发红润,皮肤肌理纹路变得光滑,似是显现出重返青春的功效。
杨广问道:“卿感觉如何?”
武士彟定了定心神,道:“恭喜陛下,这不死药确有青春常驻,驻颜长生之效,陛下与天同寿,我大隋将直至千世万世,昌盛不衰。”
杨广吩咐宫人将不死药收好,道:“此番卿将功补过,献上秘典神药,乃有功于朝廷,待国师回朝,朕自会与国师商议,为卿封官加爵。好了,众卿退下吧。”
武士彟拜谢了杨广退出紫微宫。
“只怕事情过于顺利,杨广心里起疑。”一旁的欧阳亥道。
“我虽当着他的面服下不死药,但他对药有疑虑实则在我所料之中,其必然召来洛阳各路名医,将药的成分一一剖析之后才敢服用,杨广轻狂傲慢,自视甚高,他越是有疑虑越是能为我所用,鱼钩鱼饵如今皆已到位,就等大鱼浮出水面了。”武士彟道。
“貔貅赌坊大管家宋桓死在妖璃剑下,这个消息在半天内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连扬州城素不关心江湖的江都宫监王世充都得知了消息。聚宝阁门下“银枪”莫之已被派至江都,副阁主寿星公下令其与朱子富一同追查阎童的下落。”
“这是又要开启江湖血战?”
李世民一行沿路已听到很多此类消息,从明面上来看,聚宝阁将宋桓之死归结于阎童之手,因为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三人皆是当朝大臣的子女,长孙晟更是镇守边关的大将,牵扯颇广,聚宝阁不便将此事前因后果在江湖上公开。然而李世民明白,只要他们仍在江湖上走动一天,便随时会遭遇聚宝阁派来追杀的高手。
李世民道:“传闻武士彟进京途中,武林中各路高手于途中截杀,双方各自损失都不小,在大内高手铁虎密卫和禁军大统领鱼俱罗的保护之下,才算顺利抵达洛阳。我原本以为武士彟的目的是借他的行踪引出各路江湖高手,再假意向朝廷投诚逼迫朝廷不得不调出大批高手沿途保护,造成紫微宫内守备空虚,他的人便能够乘机行刺陛下。可现如今武士彟已达洛阳,朝廷高手皆已归位,宫里也并未传出陛下遭遇行刺的消息。那么武士彟这一系列举动究竟为何?”
长孙无忌道:“当今圣上武功师承楚公,论实力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若非泣血盟里的杀手,何人有胆行刺?”
李世民道:“我总有一股不那么好的预感,江湖上,宫里恐怕都将有大事发生。”
长孙无忌抽出飞凰剑道:“貔貅赌坊之事,若非撞了大运,恐怕家父这把爱剑就要在我手上遗失了。世民兄,我兄妹俩打算先就此别过,我想先回府上,经赌坊一事,聚宝阁可能会与家父不利,我想回去看看。”
李世民点了点头,看着长孙无垢,本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只是笑笑,然后将头瞥向一旁。长孙无垢见此,也是笑笑。长孙无忌见此情此景,识趣地站到了一旁。
长孙无垢道:“李世民,下次再带你去见识见识朝廷大将军。”
李世民听罢只是笑,三人挥手告别。
长孙无忌兄妹走后,李世民接到李府信使传报,李建成在护送武士彟一行中身中剧毒,如今人在滁州李家别苑。李世民接报后快马加鞭赶赴滁州,见到人时,李建成躺在床榻之上,背上数道剑创,身上一大片皮肤已经发脓至溃烂,浑身血一般地发红。别苑里只有一名年迈的老仆随身伺候,仆从走遍了滁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馆,用上了能买到的最好的金疮药,请来好几个医生,都说毒已伤至经络,最多不过七日,毒便会经由经络倾入五脏六腑,皆时整个人将化作一滩脓血,纵使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李世民心下焦急万分,问道:“我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昏迷多久了?”
老仆道:“大公子前日到此地时人已虚弱万分,只是叫老奴清理就近路上的血迹,便倒地昏迷不起,老奴心想大公子必是遭仇家追杀,便将大公子藏于地窖之中,期间曾有人来问过,被老奴搪塞过去,便急忙让李府信使速报老爷与二公子。”
“这么说我接到信的时候大哥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老头子怎么说?”
老仆递上一封信,道:“老爷现奉命筹备东征粮草,脱不开身,府上只是送来这封信,令老奴交予二公子。”
李世民拆开信,信上只写着“速带建成至会稽郡镜湖小筑求主人出手救治。”
李世民来不及多想,吩咐老仆准备了一匹上好的马车,准备带着昏迷不醒的李建成日夜兼程赶往会稽郡。
正要启程之际,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李世民警惕地问道:“来者何人?”
“世。。世民哥,是。。是我。。”
李世民大喜,打开门将来人迎入。这人长得一副弱不禁风,一吹便倒的身形,双眼眼神恍惚闪躲,带着口吃,一副如八岁孩童般的羞怯腼腆,不是柴绍还能是谁。
“柴绍?好久不见,想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李姐让。。让我来。。来帮你。。”柴绍见李世民一直打量自己,不敢直视李世民的目光,低下头说道。
这柴绍自幼与李世民的妹妹定有婚约,与李世民从小玩到大,亲如兄弟,对李世民言听计从。常常出入来往李家。虽然性格腼腆不喜生人,然而论武功却还在如今的李世民之上。师承风尘三侠中的“红拂”张出尘。这张出尘乃是当朝国师杨素昔日所收最为得意的一名女弟子,其《大荒经》内功据说已练至九重,杨素曾言自己已老迈,十年之后“红拂”武功便已能在其之上。后因私情忤逆师意,叛出师门,于偶然间遇见柴绍,见他乖巧腼腆,便收作弟子。柴绍拜师至今短短三年,《大荒经》已练到第五重,武功境界距离御品仅有一步之遥。
李世民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与柴绍,柴绍决定与李世民一同出行“建。。建成哥。。的事。。事就是。。我的。。事”李世民听得辛苦,示意柴绍自己明白他的心意。柴绍心知李世民嫌弃自己说话结巴,当下便不再言语。两人收拾好装束行李,告辞了老仆,架起马车离开了李府别苑。
连日来的奔波令李世民心力交瘁,想起自小三兄弟中就属大哥李建成最为成熟稳重,家中很多大事都是大哥帮着老头子操持。三弟元吉性格好强执拗,自幼便与自己不对付,兄弟几人中就属他们俩关系最差,也是大哥在从中斡旋。后来有了四弟玄霸,生下来脑部遭受过重创,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大多数时候只认得自己,在自己外出游学的期间,想必也是大哥在照顾四弟。如今大哥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大哥倒下了,从未有过的担子落在了自己的肩上。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将大哥完完整整地带回家里。
一门三帝相,这是曾经替李渊相面的术士所言,这种贵不可言的无上命格背后所伴随的,更是超越常人的生死离合与悲剧。
当下李世民走神之际,三支铁袖箭自路旁树丛之中破空而来,钉进马车车轴之中,将一边的车轮整个击成两半。李世民一行被迫停于官道中央。
李世民对马车内警觉道:“柴绍,你只管护住我大哥周全,其余的不要管我。”
柴绍道:“是。。是。。世民哥。”
李世民从马上一跃而出,跳出七八步向灌木从中一指击出,李世民心下着急大哥的伤势,这一指用的是“摩诃迦叶指”中威力最强的一式“诸相无相”,誓要占敌先机,再求脱身。这一指结结实实地打在灌木丛中埋伏之人身上。李世民脚尖沾上蝇草,借力在空中翻身,不等对方有喘息之机,右手拇指搭于中指之上,自手腕发力,从指尖出急射出一股劲力。来人似是未受什么伤,挥出一记手刀挡下了李世民的一指道:“这招莫不是“鉴往如来”?看你也不像是出家人,禅宗的入世弟子吗?”李世民见对方发问,料此人应不是冲大哥而来,当下便罢手。
来者是个满脸络腮的粗犷大汉,赤裸的上身露出铁打般的精肉,上面一指白印。李世民心下自觉惭愧,自己虽自知武功低微,不想低微至此等地步,甚至给敌人造不成皮肉之伤。
那人抱拳道:“我叫老杜,章丘人士,因家贫故在此地落草为寇,因见朋友你车马精致,动了劫道之心,朋友切莫怪罪。”
马车里柴绍正欲出手,听得车外交谈声,心里还是不安,便道:“世。。世民哥。。小。。小心。”
李世民应了一声,对老杜道:“无妨,只是朋友,我的马车被你所坏,如今家中兄弟性命只在旦夕之间,江湖中救人救急,只求朋友能否匀出一匹马借我,来日返回此地,必十倍以报。”
老杜思索一会,缓缓道:“既然是江湖朋友有难,况事因我起,岂有不借之理。只是马在这野狼山上的野狼寨,朋友几个不妨与我到山寨痛饮几杯再行启程?”
李世民对此人并无好感,但此处荒郊野岭,马车遭到损坏,三人仅有一匹马,难以继续前行。与柴绍商议过后,决定先同老杜上山寨取马再赶赴会稽。李世民对柴绍小声道:“待会儿上山之后,情况若有变,你先带着我大哥前往会稽镜湖旁的镜湖小筑,一切以我大哥伤势为重,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别管我,清楚了吗?”
柴绍听罢,犹豫一阵,见李世民坚持,不愿拂其心意,便点了点头。
李世民背起李建成,和柴绍两人跟在老杜身后,上山一路留意起周边地势,发现这野狼山地形陡峭,上山一路四周皆有暗哨,便觉后悔该就近找到集市购置马匹才对。野狼寨是一座明眼人一眼看去就能知道里面住着土匪的寨子,门口处一道木制栅栏,两个明哨,栅栏后面搁着绊马索。哨子见老杜带着人回来,口称大当家,李世民心里一盘算,估摸着这野狼寨应该有共计不下五十人的规模。
一名青衫书生迎了上来道:“大当家带回了什么朋友?也不向兄弟我引荐引荐?”
李世民不愿透露自己身份,便谎称自己是禅宗的记名入世弟子,本名李虎,因自己兄弟受伤急需救治才路过宝地。
老杜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生死弟兄,野狼寨的二当家辅公祏”。
几人互相抱拳行礼,便进了屋子里,老杜叫人置办了一桌酒菜款待二人,席间觉得李世民虽然武功一般,然而谈吐不凡,见识颇广,有意将其纳入麾下。
老杜笑道:“我这寨子虽然简陋,胜在兄弟们上下一心,平日里靠着打劫一些贪官商贾,也颇有财资,我初见贤弟便有一见如故之感,今愿留贤弟在这野狼寨做个三当家,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李世民此时内心全在李建成伤势上,心急如焚,当下便一口回绝。
辅公祏道:“倘若李兄弟觉得委屈,我这野狼寨二当家的位置也愿让贤。”
李世民抱拳道:“多谢大当家,二当家美意,非我在乎地位大小高低,实是如今我自家兄弟身患剧毒,命在旦夕,兄弟我心乱如麻,只想早日找到名医救治,只求大当家借予马匹便离开,待事了必亲自上山相谢。”
老杜和辅公祏闻言心下不悦,老杜本就是贫农出身,在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多年才取得今日的一点成就,一将功成万骨皆枯,见惯了生死,为了荣华富贵死几个兄弟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心下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放这二人离开。
老杜道:“距离山寨不远的城中也有不少名医,我即刻差遣几个弟兄去请上来替贤弟的兄长诊治,这野狼寨二当家的位置,贤弟可切莫再推辞了,再推辞的话就是看不起我老杜了。”
李世民听罢,心知此人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自己离开。对身旁的柴绍使了个眼色,柴绍心领神会。
李世民喝到:“那杜大当家,李某今日便得罪了。”
一语落下,柴绍率先发难,自下往上一脚踢裂桌子,满桌的酒菜洒到了老杜的辅公祏的身上。老杜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将你二人抓来剁了下酒”。
柴绍双掌齐发,掌中夹杂着纯绵的大荒经掌力,与老杜贴身缠斗,老杜只觉眼前少年人两掌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力,与自己两掌相交,竟生生卸去自己发出的劲力,此消彼长,柴绍掌势愈发凶猛,一招“龙血玄黄”连打老杜腹腔,排山倒海的掌力震得老杜体内真气乱窜。
辅公祏在一旁见势不妙,从腰间攥出一把飞刀,打向柴绍面门的百会穴,老杜右掌作手刀状,一刀“苍狼啸月”紧随其后助涨飞刀来势。柴绍一个眼疾手快,使了个鲤鱼打挺避过两刀,不料辅公祏早有算计,欺身上前一记扫堂腿攻其下三路,配合老杜手刀。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加之柴绍缺乏江湖对敌经验,数招之后便呈现败势。
李世民本在护住建成,见柴绍落在下风,回身来救,“摩诃迦叶指”专点辅公祏身上七处大穴,辅公祏的贪狼拳法走的是奇诡一路,旨在招式繁复,穷追猛打,避过李世民的禅宗指力,便击出八道虚实相交的拳劲,李世民前后招架之际,太阳穴已结结实实地挨了辅公祏一记重拳,这一拳打得李世民两眼直冒金星,神智逐渐不清。辅公祏一阵阴笑,一把制住李世民右手,一拳击出,只听李世民一声惨呼,右手五指便被辅公祏一拳打得尽皆骨折。李世民身后几名围上前来的山贼趁机在背上砍出一道道花刀,登时血流如注。
柴绍这边正与老杜打得胶着,见李世民已受重伤,忙将大荒经功力催至十成,双掌快如暴雨,沉猛威实,急攻老杜周身七十二道要害,这《大荒经》本就是越战越强,取敌为用的武功,两人相斗愈久,柴绍掌势就愈是迅猛。只听柴绍衣衫倏起倏落,右掌腾空一抓,撕开老杜左臂衣襟,黝黑的腱子肉留下四道泛红的血痕,正是“大荒御龙爪”。
不等二人联手,柴绍再度变招,以李世民昔日所授的禅宗金刚拳法猛攻辅公祏,这金刚拳法虽是武林中流传甚广的寻常武学,然柴绍以五重大荒经内力为根基,一拳击出,已有碎石裂碑之威力。辅公祏知柴绍内功颇高,不敢硬接,连忙使了一式“抱虎归山”守住,柴绍一转身又是一掌“龙血玄黄”,辅公祏抵挡不住,一连被打退十几步。
柴绍心想李世民已受伤,久战无益,不如夺过马匹速离此地。当下再不犹豫,深吸一口气,一声清啸,翻掌而出,“大荒囚龙掌”掌势犹如铁狱监牢,将老杜和辅公祏二人力道囚禁。李世民见此大好机会,不顾自身伤势,抬起另一只手逼出一指“法相无相”打在二人眉心正中之处。
前后遭挫下,老杜和辅公祏顿时感觉脑袋如遭雷击,疼痛难忍,一口鲜血喷出。不得不先自点穴道运功疗伤,
待二人回过神来,柴绍已带着李世民李建成夺了马匹,边打边逃离了山寨。
沿野狼山一路杀下来,李世民夺了一把弓箭,横卧于马上,用一只脚撑住弓柄,单手开弓,射死三四个野狼寨的喽啰,待走远后,已浑身是伤。柴绍查看了李世民的伤势,道:“世。。世民哥。。你的手。。手。。”李世民整个右手手掌尽皆骨折,整条右臂如今已无法动弹,加上中了辅公祏一拳,当下内伤外伤交加,已经说不出话来。
柴绍本想在集市上先行替李世民疗伤,李世民哽咽道:“我只是小伤无碍,我大哥性命危急,当下之重是以最快时间赶赴镜湖小筑。”柴绍听罢拗不过李世民,也顾不得许多,在就近集市上抢过一架马车,扔下十两银子,载着李世民和李建成奔赴镜湖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