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房间在二楼,孙妈妈一路领着三人到了明月的房间门口,伸手敲门:“姑娘,李公子来看您了!”
里面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打开了门,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相貌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身材高挑,竟是和三人中身高最出众的顾如姬一般高,还露着雪白的双肩,举手投足间都露一种小心翼翼。
阅女无数的顾如姬瞧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其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气质,打量到了最后竟是脱口而出:“这是个男人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那个叫明月的姑娘脸上突突的跳了几下,随后强露出一丝笑颜道:“公子怎可如此取笑奴家!”
清澈好听的女声飘出,顾如姬这才打消了自己的心头疑虑。
知道明月底细的林听南瞧了一眼旁边不远的顾如姬,觉得这个纨绔王爷的眼力倒是挺毒的,真不愧是在花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浪荡子。
李遂听了顾如姬的话,眉眼中都带着怨恨,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责问顾如姬,只能用眼神安慰着明月。孙妈妈刚才也是僵在一边,此时才回过神,忙忙哎呦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伸手将众人引进房间,又唤了婢女给几位斟了茶,就要退出房间。
“别走啊!”林听南此时“噌”的一声抽出手里的长剑,搭在了孙妈妈的面前,逼得其无法在向前踏出一步。
李遂和明月瞧见此景都傻在一旁,就只有顾如姬觉得怪有意思的,怎么寻欢作乐还动起刀子了,品了口宜春院上好的茶水,满意的道:“好茶!”转头又对林听南道:“看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动刀也动错了地方,这种地方向来是看钱财的,如若遇见喜欢的姑娘,尽管出价就是了!就比如本王,一般好像没人能赢的过!”
林听南不理顾如姬,示意孙妈妈将房门关上。这才把长剑入鞘,放至桌角,转眸瞧向顾如姬:“这上京城有谁是王爷的对手呢?”
“呦呵,你认识本王啊,那这事就好办了,明月姑娘是这位李公子先看上了,今日来也是为了给明月姑娘赎身的!”
林听南听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的众人莫名其妙,孙妈妈似乎看出点不对来,在一旁使劲给明月使眼色,但李遂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一直落在明月的身上,让其无瑕去接孙妈妈递过来的眼神。
“那恐怕是让王爷和这位李公子失望了,明月姑娘今日归我了!”林听南说着也尝一口茶,尝完之后点点头,这京城的茶倒是比外面的强太多了,她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没见过哪里的茶有这儿的几分甘甜。
顾如姬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以前要是有人和他争的时候,他不是暗地里雇人将其打一顿,就是在明面上用钱财去征服,以至于后来只要是顾如姬看上的,没人愿意和他去争。
李遂到底比顾如姬收敛一些,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兄台,在下与明月互相倾心已久,今日已决意替明月赎身,还望兄台另择良人!”
“赎身?这龟婆让你出多少两?两千两?”
李遂突的一噎,喉头说不出话来。林听南低头冷笑,果然,还是以前惯用的套路。
顾如姬瞧见林听南没有一点知难而退的意思,唰的一下起身就往林听南身边而来,他顾如姬别的没有,就是讲义气,如今在一起厮混已久的兄弟看上了姑娘,即便是他顾如姬看不上的,也不予许其他人横插一脚。
林听南瞧见顾如姬突然面带寒意的冲自己而来,伸手已经握上了剑柄,她才不管什么名满京城的纨绔霸王,陛下亲封的王爷,要真是敢对自己做什么,她非得在对方身上找补回来。
顾如姬到了林听南面前不足两脚的地方,转身往桌子上一靠,低头小声道:“明月姑娘身材与你高矮相差甚多,以后要是行床笫之欢,那你可是顾上顾不了下……”
听得这话的林听南瞬间起身,一把拉过桌边未出鞘的长剑,就抵在了顾如姬的勃颈上,眸子望过去的视线里都夹杂着冰霜:“王爷好歹也出身名贵,怎么说话如此轻浮浪荡,也不怕辱了顾侯爷英勇忠烈的名声!”
由于林听南比顾如姬要矮上许多,而顾如姬又像是故意一般,将自己的身子明显向后压了一些,后背都已经挨到了桌面。林听南要想用剑去抵住顾如姬的勃颈,就得下压身子,这么一瞧,林听南的身子已经完全压在了顾如姬的身子上,多少略显几分暧昧。
顾如姬忽觉自己鼻头掠过一阵梅子的香甜,紧接着就感到自己胸膛处一片柔软,惊讶之余眼角竟瞧见林听南耳尖微红,还想再细看的时候,林听南已经起身,将脸调过去,错开了顾如姬投来的目光。
如此情景在旁的几位看客都没看出几分异样来,但李遂还是觉得今日顾如姬表现有些不同往日了,以前要是有人敢拿剑这么抵着顾如姬的勃颈,顾如姬早当场与其翻了脸,暴跳如雷不说,还要扬言恐吓一番,拿出了无赖纨绔应有的样子来。
可现在……竟然一动不动,靠在桌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看那表情似乎还有些回味的意韵。
林听南决定不和这些人多费口舌了,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提剑就对着明月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李遂赶忙将明月护在身后,“这位公子,难道你还要强迫不成?”
林听南不理李遂,偏头晃过李遂去瞧明月,发现其正一副无辜受冤,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如果是一般女子这样也就罢了,可此时明月做此神态,知道底细的林听南只觉得无法直视,闭眼长舒一口气,伸手将挡在明月面前的李遂一把扯开,“呲啷”一声,散着寒光的长剑已经出鞘,在李遂和孙妈妈惊恐的眸光里划上了明月高耸挺拔的胸部!
李遂只当是下一刻会血流如柱,满目猩红,但是等了片刻却发现预想的都没有来,只见明月那鹅黄色的露肩衣裙被长剑划开一道横贯胸口的口子,而下一刻从里面掉出来的东西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咕噜噜”
两颗又圆又大的苹果顺着毛茸茸的地毯边缘一路滚至李遂的脚下,一颗停下,另一颗还势头不减的滚到了那张圆桌下,被桌腿一撞,又“咕噜噜”的滚回来。
房间里安静如初,只能闻到几道粗浅不一的呼吸声,过了良久,孙妈妈“啊”的一声就要往门口跑,却被林听南再次拦了下来,最后竟吓瘫在地。
“祝由心,善伪术,常扮成无家可归的落魄女子,没到一处便投身青楼,以巧言令富家公子替其赎身,所得钱财与青楼老鸨分而得之,后逃之夭夭。”林听南语气不紧不慢,但决然厉色,直击明月心头,说完这句话才眼皮微抬:“从徽州到灵州,我一路追查至此,你胆大可够真大的,竟跑到这天子脚下来犯案!”
祝由心好在常年混迹江湖,被林听南当场揭穿也丝毫不露怯色,竟还染上了几分凶狠,用着原本的男声道:“你是跟屁虫吗?一路跟着我,本大爷如何关你何事?”
男声粗犷,和先前的柔美女声相差甚大,李遂呆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瞧着祝由心,好在他没有和这位“明月”姑娘做什么亲密的举动,要是亲亲抱抱什么的还好,真要是爬上了床,那可真是够恶心人的!但饶是如此,一向深受文儒思想教导的李遂,一想到自己心仪的女子竟是个男人扮的,而且还要替其赎身,就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李遂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脸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连骂上祝由心几句出出气都没有就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也只有顾如姬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得知“明月”是个男儿身,还很得意的点点头,“我就说他是个男的吧,看来我这识人的本事倒是厉害!”说这话的时候还用眼角去瞧林听南。
而林听南也不管顾如姬后半句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径直对祝由心道:“你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悬赏可是二百两银子,你做什么是不关我的事,但却关钱的事!”
祝由心丧气的摇摇头,转身便要逃走,林听南眼疾手快,脚尖轻点已然到了祝由心眼前,两人一时间战成了一团。
这祝由心伪装之术挺高,可这武功却是平平,在林听南手下走不过二十个回合便被擒住,双手被绑,嘴也被塞上了一块布条,整个人犹如死狗一般被扔在一旁。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李公子怎么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曹宝宝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进门的第一眼就是寻他家的王爷。在看到顾如姬悠哉的坐在一旁品着香茶,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去瞧屋里的情况,便见一清秀公子拍拍自己的衣袍,眼神对上的时候,对方说了话:“去报官,就说这里有他们捉拿的要犯!”
曹宝宝神色一愣,转眸去瞧顾如姬,却见顾如姬点头摆手,“去吧,顺便让高平川那老小子给本王带两壶好酒来!”
曹宝宝将怀里的小木箱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顾如姬瞧着曹宝宝放下的木箱,突然来了兴趣,伸手将木箱扳过来,冲着正在整理衣服的林听南道:“喂,你辗转多地,费劲心计抓他就是为了那二百两银子?”
林听南闻言眼皮微抬,冷声冷语道:“我们穷苦百姓,哪能和王爷比啊,一生下来就不愁吃穿的!自然是将这二百两银子不放在眼里了!”
顾如姬听出了其言语中带着讽刺,但也不恼,伸手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根金灿灿的金条来:“那本王予你一根金条,你给本王看看你着女儿装的样子呗!”
眼前的人儿虽一身男儿打扮,但样貌身材绝对是出挑的,这在阅女无数的顾如姬眼里也是极具诱惑力,要是穿上女裙,再涂上胭脂水粉,精细打扮一番,定是个出尘绝艳的绝世美女,放任整个上京城也定是有一无二的。
林听南听后翻了翻白眼,没搭话。至于顾如姬识破自己女儿身的事情,她早就想到了,也不至于多惊讶。
顾如姬见林听南不说话,笃定的认为对方嫌出价太低,便又从木箱里拿出一根金条来:“两根,如何?”
“王爷,君子爱财,取之……”
“四根!”
“成交!”
去他的君子,她林听南是个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再说了,四根金条足足是两千两白银,这么多钱足够让晋堂和孩子们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聪慧,本王喜欢!”顾如姬直接将木箱推到林听南面前,那张原本清隽的脸上堆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散发着十足的诱惑力,要不是林听南知道顾如姬本来的面目,说不定还真是被他给骗到了,以为眼前人就是个谦谦有礼的儒雅公子呢。
“多谢王爷!”林听南也不客气,伸手将木箱搂进怀里,抬脚便要走。
顾如姬的笑容僵在脸上,急急出声道:“你这是要走?可本王想看的还没看到……”
“王爷别急啊,一生这么长,王爷您总会看到的!”林听南觉得自己说的很道理啊,他又没说什么时候看,是立刻马上看,还是以后将来看,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往后推了!
瞧着林听南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顾如姬这才像是认输了般问道:“那你总该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吧!”
林听南此时已经出了门,闻言又从门外探进一颗头来:“林听南!”说着瞧见了一旁的祝由心,俏皮一笑:“他就送给王爷您了,您笑纳!”
顾如姬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他第一次有一种做了赔本买卖的感觉,而且还是和一个丫头片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有辱他的纨绔名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宝宝带着京兆府的人来了,一大队带刀的衙役们将整个宜春院围的是水泄不通,嚷嚷着要捉拿要犯,无关人等一律让开,吵吵嚷嚷的声音身在二楼房间里的顾如姬都能听到。
京兆尹名叫高平川,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祖祖辈辈以酿酒为生,可到了高平川这,还真就出了这么一个状元郎,为官数十年,也算是清清白白,凭着为人圆滑善结权贵,才升做了这天子脚下的父母官,但这也才不过两年时间,却和顾如姬打的火热。
原因还不是他家的那口自酿的好酒,可是一度让顾如姬日日往他府上跑。
高平川踏进房门,一眼就瞧见顾如姬了,笑着从身后侍从怀里接过两个小酒坛,就放在了顾如姬的面前:“新酿的好酒,还待王爷品尝!”
顾如姬面上欢喜,可也故作姿态道:“先干正事儿!”
高平川慌忙“哦”了一声,便吩咐身后下属去询问祝由心,又叫了见过祝由心的人来指认无误之后,连带着宜春院的孙妈妈一并叫下属们带走。
案犯被带走,高平川也对顾如姬行礼告退,却被顾如姬叫住:“高大人,听说抓住这祝由心可有赏金二百两?”
高平川还以为这位王爷不会关心那区区二百两呢,想着私下吞了。可谁知道竟此时开口问了,也不敢欺骗,回道:“是,王爷,属下回去之后就命人送去王爷府上!”
“不不,”顾如姬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道:“高大人,此人也是本王花费颇大的力气才捉住的,为此还破坏了本王的雅兴,好像额头也受了伤,您看……”
顾如姬额头洁白无瑕,哪里是受伤的样子,但还是随着说话伸手揉着,怕是刚才被林听南给气出了头疼吧!
“属下明白,那多送五百两给王爷,以安抚王爷惊吓之躯!”高平川偷偷舒了一口气,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本王这身衣服挺贵的,现在都染了土了,呀,衣摆怎么都裂了……”
高平川心说,王爷您这么说可就过分了啊,但嘴上却咬咬牙:“一千两!”
“可以是可以,本王今日出来的急,又被小偷偷了钱箱,这上京城的地界也不安全啊,明日本王就上奏陛下……”
“两千两!”
行,算你狠!
“高大人慢走不送啊!”顾如姬一脸得意,一双眉眼都笑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高平川伸手抹了一把细汗密布的额头,抬脚便走,生怕这位王爷反悔。临出房门时碰见了曹宝宝,曹宝宝向其行礼,却被高平川投来一记责备的目光,意思好像是说,你这那是叫我来捉要犯的,明摆着是来给你家王爷送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