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打着呵欠,红着双眼,茫然无神地盯着空空荡荡的城门。城禁仍未解除,他还得在这儿盯着。只是县城内外的百姓都已得知城禁,没人触碰这个霉头,除了偶有几个外出返乡的商旅、沿门托钵的乞儿,几乎无人经过。
他的心神早已飘远,幻想着城外百姓水深火热,兵戎一触即发,他杜成于乱军之际,深入敌营,独擒贼首林怀山。事后受皇上召见,破格擢升真定卫大将军。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见着他的前上司那个打压他的千户,哈哈一笑,吓得那人跪倒尿了裤子,然后再饶他狗命。哼哼,老子就他娘要翻身了!
想着想着有点迷糊,歪歪斜斜地似睡非睡。他听见属下喊道:“什么人,入城何事!”
杜成身子猛得一歪,差点掉到地上。站起来踢了喊叫的士兵,骂道:“吵什么吵,吓老子一跳。”抬眼望去,不由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一古稀老道和一驼背道人穿得衣衫褴褛,迎面而来,他还记得,这二人就是林怀山的师父和师叔。
杜成大喜过望,刚幻想的一桩好梦,天上就开始掉馅饼了。他推开一众手下,冲上前去,喝问道:“两位道长好,咱们又见面了。您二位这是怎么了,被抢劫啦?”
垂垂老矣的黄鹤子颤颤巍巍,老泪纵横,上前一把握住杜成粗糙的大手,哽咽道:“老爷,大事不好啦。林怀山那小兔崽子,跟白莲教的妖人跑啦!我师兄弟二人誓死不从,仗着一身高强武艺,这才有幸脱身。老爷,你可得为贫道做主啊!”他一头扎进杜成怀里,鼻涕眼泪全蹭在了杜成身上。
杜成本想言辞拷问这“师兄弟”二人,没成想这老头竟来个不打自招。他低头看见满怀的腌臜之物,又抬头看了看神色尴尬的驼背道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推开老道,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白莲教的奸细,押走!”
县衙大堂紧闭,陈文采端坐堂上。
杜成拿下二道,立即押送到县衙。这种光天化日落人口实的事情他可不敢直接向蔡仲达禀报,毕竟陈文采才是他的直系负责人。
陈文采那边才送走了戴衡,还未想好与恩师宋锦宋阁老这封亲笔信的措辞,就收到这两个天降大礼,连忙招呼衙役开堂。不过这场审问需严格保密,禁止百姓参观,除了杜成外,只留下主薄和两个心腹当班在堂上。
陈文采面沉似水,威严肃穆,看着堂下站着的二道,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林年第二次被带到这里,上一次所受的羞耻犹在身畔,面对陈文采,恨不得剥皮啖肉。只是有黄鹤子的吩咐在前,他不能造肆,只得低下头,掩饰自己充满杀气的眼神。
黄鹤子仍是腐朽破败之相,向陈文采行了个道家揖礼,说道:“贫道出自武当派伏牛山,道号易观,逆贼林怀山正是我挂名的徒弟。这位是我师弟,俗家修行,诨名杨林。大人,这是我二人的度牒。”
本朝有律例在前,怀有度牒的正式僧道,可见官不跪。
杜成上前拿过二人度牒,递送给陈文采。这度牒之前就经过他手,他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武当度牒。接过度牒时他好生打量了一番黄鹤子残破的道服,狼狈不堪至此,度牒竟然还没遗弃,这些道士真是难以常理度之。
陈文采接过度牒打量了几眼,他也知杜成是这方面的行家,眼神投以疑问,见杜成点了点头,便知度牒没有问题,便问道:“易观道长,非是本官信不过你,那林怀山与我也相识一场,平日里仙风道骨,他近日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明言。”
黄鹤子哭诉道:“知县大人,昨日乡绅邹矩管家去找那逆贼,说邹矩患了重症,让他去行医。贫道与师弟恰巧云游途经此地,他那点微末医术骗骗无知百姓尚且勉强,便拉着我师兄弟二人前去助阵。哪成想到得邹家,邹矩已然死去。可半夜他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神鬼鬼,把邹矩又弄活了,跟着他一起入了白莲教。尔后强征前来祭奠的百姓入伙,百姓敢怒不敢言。我师兄弟见势不妙,反了出来。与白莲妖人一阵厮打,才如此狼狈。”黄鹤子一番话九真一假,就算有昨夜的参与者告发,也无处拿住他的痛脚。
陈文采讶道:“喔?竟有此事?邹矩其人颇有儒名,想不到也做出如此勾当!那白莲教共有妖人多少,二位道长可曾看清?”
黄鹤子答道:“妖人并不算多,也就七七八八,加上林怀山带去的几个小道士,最多十数人。只是他们装神弄鬼,才把一众村民唬住。”
陈文采哈哈大笑,:“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十余宵小,也敢犯我阜平,徒增笑尔。今早胡岳跟我说及昨夜之事,我就猜想贼人定是为数不多,才装神弄鬼。接着诬陷本官残害良民,本官来个顺水推舟,把人都放了。我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又问道:“那些妖人还编排了本官什么坏话,可有百姓被那些妖人蛊惑?”他最迫切关心的就是林怀山有没有大肆宣扬他的不法勾当。
黄鹤子摇了摇头,答道:“那些白莲妖人只顾着传教,并未多谈及大人。阜平百姓多是良善忠厚之人,那些妖人都拿着刀枪武器,百姓不敢反抗。但依贫道来看,百姓们只是表面上附和,私下多有不满。大人,您现在派兵去捉拿,与百姓里应外合,势必一举歼灭妖人。”
陈文采听老道此言,暂时放下心来,顿觉此人颇为上道,心怀大慰,对杜成说道:“杜成听令!本官着你去邹矩府邸全力擒拿妖道林怀山和外来白莲妖人,不得有误!”
杜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知县平日里其奸似鬼,怎么听了这老道一番言语,连真相都不验明,就派给他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活。但他毕竟是下属,只得应道:“卑职领命。只是卑职怕那伙妖人已经逃了,若是钻进了西边的深山老林,以咱们这点儿兵力,恐怕不太行。”
陈文采坐在案后,探出头来,微笑问道:“那你教教本官,应该如何才能将贼人一网打尽啊?”
杜成心知这句话是陈文采发怒的先兆,赶紧回道:“卑职脑子笨,还是请大人定夺。”
陈文采收回笑容,坐直身体,怒道:“蠢材!先打探,再搜捕。务必确保我阜平承平安宁!若是走脱了妖人,就把妖人走脱的路线查清。若是贼人逃到临县,你就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有所防备。听明白了吗?”他神色转冷,森然说道:“妖道林怀山、逃犯林年和邹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阜平出的家贼,必须由咱们亲手解决!”
林年本已平静下来,听到他的名字,心中又是一阵狂跳,好在没人关注他。
杜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敢违抗,况且若是拿下这波功劳,飞黄腾达将指日可待,便咬牙答道:“遵命!”
待杜成离去,陈文采对黄鹤子说道:“易观道长,既然林怀山去做了白莲妖人,真上观不可无主,不知道长可否代为执掌几日?”
黄鹤子露出感激的神色,“贫道求之不得。不瞒大人,贫道那伏牛山最近风云不顺,这才出山云游。到了阜平,才知何为璞玉之地。虽看似平平无奇,但地胎中暗蕴一股正气,在此修道,事半功倍,多谢大人收留之恩。”
陈文采见这老道打蛇随棍上,心中冷笑,表面客客气气地说道:“日后之事好说,本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您既然是林怀山恩师,请您回真上观后,出具文书,将此贼子逐出门墙,销其道号,免得污了道教仙名。”
黄鹤子点头答应下来,“这是应该的,这逆徒,我当初见他颇有慧根,才肯收他,彼时他只是真上观一烧火道士。正因贫道赐了他武当道号,他才当上观主。冤孽啊!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走上邪路,就是大人不说,我也想尽快修书去宗门武当,销了他的道号!大人放心,逆徒那些本事多是传自于我,日后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多多知会贫道,贫道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报答今日信任收留之恩。”
陈文采心下一惊,这老道摆明了是知道林怀山跟他的内情,却不说破。既然如此,就先观察一番,若是可用之人也不是不可长留。他点头笑道:“好,那就有劳道长了!道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先派几位手下带道长去真上观,帮忙打点一番,待过些时日,道长熟悉之后,再让他们回衙门复命。何胜,你带几个人去帮帮易观道长。”
有一衙役答道:“遵命!”
“多谢大人!”黄鹤子对着陈文采躬身一拜。
林年冠以驼道人杨林的身份,再一次回到了真上观。比起第一次来的仙霞缭绕之飘逸、第二次来的旭日东升之壮美,这一次,他入目的皆是残花枯树之凄凉。
留在真上观的道士已被提前通知观主林怀山勾结白莲教图谋不轨,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就算是被何胜通知“代观主”易观道人接收真上观,气氛也仍像浓重不散的愁云惨雾。
草草办完了交接,何胜告诉黄鹤子,除了被林怀山带走的心腹,观中还有道士十位,非老即幼。官府来的五人暂且就留在观里,新观主若是有事可随时吩咐。
换了新道袍,接任观主,黄鹤子颇为意气风发,垂垂老气已完全褪去,此时看起来才像是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活神仙。接见过所有道士后,嘱咐大家不要慌乱,一切照常即可,然后携林年走入后堂。
“可还有趣?”只剩二人独处,黄鹤子向林年问道,“白莲教妖人和逃脱的死刑犯在公堂上大摇大摆走一圈,就变成了真上观观主,以前没这么玩过吧。”
林年神色发窘,易容后的脸显得极为不协调,“仙师,以后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您提前知会一声,小子要被您玩死了。”原来黄鹤子日出之后又带着林年趁杜成补觉的时候,偷摸出城,再从城门入城。一路上也没告诉林年接下来要做什么,林年也就不问,一路硬着头皮跟黄鹤子演戏。好在黄鹤子一直都是焦点,没人注意到他。
“事先告诉你,刺激感会大为不同。你太生涩,毫无江湖经验,老道只能这样尽快让你成长起来。”
林年苦笑道:“可小子并不是江湖中人,也用不上这些经验。”
黄鹤子哑然失笑,“你现在已经是江湖中人了,在老道身边多看多学,慢慢体悟,日后肯定用得上。”
林年一时间无言以对,稀里糊涂,就踏入了江湖。做猎户时,他虽会武术,却从来都以寻常百姓自居,也享受安稳平淡的日子。所谓江湖,在他看来是遥不可及的世界,大侠与恶人们打打杀杀的故事,好像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连抬脚迈步的力气都不用费,就被江湖裹挟进去。
黄鹤子打断林年思考,小声说道:“你要小心何胜那几个官府的走狗,陈文采看着糊里糊涂地信了我,其实只是因为我说得话合他心意,派来这些人都是看守我们来的。”
林年恍然大悟,突然想到李怀希,问道:“李道长人呢,他不是住在真上观吗?怎么没看见他。”
“怀希只是借住于此,你不用担心他,他路子又多又野,我轻易也寻不到他。”
林年又突然想起城外的二叔,心头大乱,问道:“杜成去邹家抓白莲教的人,会不会牵连到我二叔?”
黄鹤子神色微微不悦,说道:“记住,你现在也是白莲教的人,以后在白莲教徒面前要说圣教。”然后缓和下来,说道:“我已经让红姑传信回去,怀山他们会按我的指示行动,百姓一个也不会被抓,你二叔也不会有事。陈文采那老狐狸,不会对百姓轻举妄动,若是查出有百姓加入白莲教,他脸上也不光彩。”
林年不知黄鹤子又在搞什么花招,也不想关心白莲教那些复杂到让他头疼的计划,只要他二叔没事就好。
黄鹤子向窗外看去,不知不觉间,阴云遮蔽了太阳。他皱了皱眉,骂道:“你小子嘴还真是晦气。”
林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什么他娘的鬼天气!”几滴雨点打在杜成脸上,杜成打了个冷战,口中骂道。
旱了整个春夏,竟在这寒意翻涌的秋天下起雨来。好在雨势不大,未戴蓑衣雨具的官兵们还能忍受。
杜成领了陈文采的命令后不敢怠慢,回了城卫衙署,点了五十号人,马不停蹄地朝平阳村进发。
这几乎是阜平县城卫全部的武力。本朝军事实行“卫所制”。军队组织有卫、所两级。阜平属真定府,军事上是真定卫统辖范围,阜平由于地处山区,偏僻荒远,向来没有真定卫的兵员驻扎。杜成原本就是真定卫的武官,被调任阜平,着实算得上是“发配”。虽无卫所正规军驻守,但一县之地仍需兵丁维护安定,阜平的守卫全是临时征兆的民兵乡勇,由县衙负责粮草开支,陈文采就此事多次与真定卫指挥使发生争执,却没有任何起色。
杜成带着这五十个大头兵,说他们是兵,其实也就是体格稍微强壮一些的农夫。杜成本想征集有武术功底的猎户组建一支相对正规的队伍,陈文采却以银两不足推掉。
凄风惨雨里,五十民兵神情萎靡,散乱不堪,杜成看得直摇头。这帮农夫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打仗,他们平日里的“战争”只能算打架斗殴,这趟冒雨行军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事实上,这趟行动若是真夺下功劳,也只有杜成这一个“正规军”有权享用,连个争抢功劳的都没,民兵们最多获赠少许银钱。所以杜成尤为关心急切,而民兵们却没多少兴头。
邹宅就在不远,若真这样见到白莲教妖人,这帮士兵肯定不战而逃。他大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你们他娘的哭丧着脸给谁看呢?你们这熊样,一会儿打起来,都他妈被人给宰了。”
民兵们只是抬了抬头,挺了挺胸,可一个个脸上仍是老大的怨气,士气仍然低迷。
此行一路上边走边向百姓打听,百姓们说得神乎其神,有的说邹矩死而复生,成了神仙;有的说千峰山妖精现世,被神仙镇压;还有的说救苦救难的菩萨显灵,家家户户都收到了棉衣粮食,这个冬天好过了;更有甚者,那些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的亲友说白莲教还挺有两下子,昨夜才说要知县放人,今天果然放了。听得杜成思绪散乱,如坠雾中。可当他问到林怀山、邹矩以及白莲教妖人去向、人数,所有人都摇头,说昨天午夜之后,再没人见过神仙们了,应该是走了;邹矩成仙后遣散了家奴,邹宅如今空空如也;至于白莲教妖人数目,有说三五个的,有说十多个的,还有说神仙撒豆成兵,成千上万的。杜成反复纠正那些人是妖孽不是神仙,百姓却说妖就妖吧,只要是救人的好妖不是吃人的坏妖,谁管他是妖还是神?杜成懒得争辩,率队直奔邹宅。
邹宅遥遥在望,远远看去,大门紧闭,四下空荡无人。
杜成曾偶尔路过邹宅,往日里门庭若市,奴婢成群,热闹非凡。今日却静得可怕,只听雨点打在地上发出刷刷的声音。
“你去,把门打开。”杜成示意一民兵上前去开门,那民兵老大不愿意,慢吞吞地磨蹭着,杜成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快点儿!”
民兵没办法,像模像样地紧走两步,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便回头说道:“老大,没人。”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老子让你开门,没让你敲门!”杜成气得大骂。
“吱呀。”民兵用手一推,大门应声而开。民兵迈步进去,声音传回来:“老大,里面没人。”
杜成带队跟了进去,四下环顾,果然连个人影都没。民兵们见没有敌人,都喘出长气,心中一松。虽然一路上百姓都说白莲教妖人已走,但是心中难免不安,传言白莲教妖人法术无边,小手轻轻一抖,他们这五十个人命就没了。
“给我搜!抓到妖人重重有赏!”杜成心中觉得不对劲,让属下十人一队,彻查邹宅。邹宅面积颇大,好在只是寻人,费了一个时辰,民兵们一间间房的穿过去,却一无所得。许多房间被破坏得一片狼藉,杯盘散碎,书籍凌乱;库房里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粮仓也空空如也,就像是被强盗刮过地皮一般。
“老大,柴房这边有血迹。”一队官兵向杜成汇报。
杜成立马跑过去,柴房地上血迹斑斑,他蹲下去,抓了一把沾了血的土,拿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应该是最近留下的血迹。”他自言自语道。
可除了这点血迹外,竟是一无所获。
杜成又将民兵纠集一起,颇为垂头丧气,幻想中的不世之功就这么没了着落,看着属下们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前襟,骂道:“你们是兵还是土匪?老子让你们找人,你们抄家来啦?若是看见邹矩老婆,你们是不是还要剥光了强上?操,一群败类!”
他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这种趁火打劫本就是当兵的福利,他要是制止,这批人再也不会听他的命令。况且邹矩家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搬空,这帮人怀里藏的八成都是破烂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赶紧喊道:“继续搜,不要搜屋里,看看宅院的地面有没有动土的痕迹!”
邹矩虽然遣散了仆从,但邹矩还有家人,这栋大宅不该这么快就走个一干二净。虽然传言邹矩没有子嗣,但是他几房妻妾应该都在,值此邪教入侵的危急关头,能跑到哪去?邹矩死而复活分明是装神弄鬼的把戏,他的妻妾八成发现了猫腻,被人灭口。既然走得如此急切,尸体很可能就地掩埋,这就是杜成的猜测。
民兵们跟不上头领的思路,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仍是没有收获。
杜成在原地走来走去,口中骂道:“一群废物,你们他妈还能干点儿什么!”思来想去,一拍脑门,“祠堂!邹矩家祖坟在祠堂后面,去那儿看看。”
邹家祠堂在邹宅西北角,祠堂后就是坟茔。路过祠堂时,杜成发现大门紧闭,显然刚才负责搜索此处的民兵嫌晦气,没有进去过。杜成狠狠瞪了负责搜索此处的民兵一眼,懒得跟他计较,上前一脚踹开了祠堂大门。
祠堂里面阴森森的,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一陈列,这里躲过了白莲教的搜刮,保存算是完好。
“你们给我搜!”杜成对那队民兵命令道。“其余人跟我去坟地。”
那队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头领连人家的祠堂和坟地也不放过。民间多信鬼神,谁也不想先触这个霉头。
杜成见没人行动,气得直吹胡子,骂道:“抢东西时候的胆子呢?现在都他妈怂了,让坟地就给吓唬住了,你们还算是当兵的吗?我去你妈的吧!”他抢过一个民兵手里配刀,一抡胳膊,连刀带鞘一股脑朝祠堂丢去。
眼看那刀就要扫到堂中的牌位,一道青色身影后发先至,如流星逐月般,在刀击中牌位之前,把刀牢牢握在手中。
只见青衣人转过身来,面带微笑,说道:“何苦打扰已故先人,会遭报应的。”
杜成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身法如此之快,大怒道:“邪门!你他娘的是白莲妖人吧!兄弟们,给我拿下!”
他拔出自己的刀,“啊!”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大有一往无前之势。在军队时,他靠着这股气势,一直是冲锋小队的队长。
“仓啷仓啷!”民兵们稀稀拉拉地拔出佩刀。他们都是普通农夫,哪见识过这般轻功,在他们心里,比起白莲教妖人,此人更像是坟旁游荡的鬼混。虽然人多势重,但仍不敢上前一步。
民兵们手握着刀,脚下前进两步后退三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领冲上去,心中只盼望首领阳气冲天,武艺出群,一刀灭了这似鬼魅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