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黑色奔驶从海滨小镇中呼啸而过,打破了夜的静谧,它们辗过那片直铺半山腰的花海,最后停在那幢被篱笆环绕的白色房子前。
简依依闻声从屋里出来,隔着篱笆门,她看到一脸阴鸷的叶非梵从车里钻了出来。
她急步走出去,拦住前来的男人和他的属下们。
“小宝睡着了,别吵着他!”她恳请。
借着昏黄的路灯,叶非梵看着面带倦意的女孩,心疼。
“你和小宝怎么样?那家伙有没有……”
“没,他对我们都挺客气的。”简依依忙道。
可是,她的话并没有让叶非梵的担心和愤怒有所剃减,他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捌向另一边,自己则歪头探向她贴着纱布的后脑袋。
“这就是所谓的客气?”他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松开她的同时也绕到了篱笆门前。
就在他要进屋的时候,肖一然出来了。
叶非梵一把就揪住了肖一然的衣领,一记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
肖一然不躲不闪,生生吃了一拳,对方力道之大,打得他两眼冒金星。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还绑架小宝和依依,你找死!”叶非梵切齿,一把拽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就朝外走。
肖一然闷不吭声,急步跟着怒发冲冠的叶非梵走进了黑暗之中。
他们远离那幢白色的房子,夜风中摇曳的波斯菊像海浪,将他们淹没在其中。
简依依和大卫一行人远远的看着,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非常担心,但这么多年了,有的事必须得有个了结。
叶非梵停下了脚步,他倏地转身,握得手指关节泛白的拳头彻底爆发的抡向了肖一然-
一拳,两拳,三拳……
芬芳的空气里混进了血的气味,他们周围的花叶被血溅染,月光下,变成了接近墨色的暗红。
肖一然依旧不还手,默默地承受着叶非梵的愤怒和怨憎。
最后,叶非梵手打伤了,也打累了,肖一然则支撑不住地倒进花海里。
他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疼痛在神经末梢里直窜,能够轻易地击垮人的意识,可是他早已因为那份痛心疾首而感觉不到肉体的痛楚。
他凝视着墨色的夜空,忆起和繁星曾无数次躺着花海里看星星,他们能将一颗颗星星连接成属于彼此的星座,他最爱的是她展现幸福微笑的脸。
他伸手,仿佛再次能触及到她一般。
微凉的夜风从他的指间吹过,他再也触摸不到亲爱的人儿,更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繁星!”
悲切的泪水夺眶而出,星空里的她变得模糊不清。
“不准叫她的名,你不配!”叶非梵嘶吼,淌血的拳头却再也落不下去。
男人已被他打得面目全非。
他无法解恨,相反的,他的缄默与承受让人更加愤怒。
“你抛弃了他们母子,你不配叫她,不配忏悔,不配!不配!”
血的气味,唤起了痛苦到让人窒息的往事。
叶非梵似是回到了那一天,他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姐姐在医院走廊里拼命奔跑和呼救,最后他没能救活她。他失去了最疼爱他的姐姐,小宝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这一切悲剧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懦夫造成的。
“我没有抛弃繁星和孩子……我甚至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我上个月出狱了才听说她死了,才知道她为我生了个孩子……如果知道会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原谅我,原谅我,繁星!”
出狱?!
怎么回事?
似有隐情。
打累了也吼累了的叶非梵坐在地上,吹着微冷夜风,渐渐的他冷静下来。
他曾经因为姐姐的请求派人去找过肖一然,可是,肖一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他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结果。
被抛弃又想不通的姐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这对怀着孩子的她来说是毁灭性的,她得了产后抑郁症,她无法承受分离的痛苦,对未来也失去了信心,她甚至觉得生下孩子是让他来这个世界受苦的。她的精神世界崩溃瓦解,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这几年上哪了?”叶非梵问,也替姐姐问。
“意大利边界的一个监狱里。”五年的黑暗,不堪回首。
“你犯了什么事?”
“杀人。”
肖一然闭上眼睛,泪水冲刷了脸上的血渍,当重新睁眼时,星空再度清晰明亮。
那些星连接成另一张熟悉的脸,十指揪着草丛,一点点收紧,那些草叶在他的掌心里破碎……
……肖一然和叶繁星遵循着司羽的话,小心翼翼的避过城市的监控系统,不使用银行卡和身份证,安全顺利地到达了那座美丽的偏远海滨小镇。
他们隐姓埋名,在镇上租了一间有室厅的房子住下。
他们在镇上找了工作,虽然与魔都的高端职位相比甚远,收入微薄,但他们却很知足快乐。
海边,花田里,山林里都有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形,彼此相爱的两颗心紧紧相贴,他们寻到了那理想中的幸福。
面对海的那片山坡,一到夏天就会盛开成片的波斯菊,叶繁星爱极了那片花海,她常常采摘着一大束放家里养着,天气晴朗的时候,她会拉着肖一然躺在花丛里一起看星星。
山脚下的小镇灯光变成了微光,花海披着月与星的光华,变得格外的柔和。
天离得如此之近,满天的繁星仿若镶嵌在黑丝绒上的钻石,几十亿年以来就闪烁在这片天幕中,在这夜风中就像上帝恩赐的点点礼花一般美好。
他就在那样的星空之下,向她求了婚。
没有婚礼,没有亲朋的祝福,甚至没法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那天,他们穿上最好的衣服跑去了海边的那座小教堂,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了婚戒,宣誓对恋人不离不弃,永到白头。
因为相爱着,所以世俗的那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们在彼此的心里扎根,守护着彼此的笑容。
然而,太过于幸福,他们一度忘却了现实的残酷。
当老爷子找到他们时,肖一然知道如果不竭尽全力,就无法守护恋人的渴望的那份自由和幸福。
他是豁出去了的,却不知背后的虚情假意和等待着的恶毒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