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盛情相请，臣又怎会拒绝。还劳请红装姑娘回去回禀公主，两日后，臣女程泷和臣子程渊定会和公主一同前往云山寺。”
“既然将军答应了，那奴婢就先回宫了。哦，对了，两日后清晨世子爷自会派人来将军府接小姐和公子，所以小姐公子在府内等候便好。”
本已转身要走的红装再次转身对着程柏一家嘱咐一方后，带着和她一起来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一起离开了。
程柏连忙吩咐府内管家送一送红装，待红装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内。他转头看向准备离开的程泷，声音低沉道。
“泷儿，和我来趟书房。”
程泷离开的步伐一顿，她转身看向头也不回离去的程柏，眼中神色莫名。
“泷儿，你……”张霞美看看程柏在看看程泷，犹豫不决。
“娘，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先去书房了，晚上再去找你。”
程泷安慰了张霞美几声便追着程柏而去。进了书房，程泷看着阴沉着脸的程柏，轻轻叹息。
“爹爹放心，你们愿意留下孩儿的性命，已是孩儿的幸运，孩儿不会强求太多。我本已打算带着青蓝青绿回西北，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不过爹爹也不必担心，待泷儿从云山寺回来后，便会离开紫晋城。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泷儿在回来。”
程泷平静的话语，不只给了程柏喜悦更给了他愧疚，程柏看着出落得越发出类拔萃的程泷，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明明当初做主留下的是他，如今让程泷离去的也是他，他从没有想过留下程泷后续的问题会如此之多。也许他想过，只是被他给忽视了，那时候的他不敢多想，只想留下那时还是个婴儿什么也不懂的程泷。
程泷看着神情恍惚的程柏，轻轻唤了一声。
“爹爹？”
“泷儿，可曾怨过爹娘？”
程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问出后他还是满脸希翼的看向程泷，他渴望听到程泷的不怨，又怕听到他的不怨。他脸上的纠结之色被程泷看在眼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寂寥。
怨吗？肯定怨的呀！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二哥，而是她！也曾无数次的猜测过，若是自己不曾降生将军府只是寻常百姓家该有多好。
可随着年龄一点点曾长，看到了事物越多，翻阅的手札越多，她便开始庆幸，承受这一切的不是那个宠爱她至深的二哥。也开始理解当初爹娘的做法，毕竟一个从小康健的孩子和一个从小体弱的孩子，只要不傻都会知道怎么选择是对自己最好的。
但不怨归不怨，偶尔还是会有些难受罢了，就如这次……
若她没有被那件事束缚，也许他便可以和那个人……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儿时不懂事，自是怨过的。只是如今大了，明白了爹娘苦衷，又怎敢怨对？”
程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敢？所以终究还是怨的吗？
程柏藏在桌下的手狠狠拽紧，他闭闭眼，声音平静的说道。
“这次六公主邀请你去云山寺，虽不知其用意，但六公主与那人是胞妹，我不知你们是否……但我希望你能紧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出了乱子。至于你说的回西北，等这次云山寺一行结束后再论。”
“请爹放心，泷儿定不会做让将军府毁于一旦的事。若是无事了，泷儿就先行告退了。”
程泷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程柏看着离去的程泷，浑身躺软在座椅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其实没想说那些话，而他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将军府，他只是担心她，担心她的身份暴露，被人知晓，尤其是被皇家知晓。那样的话，他……
程柏心里很是迷茫，时间一点点领进尾声，他的不安一点点加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程泷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他只能一个人憋着。那种痛苦，又有谁能体会！
一阵敲门声响起，程柏连忙收起面上的情绪。
“进来！”
话落，书房门一点点的推开。张霞美端着一个碗进来，她把东西端到桌上，往程柏面前送了送。走到程柏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轻轻的按揉起来。
“老爷，可是为了泷儿的事烦心。虽然泷儿从小被我们娇宠着长大，但她总是比她那两个哥哥有主意些，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老爷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程柏喝粥的手微微一顿，他无奈的说道。
“我怎会不知道她主意多，就是因为她主意太多我才怕。夫人，那件事若是暴露了，即便皇上看在我多年为国的份上饶了她一命，但那些个百姓又怎么会同意。还没回京我就开始心惊胆战的，如今这才刚回京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说是不是我们终究没有躲过去？”
说着说着，程柏也不知怎的就对着自家夫人吐露了自己的恐惧。直到肩上没有了重量，也没听到自家夫人的声音。程柏才惊觉失言，他连忙回头，便见张霞美脸上满是苍白之色，程柏起身把她抱进自己怀中轻生安慰。
张霞美颤抖着身子被程柏抱紧怀中，她的手紧紧拽着程柏的衣服，出口的话也带着颤抖
“老爷，没，没事的。我相信既然我们当初能收到那样的一封信，那便说明这件事是可以有转机的。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然而说是那么说，她自己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去翻看的那些个手札。不知怎的，当初明明是随意扫上的几眼，如今却是那样清晰的出现脑海。
程柏感觉着怀中越发颤抖的身子，搂的越发紧了些。
“好。我们都不怕！”
程柏轻拍着张霞美的背，声音轻轻的传入她的耳中，给她越来越混沌的脑海带来了丝丝清明。张霞美抿紧嘴，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但好在她的情绪已将近与平和。
程柏见怀中人的身子不在颤抖，这才放开张霞美。
“夫人，刚刚是怎么了？”
想到在他怀里颤抖个不停的张霞美，程柏眼中全是心疼。
“我没事。”张霞美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来，她不想让自己夫君为她过度担忧，她心疼的看着程柏。
看着他依旧紧皱的眉头，心疼的抬手为他抚平，似乎回都中后，整个府上都压抑着一股风欲来的气息。
程柏看着自己夫人眼中的心疼，终是了然的无奈轻叹，他伸出手再次抱紧自家夫人。
“夫人，放心，我不会让这个家散了的。”
程柏的声音很坚定又和缥缈，与其说是给张霞美听的，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的。
而张霞美也紧紧的回抱程柏，她已经放弃了来劝说程柏，让他把程泷嫁给那个人的想法。因为如今的她已经彻底明白，这件事永远不可能。不是因为程柏不肯，而是因为不能，既然是不能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是无法实现的，又何必自讨难受呢！
紧紧相拥的二人，并不知道，有些事从他们最初同意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更改。而程泷，即便想要远离也依旧会被再次引领到原来的路上，无法逃脱，也难以挣脱，就如今天的事。
只要他想要远离之时，总会有事情出现来让他无法逃离。
回到自己屋的程泷，连忙来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锦囊来，打开，从里面哪出一张纸条，缓缓打开。
待看清上面的字，她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微微睁大。
程泷找出火折子把那张纸条烧掉，她开始回想今天见到的红装，她一点一点细细的把红装今天的一举一动回想一遍，在连和纸条上那句，你说无路，他说无路，怎知前方不是去路？
程泷想到今天红装看了她两次的眼神，他之前便很奇怪红装看的眼神怪异了些，如今连上这句话，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只是一想到可能是那个人的把戏，他的心中喜忧参半，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经有些疑问，师父说的去路不知道是不是只那个人，只是若真的是那个人她又该如何抉择？
她该义无反顾的堵上一切吗？
她敢吗？
不，她不敢。
程泷面上满是挣扎痛苦，一边是倾心喜欢的人，一边是相守数十载的亲人，他选不出来，也不敢选。
程泷痛苦的拿起刚刚回屋搁置在桌子上的佩剑，再次跑向竹林。
他去除剑柄，拿着剑虎虎生风的挥起来，每招每式都用足了力气，每次挥剑带出的劲风让身边飘落的竹叶直接化为粉碎。
程泷挥剑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个个虚影出现，难辨真伪。
程泷脚尖轻点，飞至半空，手中的长剑飞射而出，落入竹林。而她的身影，也从半空落下，跌到地面上。
累得虚脱的她，静静躺在地上，感受这地面传来的凉意让她那颗激动得心渐渐平复。一滴泪水混合着眼角的汗水一起滑落，没入发丝内。
阖上双眼的程泷没有管向她跑来的青蓝青绿，也不想理会她们的呼喊，他只想就那么沉沉睡去，再也不醒来。
如此，便不用做什么选择。而她也可以安心的活成他想像中的样子，而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