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祠堂——
霍允坐在首位,低头饮茶,族中长辈坐在侧位,其他年轻的后生、子弟屏息而立,静静等待他们年轻的族长训话。
也不知这种沉默持续了多久,底下的人开始耐不住了,纷纷猜测这次霍允到底要做什么。
霍允也不制止,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不大不小的声音,人群又静了下来。
“阿允啊,这次召集族人,所谓何事啊?”霍家一德高望重的老人问。
“叔公且在等等。”霍允只是笑。
笑,笑,你笑个毛线啊。族中有和霍允年岁相仿的人见到他如此的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禁起了一股无名火。
过了一会,霍家家仆架着一个人进了祠堂,那人满脸血污、浑身恶臭,很明显是犯了错事被严刑拷打了一番。如此景象,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霍允带着笑意徐徐道来:“前段时间,家里的一个家生子仗着在主子跟前赏脸,出了门耀武扬威恣意张扬,竟然向下面的人放起了利钱,各位猜猜看,他哪来的钱?”
这不疾不徐的语调,这如沐春风的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无人敢答,谁都知道霍允年少得意,早早在官场打交道,他的祖父、父亲哪一个不是佼佼者,而他霍允,年纪轻轻官拜一品,更是人中龙凤。而他最出名的并不是这些,是因为他年少时,干了一件震惊临都(大琅京城)的大事。
年少的霍允那会很喜欢带着喜欢微服出巡的太子走街串巷,还喜欢锄强扶弱。那一日,他们遇到一个无赖恃强凌弱、强抢民女,嘿,霍允那个暴脾气,直接上去揍了一顿,然后绑着送进了府衙。
最后查出来,那狗东西,是霍家旁支的一个兄弟。可是众人不知情啊,纷纷赞扬霍允的刚正不阿、大义灭亲,甚至那会圣上都夸他少年有为。
打那以后,霍允再也不见义勇为了,他自己清楚是为个啥,外人却不清楚了,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也就一直流传着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底下的年轻人问道。
“这个家仆仗着我霍家的门面,在外面干些坑蒙拐骗的事,各位说该不该罚?”
“当然该罚!而且应该重罚,对吧,世侄?”说话的人是霍允家族的一个叔叔,平时左右逢源处事圆滑,想必他也猜透了霍允的想法了。
对,此举正是要杀鸡儆猴。平日里,他忙于兵部事宜,未曾管过偌大的霍家,如果不是景殊提点,只怕闹出天大的事才会知道,可见这些腌臜事儿他们还兜得挺好,这也是最可怕的。
霍允正色,说:“我知道,霍家的儿郎恣意潇洒,也确实是我们家族的风骨,但是倘若有人过了界,我不介意,再像十年前,大义灭亲一次。”
言外之意大家已经懂得不能再懂了,估摸霍允早就查清楚了一切,所以才把他们召在一起,恫吓一番。不过…只许他一家蒸蒸日上,步步高升,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众人不服,霍允又道:“如今,娘娘落了难,望各位好自为之吧。”
话尽如此,族人也开始自行散了,几位老人还聚在霍允周身,问个究竟。
“阿允啊,今日之事你还得给老朽们解释解释啊。”
“叔公们,伯伯叔叔们,前不久皇上殿前召见,话与间对我们霍家几个兄弟平步青云有些意外,还引起了御史台那边注意。我查了,竟多数是依靠娘娘在后面暗箱操作,亏得及时发现,否则都吃不了兜着走。今天召大家来,一是要震慑,二是要提点。还望各位长辈好好督促家里人,谨言慎行的好。”
老一辈的人纷纷赞同霍允的说法,他们也老了,对荣誉钱财这些身外物另有一番领悟,只怕年轻人行路有差。
霍允的能力的确能够掌执霍家,大家为此赞不绝口,此乃后话。
言清宫——
一个公公正在对着南星传达着什么?
“公公口谕是否有误?”南星疑惑,不确信道:“我们家娘娘不是已经被——”
“哎哟,咱家怎么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心里想的什么,还是快快叫霍娘子快快随奴才去吧。”公公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南星心领神会,将一块上好的玉石塞在他掌心里,恭顺地说:“公公稍待片刻,奴婢给霍娘子拾掇了就随您过去。”
“娘娘,奴婢发现这里有个狗洞,要不要把它堵起来?”
“不堵不堵,没准等哪一天会有什么田螺姑娘啊海螺姑娘啊来报恩呢。”
“哈哈哈,娘娘你又在说笑了。”
南星看着这一主一仆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更颓然了,索性都破罐破摔好了。
“娘娘,太后召见你呢。”
霍缈缈惊了一下,质疑道:“这不可能吧?”
南星说:“是真的,传旨公公在门外候着呢。北玳快去打水,我给娘娘梳妆。”
北玳也很是震惊,赶忙去打水了。
霍缈缈依旧懵圈中,不是说冷宫没人会注意么?现在这情况,是要如何?想了很久没个头绪,她看着南星,“南星,我该怎么办?”
南星给她摁在椅子上,手指飞快地挽着发髻,“娘娘您听我说,说多错多,最好少说多做。”
霍缈缈想了想,这是要让她扮高冷啊,这个没问题,点点头,她说:“明白了。”
沿路跟着那个公公走,偶尔用余光瞟了周遭环境,宫廷园林的确美轮美奂,只是恐怕很容易就会迷路了,希望回来的时候有人送她回来。
“这位公公,知道太后唤我所谓何事啊?”
“奴才不知道,只是这会所有娘娘们都在太后宫中,想必有要事商议,你还是走快点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霍缈缈心道,这下完了,“情敌”全挤一块了,估计她要被落井下石了,以前做的孽统统要由她来还了。手紧张地放进袖笼,好像…摸到一块金箔
“公公。”她叫住带路的人,将金箔拿出来,恭敬地呈上,“还望提点一二。”
那人盯着她好一阵,拿过了金箔,瞬间眉开眼笑,“您可真是太客气了。这不,国师大人马上要出神乐司了,太后找各位娘娘誊抄祈福笺呢。”
霍缈缈连忙道谢,心下记着,却也不敢全信,只有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燕栖宫,她站在殿门前,隐约听到女子们的娇笑声,公公去里面通禀了,很快出来回复她可以进去了。
霍缈缈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