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在房间里踱步,李白只觉得眼晕。
“大哥,你可别走来走去的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命案,陛下的旨意今天就到了冀州,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李白才反应过来。“确实。看来来冀州的人,不只有我们。”
“难道是……”
“什么?”
“我来冀州之前,听说‘登’离开了长安。”
李白狐疑的看着他。“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登’是圣人的心腹之一,有生杀大权,可以示情况先斩后奏,直接听命于圣人。
李白还是疑惑不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想’登‘来此的目的,是调查成信侯的。”秦枫说。
一个月前,有几个官员上奏了有关成信侯的折子,说他“官大欺人、沉迷美色、侵吞国粮、滥杀无辜”,这十六个字言简意赅,所传达的意思令人深感愤怒,可谓是字字诛心。
“看来与侯爷不和之人不在少数啊。”李白感慨道。“对了,殿下可认识侯爷?”
“见过几面。”
“那殿下认为侯爷是个怎样的人呢?”
临行前,太子确实与秦枫说了一些事情,不过大多都与侯大少爷有关。在太子的眼中,侯大少爷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他的心思很难猜懂。太子记得,多年以前,他还是个胆小慎微、犹豫不决的人,但现在却是个心胸宽广、行事坦荡的人了。
“是从甘州回来以后,才发生的改变吗?”
“或许是吧。”
李白又说了同样的话。“怎么又是甘州!甘州到底有什么!”
秦枫欲言又止,但思索了片刻,还是将憋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李白的语气里带有一点点的敷衍之意。
“……陛下执政第一年的三月份,甘州进贡了二十车盐,六月份进贡了十五车盐,当时,陛下甚是恼怒,虽然当地官员说盐产量变少,但还是没能逃脱问责。可是,等到了九月份就变成了七车,与三月份相比整整少了一大半的数量,陛下便降罪于相关的人员。到了十二月份,进贡的数量就变成了二十车。”
“什么意思……盐?”
秦枫补上后半段话。“从第二年开始,进贡的盐量只有十八车,且不曾更改。”
李白茫然的看相秦枫。“我不明白。”
秦枫吐了一口又长又粗的气。
李白回想起在甘州经历的事情,突然,背后一冷,他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己正慢慢的靠近漩涡。
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彷佛静止了一般。
李白似乎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急忙从幻想世界回归现实。
“什么事?”
陆路盯着他的眼睛啃了一小会儿。“你想什么呢?”
“没事。”
“我离开以后,你们两个干什么了,怎么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啊?”陆路知道两人心不在焉,所以没等他们开口,便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这个给你。”
李白接过革带,慢吞吞的询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别小看这东西,是我特地给你们制做的神器。”
“我就不需要了。”
陆路没有急着证明秦枫的拒绝是多么的不明智,而是详尽的讲述了一遍自己卓越的发明创造。可是,他兴高采烈的口吻并没有收获他们的赞叹之情。
“这个……有没有其他的发明啊,这东西不太方便。”
陆路并未仔细琢磨李白话语里的委婉之意,解释说:“这还不方便,它只是革带,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会使用,平常与一般的革带没有任何差别……怎么!你是对我的发明没有信心吗?”
“不不不……只是……你想啊,我如果这么一拉,就没有革带了,我怎么趁敌人昏厥的时候逃跑呢?”
陆路说,“我只是在革带上安装了一个小机关,你用力扯下革带的时候,迷药便会溅射出来,喷到敌人的脸上,等迷药用光了,你再穿上革带就好了。”
“那如果周围有其他人呢?”
“你可以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在使用啊。”
李白完全被陆路的天真的想法打败了,秦枫在一旁偷笑。
“说来说去,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啊。”陆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质疑的挫败感。“好吧,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一ri一ri陆路用力拉了一下革带,在他面前迅速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墙”,然后对面的两人便感觉四肢无力,口中的“别”字还没有完全吐出来,重重地瘫倒在地上。
陆路将束带重新系回腰间,低头看了看七扭八歪的两个人,用骄傲的语气说:“我就说嘛,我是个天才。”
翌日。
连续且急促的敲门声在房间内外回荡着,偶尔还伴有县令焦急的大喊声。“巡察使!巡察使……”
李白晃了晃脑袋,沉重感、晕厥感交织在脑袋里,令他睁不开眼睛,四肢无力,如同在身上绑上了重重的大石头一样。他挣扎着起身,手臂的力量不足以撑起身,便倒了下去,碰巧压到了秦枫的手掌。
“你没事吧。”
秦枫扭动了两下身体,慢悠悠地回答说:“没事……我怎么睡在地上了。”
李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来不及多想,再一次起身开门。
秦枫先李白一步站起身,然后将他搀扶了起来。
“谁呀!”陆路的身体呈大字型摆开,烦躁的大声道。“别敲了!”
房间内其余的两人四目相对,接着,同时看向了陆路。他并没有看向两人,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李白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轻拍着自己的脸颊。
“你可算卡门啦!”
“有事吗?”
县令用肉眼观察到李白的眼皮十分疲惫,便问:“巡察使可是没有休息好?是床榻不舒服,还是房间太小了?”
李白解释说:“没有,昨夜休息的太晚了而已。”
县令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似乎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对了,到底发生么什么事啊。”
“哦。那个……侯府走水了!”
“什么!”
李白让县令先到大厅等候,他们稍作整理,便跟他一同前去侯府。他们离开之前,遇到了刚刚起床的周四。由于陆路还在睡觉,就让他留下来保护陆路的安全了。
三人忙着赶路,并未有什么交谈。
侯府。
“看来,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们要回老地方去住了。”
侯大少爷对侯爷说:“我现在就命人去收拾一下。”
“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不必太过铺张。”
“那这边的东西是否要搬过去?”
“不必了,锁起来就好。”
“可是老宅那边……”
“那地方破旧,你若是不想去,可以另寻他处。”
侯大少爷辩解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若你不去他处过夜,就多打扫出一间房。”
侯大少爷刚到嘴边的话,因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便咽回到肚子里了。
“侯爷!你没事吧!”
“无妨。”
李白看了一眼被火烧过的庭院,黑色的灰烬与水混合在一起,这场面着实有些凄凉,凄凉这另个字可能形容的不够贴切,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巡察使也来了。”
李白礼貌性的点头行礼。
“可查到走水的原因了?”
侯爷叹了一口气。“目前还没有。”
“不知侯爷今晚有何打算?”
“城中还有一处老宅,可以居住在那里。”
县令有些担心宅子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随时会有坍塌的危险。“可是……”
“无妨,仔细打扫一遍就好。”侯爷的语气十分笃定,似乎对老宅的情况了如指掌。
李白极为佩服侯爷淡定的处事风格,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就在此时,侯大少爷的袖口吸引了李白的视线。
李白的提问,使侯大少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慌张,急忙将手臂背到了身后。
“哎……可惜了我这些藏书喽。”侯爷说,“太可惜了。”
李白忙问,“除了藏书之外,还损失了什么吗?”
“所有重要的文书都变成灰烬了。”侯爷惋惜的言语传到了周围人的耳边,他接着说,“哎……这下可糟了。”
秦枫看了李白一眼,李白回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们干什么呢?”县令对着蹲在墙角不停挥铲的两人大声训斥道。
两人中一个体型宽大、眼睛微凸的人回答说:“这里似乎有东西,所以……”
“挖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
县令从别处叫来了几个男人,命他们帮着挖掘。
大约过了几分钟,就听到有人在喊,“小心点,小心点。”
县令走过去,问道:“发现了什么?”
没有人敢回应。县令凑近一看,脸色铁青,大呼道:“火药!”
侯爷的脸瞬间惨白,循着县令的视线看过去,火药被包裹在黄纸里面,他这才对挖出火药一事深信不疑。
李白走上前,让他们再往下挖一些。他看了看附近的泥土,并非呈现红色。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处刚冒出的胡须,接着开口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栽赃嫁祸。”
听完李白的话,成信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脸色也从铁青渐渐地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说道:“巡察使说的对,巡察使说的对呀。”
侯大少爷附和道:“对对对!定是有人栽赃。”
县令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便又表达了一遍相同的观点。“没错。正如巡察使所说,定时有人嫁祸。”
李白转身对挖掘的男人们说:“还有什么东西吗?”
他们摇了摇头。由于刚刚的劳动力略有些劳累,他们喘着大气走到一旁。听到县令离开的指令,院中的闲杂人等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侯府。
置身于安静的环境中,李白的大脑运转的略快一些。他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图案,这个图案就牢牢的印在包裹火药的黄纸上。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呢?
“这个图案你们可曾见过?”
李白突如其来的提问,一瞬间,令这父子魂飞魄散,脸色由黑变紫。不过,他们立刻恢复了神态。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个……先失陪了。”转而,侯爷又对侯大少爷悄悄说了几句话。
侯大少爷对侯爷行了个礼,然后对李白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我今天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如果你们能改日再问的话,更好。”
“请便。”李白毫无挽留的意思。
侯大少爷的人影消失后,县令轻声说:“想必,望川楼又觅得佳人了。”
李白看向县令,眼睛、嘴角都在表达”你如此了解,定是望川楼的常客“的言语。
县令急忙解释说:“这侯大少爷经常出入望川楼的事情人尽皆知,更何况现在正是望川楼开门迎客的时间,所以我才……”
县令的解释合情合理,李白点点头,表示接受。县令长舒了一口气,他可不能给陛下派来的巡察使留下沉迷美色的印象,否则他的晋升之路恐怕就要就此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县令忍不住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巡察使刚刚为什么不仔细盘查一下,这很明显是有问题的,虽然我拿不下侯爷,但巡察使可以啊。”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慌忙改口说,“我的意思是……”
李白可不想听那些光面堂皇的话,急忙打断了他。“有几个疑点,我还没有搞清楚。所以还不能确定是侯爷所为。”
县令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垂下了头,大概是懊悔自己刚刚的言语有失分寸吧。
李白继续说:“我觉得如果是侯爷所为,家中一定会有红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火药埋在自己的家中,一旦储存的方式不对,一定会酿成大错,岂不是将自己所犯的错误告知了城中所有人……我想没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县令立刻拍马屁说:“巡察使说得在理。可是……记录火药数目的册子被烧毁了,这绝不可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