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韩文听助理说，孙越丽一从国外回来，就直接去了工厂。
晚上下班回家，孙韩文进门就问家里的家政顾嫂：“大小姐呢？”
顾嫂手指往上指了指，“在楼上卧室呢。”
孙韩文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了顾嫂后，提步便上了台阶，往楼上走去。
浴室的玻璃门上水雾蒙蒙，孙越丽正躺在浴缸里泡澡，里面热气蒸腾，舒缓而有年代感的音乐从旁边的老式唱片里播出，她擎一杯红酒，慢慢品尝着。
这时，浴室门被推开了。
孙越丽抬眼看了眼来人，也没搭理，重又将目光放在杯中红艳艳的酒上。
孙韩文推开门后，走到孙越丽的背后，跪在地板上，把双手放在她肩头，给她捏肩。
力道刚刚好，孙越丽舒服的眯起眼。
“生意谈得怎么样？”孙韩文问道。
“就没有我孙越丽办不成的事。”孙越丽仍旧闭着眼。
孙韩文语带自豪，“那是。”
“我今天去工厂了，”孙越丽道。
孙韩文心脏猛地一把提起，预感不妙。
果然就听孙越丽气冲冲说：“你是怎么监工的？工厂到处乌烟瘴气！就是边角钉线，我也没有看到一条流水线是钉整齐的！”
孙韩文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噪不安，“我回头骂骂他们······”
“你以为你嘟嘟囔囔骂两句，就可以把责任推卸掉了？”她一句话又把孙韩文的嘴给堵住了。
她出国谈生意前，确实叮嘱过他要照看好工厂。可公司还有别的事需要他处理，他顾得上这头也顾不上那头啊。
孙越丽重重把酒杯放在旁边的小案几上，道：“你去工厂告诉他们，这段日子做坏了多少，全都给我挑出来，不许流到下一工序！”
这家工厂新并购不久。决不能让它还没开始就结束掉！
“要是下个星期我过去还是那副样子，就等着别人给我们发撤单通知吧！”
“知、知······知道了。”孙韩文帮她捏肩捏的手都酸了，也没听到孙越丽说要停下来。
刚和孙越丽在一起、没结婚那会儿还好，孙越丽很宠他，总是会满足他的各种要求。车子、名牌鞋，只要他张口，孙越丽绝对有求必应，甚至最后房子也给他买了一套。
可好景不长，他发现，这女人其实强势的很，而且还三分钟热度。
对他越来越不上心不说，两人的相处开始处处体现出不平等来。
也是，吃她的，住她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提供的，他哪里有什么话语权？孙韩文虽然心里面时常觉得不爽，但慢慢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是近来，他用钱没那么方便了……
“丽丽，我能不能向你借点钱？”孙韩文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我给你的钱不够花？”
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要钱，本来就够没面子的了，现在孙越丽又这样说话，孙韩文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她狠狠踩了一脚。
“我爸生病了，肺癌，需要花钱······”他正说着，孙越丽忽然用手拿掉他放在她肩头上的手。
她说：“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孙韩文张张口，终究还是把话咽下，转身走出了浴室。
-
医院。
孙韩文和大哥、孙妈陪着孙爸来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大哥：“我去交费。”
孙韩文：“我去买生活用品。”
等两个儿子都走了，孙爸偷偷问临床同样是肺癌的病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这个病，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
银发老太摇摇头，悲观地说道：“得了这个病就是等死，治不好的······”
大哥交完费回来，见孙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床头，忍不住开口询问：“爸，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孙爸非常生气地说：“一来医院，哪里都不舒服！我要回去，不治了！反正也治不好，白白浪费钱！”
孙韩文这时刚买了生活用品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父亲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看了看一边满脸无奈和伤感的大哥，和唉声叹气的母亲，问道：“爸，这是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们是不是知道我要死了，怕我把家里给弄脏了，故意把我弄来医院？！你们这些个不孝子！······”孙爸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开始不停地咳嗽。
孙妈拍着老伴的后背，给他递了杯水。
孙韩文实在听不下去了。“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们俩兄弟为了给你治病，班都不上了，在这陪着你······”
孙爸没言语，气呼呼把头扭到一边去。
孙韩文和大哥出去了，孙妈说孙爸：“你干嘛那么说儿子们啊，他们听了该有多伤心。”
“你懂什么！”孙爸吼了这么一句。
临床的银发老太这时插话道：“你就知足吧，你看你儿子多孝顺呀。我住医院医院这么久，儿子一次也没来过······唉，要不是我有医保，估计早死了······”
“就是因为他们孝顺，我才不忍心呀。”孙爸眼角泛起泪光，“既然这个病治不了，那就不花这个冤枉钱了。我这都入土半截的人了，也活够本了。过两天是老大家的那个小孙女的生日，我回去陪小孙女过完生日，也就无憾了。总不能临死还把儿子都拖垮了······”
等孙爸上厕所的时候，孙妈对银发老太说：“他呀，一辈子最怕死，可现在得了这个病，竟然不怕死了，怕拖累儿子。唉。”
病房外的走廊里。
孙韩文和大哥站在栏杆前正说着话。
站在这里，能看到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人山人海，热闹的像个菜市场。
“大哥，钱你能不能先垫着，回头我们哥俩再平分······”
大哥一听他这话，立马不干了。“小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现在不是富人了吗？怎么还让我这么一个穷人承担这样的经济压力？你知道的，我一直还着房贷，你嫂子现在怀孕待产在家，一时半会儿又不能上班，这一家老小全靠我养活着······”
孙韩文长长的叹口气后，从兜里摸出烟来，刚点上，走过来一名护士：“先生你好，这里禁止吸烟。”
她用手指了指旁边墙上贴的禁烟标志。
孙韩文只好把烟扔进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