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说回家过年的农民工都是混得不错的,起码口袋里要有几个钱。
肯定的!无颜面对父老乡亲谁还会回去;再一个回去一趟怎么着也要几千元的开支。丁清灵家就是典型。丁爸爸对丁清灵解释说,不回家是因为不但能节省不少开支,还能多干几天活。
其实你觉得这个理由只是方便跟丁清灵说而已。夫妻两个背井离乡就是出来挣钱的,一年下来却没有挣到钱,面见父老乡亲无法交代。人家可不管你是因为工资被拖欠着,还是三轮车被城管没收了,就是没本事。又是一年过去了,她家的经济状况就像一件破旧的外套,原有的破洞还没有补好,又多了几处,怎么好在春节期间拿出来穿。
你心里很清楚,丁家的很多烦心事可能与她家的经济状况有关,但就当下来说,就像表哥的烦心事一样,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但两者又不能相提并论,表哥只是被逼婚,命运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丁家的处境或许只有上帝能帮上忙。
表哥是假姨妈的儿子,并不是你的亲表哥。之所以被你称之为假姨妈,是因为她与你妈妈并不是亲姐妹。
你妈妈认假姨妈为姐那年十九岁,刚走出校门,就在假姨妈家门面旁边打工。那时候表哥很小,仿佛是你妈妈生的,爱不释手。教他认字,和他玩游戏,因此后来还被请去假姨妈家当了一年的保姆。因你妈妈的建议,小学、初中、高中,表哥上的都是重点。学习成绩不尽人意,也只是上高中后才有的事。哪知道“已经花了四万”,眼看就要高考了,表哥却在劳动节那天离家出走了。
说是去大理,找到大理,找到电视台,正在谈费用,表哥从西藏打来电话,说他现在很好,准备国庆节过后就回来。
第三年的国庆节后,表哥再现柳州,见谁对谁说对不起;又由你妈妈陪着,回到乡下老家,跪在假姨妈面前,说自己是窝囊废,希望假姨妈别再指望他,也别再管他了。
假姨妈不屑地说:说得倒轻巧,小学一年四千,初中一年八千,高中还没读完,已经花了四万;为去云南,门面都转让了,怎么算?
很难算。在你妈妈的多次调解下,老账新账粗算细算一番后,表哥答应婚前每年给家里三千。那以后,表哥一直在柳州,一直没有正当工作,也一直没有找女朋友。
钱装进口袋了,假姨妈却很生气:“二十八岁还不找女朋友,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农历二零零八年腊月二十八,见表哥的小车在门前停下,下来的仍然是一个人,假姨妈堵在门口不让进,东西也不让往家拿。
家门不让进,表哥不能总在车上待着,只好调转车头。
就在返城的路上,表哥的手机响了。一切都是事先谋划好的,表哥被邀请来了你家。
为表哥的事,假姨妈经常给你妈妈打电话,每次都少不了抱怨。每年春节回去,表哥除了喝酒赌钱,就是封红包。总是他给别人封,没结婚,又没有孩子,封了好几年,也没有收回半个子儿。你妈妈说红包封再多都是掏他自己的钱,财大气粗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假姨妈听不进去劝,知道你妈妈平时上班没有时间,希望趁过年期间,让表哥来你家住几天,好见识一下城市人的幸福生活,也让你爸爸妈妈趁机好好劝劝,如果有合适的,倒插门也行。
表哥真的不回去过年,且音信全无,假姨妈在乡下又受不了了。第二年清明还不见回去,就到城里来找。对柳州并不陌生,拉上你妈妈,很快找到了。表哥却说他的自由可是花钱买来的,而且涨到了六千,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呢?
假姨妈把银行卡扔给了表哥,说一分都没花,全留着办大事,不然她要钱干啥,她又不是没钱,又不是不能挣钱。表哥说找女朋友又不是买西瓜,拍拍哪个好就买哪了。人见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既然不同于买西瓜,急也没用,假姨妈只有回去。
因假姨妈的叮嘱,你妈妈隔三差五就给表哥打个电话。电话里,表哥总是意气风发。表哥的生活被你爸爸概括为天天喝酒,天天赌钱,天天泡在美女堆里。问他不偷不抢不工作,哪来的钱,他说有钱人都是不偷不抢不工作;问他都快三十了,为什么还不结婚,他说不结婚才可以天天谈恋爱。表哥去年没有回老家过年,是假姨妈不让。今年就不是了,今年是他自己不想回家。
每次说到表哥,你爸爸无不一脸羡慕,有时也很喜欢与表哥闲聊。年前打电话,说了好长时间才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们家一起出去旅游。表哥说像去年那样,吃吃饭、打打麻将还行,如果去三亚,要看情况。
本来你妈妈也打算一家人出去风光风光的,可又觉得这一来你最少有四天不能写作业,何况天气预报又说春节期间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雨,因此最终决定不去三亚了。
表哥中考成绩三个A+、三个A,在你们学校排进前10名没问题,而你最好的一次排名才是第53名,因此对这位表哥一直心存敬畏。只是连他妈都难得一见,就别说你了。去年大年三十那天,表哥还没有到之前,妈妈多次的描述,让你把表哥想象得如华盛顿一样伟岸,汉武大帝一般八面威风,并且满怀期待。哪知道个子还没有你高,进门后就急着上厕所。
汉武大帝也是要上厕所的。隔年再见,不再心怀敬畏,也没有了生疏感。本想套套近乎,表哥似乎把你当成小孩子了,都不愿拿正眼看你,也没有问你的学业,简单寒暄几句后,由于这会儿不好找人打麻将,就凑合着和你爸爸妈妈斗起了“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