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正宇死后,汉龙度假村一直空着,罗泽打算把它当作接待处,也就没让人搬进来住。
度假村里有个不大的人工湖,湖里栽种着荷花,此时节正是花期,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从荷叶间探出头,争相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此时,雨势小了一些,雨滴打在荷叶上,敲出哆哆的音符,将此处衬显得更为清幽。
湖心有一座湖心亭,四角飞檐,造型古朴。亭中有石椅和石凳,罗泽坐在里侧的石凳上,桌面上摆着一只酒精炉,炉火烧着铜壶,发出呜呜的鸣叫。
罗泽喜欢喝茶,更喜欢在雨天泡上一杯清茶,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聆听风雨的倾诉。那时那刻,天地间没有喧闹、没有争斗,有的只是深远的宁静,沁人心扉。
罗泽记不得上次这么闲适是在什么时候了,那个时候的他,应该还在上大学。因为参加工作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闲下来。现在想来,差不多也有十来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对一个长期熬夜、烟酒均沾的男人来说,长寿大概是不可能的。
但,罗泽不在乎,他只在乎能否实现人生的价值。与其庸碌过一生,不如绽放片刻的光华。
铜壶的鸣叫更紧促了,白色的水汽从壶嘴喷了出来。罗泽提起铜壶,滚热的水喷成一条线,刷刷地冲入茶碗,快要满上时,水线及时收住了。
罗泽将铜壶放回炉上,将茶碗也盖上,抬眼一看,江源已带着路建安来了,后面还跟着路建安的手下。嘴角轻轻一扬,便露出一抹笑意。
他早就料到,只请路建安一人,对方就会把手下都带上。有些人,就喜欢自作聪明。
不多时,众人进到亭子里面。路建安径直往罗泽对面坐了,傲然地抬着头,睥睨着对面的罗泽。
罗泽不急不缓地端起茶碗,揭开盖子,在汤面上轻轻荡了两下,浅浅地呷了一口。
路建安这时才发现,罗泽叫他来,竟然只准备了一只茶碗,心里忍不住骂起娘来。
当然,罗泽这样做,就是要让路建安明白,现在的他们地位不同,路建安没资格跟他平起平坐喝茶,只有看他喝茶的份。
放下茶碗,罗泽笑了笑:“路队长,刘站长牺牲了,今后,你何去何从呢?”
路建安的眉头挑了两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的选择。”罗泽直视对方道,“留下来为我效力,还是另谋他处?”
路建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无论回答留下来,还是另谋他处,都会弱了自己的气势。过去,罗泽在他面前屁都不是,要不是有王海山在背后撑着,哪轮得到他来做小队长?
现在,这个屁都不是的东西,竟然给他摆出两条路选择,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刘站长是怎么死的?”路建安提高音量,一句反问,想要反客为主。
“站内遭到异兽袭击,刘站长为了保护救济站,光荣战死了。”面对路建安的逼问,罗泽显得云淡风轻。
路建安厉声道:“罗泽,你这些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骗得了我吗?”
罗泽叹了一声,忽尔发笑。路建安不明其意,眉头紧皱,眼中隐含怒意。
“忽然想起一件往事。”罗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记得上高二那年夏天,有一天晚上下着暴雨,雷打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去车棚取自行车,那车棚被雷打了,梁断了,从中间垮掉。我的自行车停在最里面,拿不到。
没办法,我只有走上几公里路去坐公交车。
那个时候,公交车的车次少,我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等到车,最后只好跑步去上学。等我赶到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已经结束了。
班主任把我堵在教室门口,问我为什么迟到。我说,车棚垮了,我没拿到自行车,跑步来的。当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连班主任也被气得笑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吗?”罗泽又端起茶碗,轻轻地啜着。
“为什么?”路建安不知不觉就被罗泽带了节奏。亭中其他人也直勾勾地盯着罗泽,想知道为什么。
罗泽却是不慌不忙,淡淡道:“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所以,他们认为我在撒谎,他们笑,是笑这个谎言很荒诞。”
“你想说明什么?”路建安问。在他身后,陈明不禁皱了下眉,罗泽的意思很明白了,他竟然没听懂?
“人喜欢用自己的经历来做判断。”罗泽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亭边,“但事实上,你没见到过、没经历过的,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你们没见到异兽,能说明这个世上没有异兽吗?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相信,但,它就是事实。”
听完这些,路建安冷哼道:“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你就是想说,刘站长真的死于异兽袭击?”
罗泽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我曾听专家说,用故事来讲道理,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路队长,你的选择呢?”
路建安沉默了片刻,回道:“我可以为你效力,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红安每季度拨下的物资,我要拿一半。另外,给我们每个人配发一只步枪和1000发子弹。以后,我们可以在站内持有武器。而且……”说到这里,路建安瞪了吴鹏一眼,“守备队以后不能搜我们的身。”
路建安这一要求可说是狮子大开口,他们只有四个人,罗泽这边这么多人,而且还要管站内的幸存者,他们竟然想拿走一半。
王海山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姓路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听到王海山骂人,对面的张军也怒了,回道:“你特么骂谁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子就说话了,你能怎样?”王海山环眼一瞪,杀气已现。那张军也是个蛮牛,毫不示弱地回瞪着,要不是陈明拉着,估计就冲上去和王海山打起来了。
“各位、各位!”徐谦跳出来相劝,“大家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动怒,有话好好说。罗站长,你看,路队长的要求是有点过了,但这事可以商量嘛。”
“吴鹏,我和路队长说话的时候,谁再插嘴,就给我毙了他。”罗泽话音落下,吴鹏立即将枪抬了起来。众人见了都有些心虚,各自将目光聚在自家的老大身上。
场面安静了下来。
“路队长,我也说说我的条件。”罗泽缓缓道,“从今天起,汉龙没有狩猎队,只有守备队。你们加入守备队,枪我可以给你。物资,免谈。”
路建安本想骂上一句,这砍价也砍得太特么狠了,完全不按套路来,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加入守备队可以拿到枪,心里便犹豫了起来。
他为什么在这忍气吞声?因为人家罗泽有枪啊!枪在谁手里,权力就在谁手里。何不先忍上一忍,等枪到手,要杀罗泽岂不就容易了?
路建安回头看向陈明,只见陈明用力地点了下头,示意他答应。再回头,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要当个副队长。”
“欢迎你的加入。”罗泽伸出手和路建安握了握手,表示条件谈妥。
“你们劳累了几天,先回去休息吧。”罗泽挥手示意众人离去,忽又道,“伍思云留下。”
此言一出,路建安四人皆是一愣,齐刷刷停下步子,相互瞧了一眼,心里都觉得奇怪。下一刻,三个男人同时望向伍思云。
被同伴一瞧,伍思云顿时觉得有种被怀疑的感觉,她很想问他们一句,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不好责问。只好用自己问心无愧的眼神,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陈明脑子转得快,附在路建安耳边提醒:“可能是之前闯关动手的事。”
路建安恍然大悟,暗想罗泽是不是要算账,赔笑道:“罗站长,思云先前冲撞了吴队长,是我管教无力。我在此向吴队长赔个罪,就此揭过可好。”
罗泽笑着回答:“路队长误会了,留下她另有事要谈,你们先去吧。”
路建安还在猜罗泽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张军已憋红了脸,喝道:“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偷偷摸摸想干什么?”
“怎么,我这个站长想要和手下谈事,还要经过谁的准许吗?”罗泽淡淡一句话,却隐含着一股威严。同时,身后的四人都举起了枪,瞄向张军,动作整齐划一。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张军瞬间冷静了下来,低下头,狠狠地咬着牙。
“我们走。”路建安明白形势比人强,人家手上有枪,是大爷。
张军望了望路建安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伍思云,却见她低着头,哼了一声,去追路建安。
“自己小心。”陈明叹息一声,也只得跟着离去。临走时,深深看了罗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