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陆北再也没顾上四起的谣言,只因发生了一件,令她终生难以释怀的事。一直相信办法比困难多的陆北,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不可逆转的问题,其实超出预期的事,谁都无法抗衡,是人心过于苛责,才难以放下。
霍然的身体渐渐变得乏累、疲惫,到了一个无法不重视的节点,被顾曦紧急送去了医院,一番精密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犹如晴天霹雳。
陆北赶到医院时,沐槿先她一步抵达,陆北推开病房的门,恰巧沐槿从室内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陆北当时还不知道霍然病情的严重性,见沐槿满脸泪痕,心里突然像有块巨石压下来一般。
“他刚睡下,顾曦在里面。”说完,沐槿回身轻轻关上门,带着陆北到一旁长椅上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北急切的问。
“肺癌,晚期。”沐槿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沐槿所说的每个字,对陆北来说,都像棒子一样狠狠的锤在脑神经上。
“能治么,化疗呢?”对医学小白来说,癌症也只是电视中听过的病症而已。
“具体的,还要等家属来才知道。”沐槿抓着陆北的手,对方感受到了沐槿的颤抖。
“别怕,应该有办法的,别怕。”陆北拍拍沐槿的手,其实也是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那一天,陆北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一场突然袭来的重症,压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平日里满脑子主意的她,像个傻子一样呆坐在那里。她和沐槿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人们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没有人知道,她们身后的病房里,有一位意气风发、正值青春的大男孩,即将面临的是死亡!
顾曦从病房里出来,陆北看到他萧索的神情和泛红的眼眶,心里更是难过,有些人内心即便****,依然能平静从容的和别人对话。
“进去看看么?”顾曦见陆北来了,用略显疲惫但依然温和的嗓音问道。
“不了,让他休息吧。”陆北摇摇头,隔着门玻璃,她已经看到那个昔日活力满满,此刻面色苍白的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多仪器在他身边围着。
“你还好么。”陆北起身走到顾曦面前。
“不太好,陪我走走吧。”顾曦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绪,说完离开了病房门口。
沐槿推一推陆北,示意她会留在这等着霍然醒过来,让她快去追上顾曦。
陆北觉得呼吸甚为沉重,心里的压抑很难排解出来,这一次,何时能走出困境,她一点预见都没有。此刻心绪难平的,还有视霍然为兄弟的顾曦,他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有些呆滞,陆北跟着他在医院花坛附近散步,却没有交谈一句话。
霍然住院的事没过几日就传遍校园,毕竟是那样一位受欢迎、受喜爱的学长,最后学校委员会安排学生会负责,筹集善款用于霍然的医药费。
各位领导首当其冲,事件又备受关注,筹集善款引起了很大反响,最后学校只能联合所有职能部门负责起这件事,而陆北在工作时,难免就会与陆雨产生交集。
“什么都不懂,还过来添乱!”陆北气呼呼的回到宿舍,把本子摔到桌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知道霍然病情的车晓晓,也在发动家里给霍然捐款,刚才与家里通过电话,本想把这个好消息与陆北分享的,却很少见到她发这么大火。
“捐款是按院系划分的,体育系、文学系、新闻系都归体育部分管,真搞不懂学生会的人来凑什么热闹,来就来吧,什么都不懂瞎指挥!”陆北倒了一口热水,差点烫着。
“你说陆雨?”之前听陆北说过她这个不省心的表妹,高中时的光辉战绩,若不是碰到这个难缠的对头,陆北恐怕很难大动肝火。
“学生会真是毫无原则,什么人都招。”陆北无奈,坐下打开本子,开始写写算算。
“你要干嘛?”车晓晓看陆北火气渐消,但依旧愁眉不展的。
“怕记错账,我检查一下,真是乱糟糟的一天。”陆北深深叹了口气。
“那你得把我这一笔记上再算。”车晓晓把捐款金额告诉陆北,后者一听愣住了。
“晓晓,你这么多私房钱!”陆北当然是在开玩笑,一时高兴的扑倒车晓晓怀里。
“我父母也很支持这次捐款,这是我全家人的心意。”车晓晓像安抚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摸着陆北的后背。
车晓晓知道,在陆北眼里,霍然是什么样的形象,那是她的学长、偶像、恩人和最珍贵的朋友,难以接受这件事的陆北,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募集捐款呢?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因此事兴风作浪,气的陆北病了好久。
陆北自认本专业的记账核账技能,还不至于出什么纰漏,何况是霍然的救命钱,陆北更是谨慎加谨慎、小心加小心。但最后上交捐款和账簿时,体育部的金额和账目还是出了问题,差了几千块钱有账无物,立即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一些闲言碎语充斥在空气中,陆北贫困生的身份也被拿来说道,同学们妄加揣测也就罢了,更让陆北寒心的是教导员老师调查时,对自己的不信任。那段时间,陆北不仅失眠,还伴有神经性腹泻的症状,吃了一些药也不好转。
这件事校方非常重视,随即安排老师着手调查,几天后善款募集人、接收人陆续被叫到办公室问话,排在最后的是账簿记录人陆北。
“你一个学会计的,怎么钱都能搞错!”教导员直接将事件定了性,陆北愣神了几秒钟,本以为是让她来协助调查的,怎么变成兴师问罪了?
“说,是不是拿了钱买衣服、买化妆品了,赶紧借钱补上,老师就当没这回事!”教导员也不看陆北,用一支很漂亮的钢笔不停的写着什么。
“老师,我没拿钱,我能看一下账簿么。”陆北压着心里的怒火,平静的提出要求。
“看什么,账不是你记得么?都核对完的,还看什么!”教导员放下钢笔,摘下老花镜,扫了一眼陆北的穿着打扮,厉声说道。
“老师,我请求看一下账簿。”陆北依旧坚持道,怕是有人误导了老师。
“你赶紧把钱拿出来,花了就去找别的同学借,怎么听不明白话!”教导员依旧没同意。
“老师您认识霍然么?”提到那个本应在阳光下欢笑、活泼好动,此刻却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霍然,陆北突然哽咽了,“他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我不会拿这个钱,我只是想看一下账簿,重新核对。”
教导员见陆北眼眶红红的,知道拗不过她,又细细碎碎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才把捐款账簿从抽屉里拿了出来,陆北从最后一页查起,恰巧问题就出在这一页。
“老师,最后这几个不是我记的,而且这几位同学捐款数额较大,能打电话确认一下么?”陆北将明显不是她笔记的最后几条记录,指给老师看。
因为都是学生捐款,在统计时都要求学生留真实姓名、院系和电话,而这个建议正是陆北提出的,陆北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小心谨慎,让她避免了一场祸事。
陆北请教导员老师另找第一位老师到场,现场核算账簿并清点捐款金额,最后赫然发现,如果不算最后几位同学的捐款,金额和账目是相符的。
这种低劣的栽赃手段,未免有些明目张胆,如果情况属实,那么用这种手段陷害他人的学生,着实让人愤怒。两位老师面面相觑,试着给那几位同学打电话,结果都是空号。教导员正眼看了看陆北,突然挺看好这个学生,两位老师欲将此事上报,让陆北先回去等消息。
“在我之前,老师都见过其他经手人了么?”陆北离开前,突然问了一句。
“对,我先联系的高恬韵同学,然后是陆雨同学。”教导员如实答复,然后回想了当时的情景,恍然明白了些什么,难道她也被学生的话误导,做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么。
“老师辛苦了,还请为学生证实清白。”陆北回身关上教室门,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泪水不自觉流下脸颊,但迅速被陆北粗鲁的擦去,她此刻最应该做的事,是去落实证据,揪出那个敢拿霍然救命钱搞小动作的人。不为她自己,就为这恶劣的品质,都应该昭告全校。
陆北回到体育部时,许多人都在议论陆北偷钱的事。账簿和钱最直接的经手人就是陆北,转交给学生会是陆雨和高恬韵接手,因此多数男生更是相信,那两位漂亮、善良的女同学不会贪污,陆北家庭条件不好、还是贫困生,说不定就利用了此番便利,偷偷拿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