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在吧唧吧唧吃着好吃的,另一个小孩在一旁嘴馋,时不时问上一句:这个好吃吗?
很多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觉得很有趣,觉得小孩子真是单纯得可爱。可我很讨厌这样的画面,因为我看到那个嘴馋的小孩,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是因为嘴馋,而是因为不懂得如何开口,说一句“我想要”。
谈恋爱的时候,女朋友觉得我很木讷,呆头呆脑的,就叫我呆瓜,哪怕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话也少得可怜。
追她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表白,每次聊到紧要关头,我就偃旗息鼓了。
她忍不住了,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说,是。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第一次接吻之前,她看我有些支支吾吾,时而凑到她脸旁,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就问我:你是不是想亲我?
我说,是。
然后她就主动吻了我。
谈恋爱之后我觉得失望的瞬间明显增多了。
“我想要她每晚睡觉之前跟我说一句晚安,这样我就不用对着没收到回复的手机胡思乱想了。”
“我想要她逛街的时候主动挽着我的手。”
“我想要她别和其他男孩子走得太近,其实我也会吃醋的。”
我知道这些我想要的很容易就能实现,只要我说出来。
可是我没有开口。
有一次和女朋友坐在操场上聊天,我看着她的侧脸,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准备吻她,结果她躲开了。
这次她没问我是不是想吻她,而是问我“你想干嘛?”
我说,想吻你啊。
女朋友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原来你能说出来啊,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要我主动呢。”
我突然就觉得很生气。
不是气她躲开了,也不是气她对我的冷嘲,而是气那个一直不会表达想法的自己,气那个不会提出请求的自己。
“我希望你想要的时候,能试着说出来,我不想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块石头谈恋爱,一个人主动久了,会很累的。”
女朋友说。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不会说“我想要”的人,我就是那个明明很嘴馋却只会眼巴巴望着别人的小屁孩。
我觉得这可能和我的家庭教育有关。
很小的时候,奶奶带我去街上买东西,回家的路上我看见路边有人在卖西瓜,就想要吃西瓜。那是西瓜刚上市的时候,价格居高不下,再加上那时家里很穷,奶奶手头也没钱了,就没打算给我买。
我哭闹着,蹲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然后奶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说着:“这孩子真不听话。”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想要”什么东西,然后得到的是一顿打骂和一句“不听话”的评价。
在那之后我就没向大人要过什么东西了,别人有好吃的,我就看看;别人有新衣服,我就看看;别人有新玩具,我就看看。
即便后来我也有了好吃的、有了新衣服、有了新玩具,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来的。
于是,我就成了家人眼中的听话的孩子。
他们和别人聊天时,只要谈及孩子这个话题,就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夸我:“我们家小孩可听话了,他什么都不跟我们吵要,不像谁谁谁调皮死了。”
不再说“想要”的我,得到的是家里和邻里一致的“听话的孩子”的好评。
可能就是在这样的对比中,我得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毫无道理但当时十分受用的结论:表达“我想要”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太会对别人提出自己的请求。
室友在吃草莓,我也想吃一颗,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想要”。
我妈每次带我逛超市都会说“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可我每次都只是摇摇头,两手空空地走出超市。
这个时候我妈就会感叹一句:“这么大的超市就没什么你想要的?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啊,我真没什么想要的。
我已经从不会说“想要”变成了没有“想要”的。
一个二十来岁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仅可悲,而且可怖。
上次我生病了,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半无意识的状态,我不想麻烦室友,就强撑着自己去了医院。
晚上我在群里面发了句消息:我病了,很严重,有没有人想要来探病?(群里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还是不会说“想要”,你看,我成功的把“我想要你们来看我”变成了“你们谁想要来看我”。
然后,杰魅儿就坐了一上午车屁颠屁颠跑过来看望我这个病人。
我觉得很感动,可是他却对我说教了一番。
他说:“咱们几个都是关系最好的,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们说,你从来不要求我们做什么,这让我有时候觉得,很多东西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给你的,包括关心和帮助。”
他是对的。
我总是不会提出请求,总是不去尽量表达自己的想法。
所以女朋友会觉得一直是她在主动,主动久了她觉得累。
所以我妈会抱怨,再大的超市都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所以朋友会觉得,他们是在一厢情愿地对我好。
我突然想起我爸,以前一到月底他就会问我还有没有生活费。
我就说,有,还有,还有几百。可事实是,这几百是我的蚂蚁花呗仅剩的额度。
但是我不想开口要钱,我知道他会打给我,所以我等着就好。
后来他很少问我还有没有生活费了,也很少主动给我打生活费过来。
直到有一次我终于到了饿死的边缘,就主动跟他说我没钱了,想要点生活费。
他很爽快的把钱打给了我,还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向我要钱的。”
他在等,他在等我开口请求。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哪怕是父母,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不对他们要求什么。他们可以无条件地对子女好,但是也希望自己的付出是被需要的,而不是一厢情愿的。
我有个朋友,他的QQ头像是四个字:有话直说。
他说,不要跟我发“在?”“在不?”“在不在?”这种消息。
他说,我是一个耐心很差的人,你有事就直接说事,我能帮则帮。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不说“想要”,从不主动提出请求,其实也是在消耗别人的耐心。我不能总是期待着别人主动来了解我,主动来给我帮助,主动来为我付出。
最好的关系应该是:你需要我帮你,所以我帮你,而不是因为你需要,所以我帮你。
前者是请求,后者是主动。请求是双向的,主动却是单向的,不管是谁,主动久了都会累,所以单向的感情往往不能持久。
学会说“想要”,学会对别人表达自己的请求,这种被需要感会让友情、爱情、亲情更加的简单和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