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一丝丝慵懒的情绪，听起来像是刚刚睡醒的。
“你睡了？”
顾及着车上还有别人，所以姜乔在说话的时候并不敢太大声，也是压着声音说的。
蔺时俢在那头轻轻嗯了一声。
姜乔了然：“都睡了干嘛还要起来给我来电话？早上起来在回也行啊。”
“没等到你平安落地的电话，不放心。”
姜乔在这边默默勾起嘴角，又小声的和男人说了些话，想到他隔天还要上班的原因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
她在飞机上虽说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毕竟这时差还没调整过来，所以在车上有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车子又开了数小时，才到达他们所要去的一座小城镇。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暗下。
一路走来，天空下起了小雪，街边的小店也统统都装饰上了圣诞节的彩条。
在这里比国内的过节气氛还要浓些，姜乔左右瞧着便觉得喜欢。
他们的车子停在一幢独门独户的洋房前，前头草坪修剪整齐，洋房的大门口上挂着一顶昏昏黄黄的灯。
外头的车子熄火后，屋里的人便急急忙忙从里头出来。
隔着车窗姜乔都认出来，那是照顾老爷子的佣人姓杨，她妈妈以前称呼她杨姨，小时候的她便跟着管她喊杨奶奶。
杨奶奶老了许多，鬓边的发丝都白了。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屋子里拿了一把大黑伞出来接他们。
待她瞧见姜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激动的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纠结了半天，自从嘴巴里喊了两个字：“乔乔。”
姜乔笑盈盈的看着她，规矩的喊了声：“杨奶奶。”
这一声杨奶奶把杨姨激动的差点要落泪。
“诶诶，好闺女可总算是来了，你外公为了瞧见你，都已经激动了一整天了。”
姜乔微微一怔。
她外公？
不应该是她老师么？
正在帮忙搬行李下车的余琮礼听见杨姨的话，撒手将行李丢给熊猫，转身就走到他们面前。
“杨奶奶，先带乔乔进去，我们有什么话，进去以后再说。”
“对对对，瞧我这猪脑袋，赶紧进来，外头冷。”
杨姨主动牵起姜乔的手，而余琮礼则默默冲她点点头，抬手在她肩膀上行轻拍了两下，示意她无碍。
姜乔这才放下心来的跟着杨姨一块走屋子。
屋里开着暖气与外头冰天雪地相比较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进了屋子，姜乔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勾着她肚子里的蛔虫。
在飞机上她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闻着味便觉得肚子里空空的饿极了。
余琮礼和戚越跟进来，熊猫与刚刚那名司机一同帮忙把行李带进来。
原本偌大的客厅里，一下子就好像变得拥挤起来。
“杨奶奶，老师呢？”
“老爷子在二楼房间里，你带乔乔上去吧，他瞧见了乔乔肯定会特别开心。”
“行。”
余琮礼点点头，拉上姜乔正准备往二楼去时，刚踏上楼梯口边转头看向身后那两人。
“你们在楼下随意。”
戚越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当姜乔随着余琮礼来到二楼房间门口时，站在那儿房门还没推开便觉得心里头一阵紧张。
可当余琮礼真正把房门推开，等她瞧见了靠在床头，那一脸瘦弱的老人家时，心里头的紧张居然一下子一扫而空全都不见了。
老爷子睁开紧闭着的眼帘，浑浊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一抹身影上。
颤颤悠悠朝她伸出手，微张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声的张着嘴，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但是听着便叫人觉得心疼。
“老师。”
姜乔一瞬间就红了眼睛，向他扑去。
余琮礼站在床位，像是个隐形人一样一句话也没有静默的看着他们。
姜乔扑进老人家的怀里，泣不成声。
明明走之前，还那样好好的人，怎么短短几年时间不见，就成了这样。
“老师，您怎么这样了，不是说一切都很好么？为什么你们要骗我。”
“乔乔、”
老人家的唇开开合合好一会儿才从口中喊出他的名字。
姜乔静静拽住他身前的被子，不敢用力，却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师……”
“丫头，别叫老师，该改口叫外公了。”
姜乔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被余琮礼从中打断。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可姜乔却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最后落在面前瘦弱的老人家身上。
那双漂亮的充盈着泪水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外公？”
姜老如今身体不太好，说话也不太方便。
但是听见她这一声外公的时候，还是不住的红了眼眶，想要落泪。
他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这一声等了二十多年的外公，今天终于是叫她给听见了。
他颤颤的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
姜乔却先一步反应过来去握住他的手，同时转过头去看向床尾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礼哥你倒是和我说清楚啊，别一直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事实就是你眼前所见的这样，其实老师就是你的亲外公。
二十多年前，影姨因为和你父亲的事情不被老师所认同，所以两人吵了一架，影姨离开时已经怀着你。
后来老师念着只有影姨一个女儿，主动拉下脸去找她，却不想那时候影姨已经生下你。
老师一开始很生气，可是后来也慢慢接受，但因为影姨与老师从事职业有关的缘故，为了不将你暴露的情况下，把你的身份资料做了手脚，送到你父亲身边抚养长大的。
隐瞒亲人的身份，当做你的绘画老师一直陪着你。
老师一直关注着你的生活，但也因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的原因，很多事情他没有办法插手。
所以才会在三年前选择离开治病，但老师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一直拖到现在，才肯将你找来，与你说这些事情。
就是想着在临终前，总要有个亲人孙女能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余琮礼说完的时候，姜乔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紧紧拽住了床铺边缘的被单，低下头去，不肯将自己的头抬起来。
就怕自己脸上的泪痕会将自己此时的情绪所曝光。
所以一时间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乔乔。”
老人家低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姜乔却久久没有回应。
只能看见她微微耸动的肩膀，昭示着她此时的情绪。
姜老看了眼站在床尾的余琮礼，莫作不作声的叹息了下，潋下眼底的情绪。
正当他们以为姜乔是因为不能接受时，女孩忽然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向他。
郑重其事的管他喊了一声：“外公。”
老人家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的。
眼角的眼泪顺着斑驳的沟壑轻轻滑落。
“乖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确实是你们的不好，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久啊，要是，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能早点来看您啊。
原来我的外公一直看着我陪着我一起长大，而你们却从来不告诉我，让我以为除了我爸便在没有亲人了。
您知道这种感觉多痛苦吗？”
姜乔曾经亲眼看着母亲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儿流逝，而她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那时候的她只恨不得再早点出生，再多陪她两年。
而如今，她却又要再经历一遍曾经那样的事情，这叫她如何能承受的住。
外公看起来好老的样子。
可她心知肚明，外公今年不过七十出头而已，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太能动弹了。
曾经模糊的记忆中，老人身体硬朗，还常常抱着她玩。
可现在……
他衰老的速度，快的可怕。
“其实……”
“我不想听您那么多其实，您只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还等着您陪我回去，我妈肯定也在等着您回去看看她。
外公答应我，这段时日乔乔陪着您，一直陪着您到您身体彻底好了，我们一块回去，好不好？”
姜乔紧紧握住老人家的手，深怕他会说出一个不好的字眼来。
老人家没说话，紧抿着嘴角，表情是难见的肃穆。
余琮礼绕过床尾，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乔乔，先起来在说。”
姜乔好不容易站起身，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杨姨端着一小碗米粥出现在门口，她看了眼两人：“楼下准备好了晚餐，你们两个先去吃点东西在上楼陪老爷吧。从现在起有大把的时间的。”
余琮礼点点头，姜乔看了眼床铺上的老人，明显脸上露出不愿离开的神色。
“先去吧。”
老爷子从口中吐出三个字，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余琮礼也同样低头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这才好不容易把姜乔从房间里带出去。
杨姨在他们离开后这次啊关上了房门，一脸笑容的来到床边，扶起老爷子。
“现下小小姐回来了，您老也能安心了。”
老爷子点点头，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些许安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