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以慎错愕地看着林若，半晌也没有挤出一句话，仿佛是被她刚才的话震住，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来了。
林若樱唇微扬，杏眼也愉悦地眯了起来，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很惊讶？”
“……不可能，你明明知道那一切。不管是小熊星座还是「长街」那首歌，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事情。”
“你还忽略了一个‘人’哦。”林若走到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东西来递到他面前，“它也知道呢。”
向以慎原本放松的身躯突然僵硬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本日记。
它的封面已经泛黄，书的侧边也微微有点脱落，很不好看。
第一页上是七岁时的他用稚嫩的笔迹清晰写下的“向以慎”三个字。
这本日记只记到他到向家第二年的事情，因为页数不够了，他就放进了抽屉的最里层珍藏起来。
离开向家去上大学的那一天，他想要把那些日记都带走的，却被告知新雇来的菲佣整理他房间时不慎将那些东西给丢掉了。
这种满是漏洞的谎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觉得是从小到大就看他不顺眼的向修泽故意扔掉了他的东西而已，那是他第一次把向修泽爆揍了一顿。
他以为已经被扔掉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他这里，还是被林若握在手里的，这样的事实一时间让他难以消化。
“阿泽派我接近在悦听里当别人枪手的你，本来只是想让你尝一尝被心爱人背叛的滋味，让你爱上我就够了。”
“谁知道你根本不上钩，说什么一直在找小时候认识的女孩子，纯情得像个笨蛋。”
“我无计可施的时候，阿泽翻出来你的日记，给我看了你那些故事，我就一点点背下来了，装作事后认出你的样子，装成你心里的那个女孩子。”
“你果然一下子就相信了。现在回想你那时候狂喜的模样，我都差点不忍心继续帮阿泽欺负你了呢。”
“但——阿泽说的事我都会照做，所以就只好对不起你啦。”
向以慎木然地翻开日记的内页，一点点地看里面的内容。
的确，他把那段往事都写进了这本日记里，却偏偏忘记写了最重要的事情——那个女孩的名字。
只用了一个“她”字来代指。
好像是因为年幼时期还不懂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是什么，连写下对方的名字都觉得害羞，只好用“她”来代替。
结果自己也没能好好记住她的名字，就让林若趁虚而入了。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眸色深深地望她，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有呢？”
“你还想听啊？承受能力很强嘛。”林若故作惊讶地看他，嘴巴却也没停下来，“后来阿泽爸爸知道你在玛德琳饭店做投资顾问，想把你带回龙腾。阿泽那么恨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呢？他就让我帮着你把音乐事业做大做好，等到你如日中天的时候，再把你击倒。”
“这样一来，阿泽爸爸就不会让一个失败的私生子进公司，也会彻底对你失去兴趣。”
向以慎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信息，尖锐地问道：“玛德琳的项目你们也盯上了？”
“你想想看，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在你这里拿到了多少私密信息呢？”林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合作渠道、顾客名单、管理技术和其他商业秘密，重要的东西我都有备份哟。”
“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为林若跟向修泽精密的陷阱喝彩，“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后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那个人穿着深灰色的西服，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震得向以慎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他额前的发梳到后面，用发胶定住，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略显浓密的英眉下是一双如黑玛瑙一样的眼睛，里面泛着危险的光芒，仿佛被他盯住就再也不能脱身似的。
“阿泽。”林若亲密地迎了上去，撒娇似的挽住他的胳膊要奖励一般对他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余董答应了跟龙腾的合作，中建银行也同意给他那边融资了，事情很顺利。”向修泽揉了揉林若的发，毫不在意向以慎的眼光，低下头在她侧脸上吻了一下。
向以慎没说什么，只是拿着那本日记，定定地看向沙发旁的男女，默不作声。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们没有一点相似的模样，不论是眼睛还是高挺的鼻梁，都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玛德琳饭店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叫向以慎的投资顾问。”向修泽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当然，其他跟龙腾有合作的企业也不会接受你。”
向以慎轻笑一下，好像觉得他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谈论的事情：“辛苦你了，为了对付我，这样大费周章。”
“对付你？”向修泽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对付。”
“……”
“不过是闲来无事，找点乐子罢了。”他说得云淡风轻的，脸上都是轻蔑的笑容，“本来觉得不是太有趣，但有你那个女朋友掺和进来，就变得有趣多了。”
“你什么意思？”
“一天过去了你还没查到是谁泄露了你新歌的demo吗？”向修泽慢悠悠地说，“这点信息搜集能力都没有，怪不得落到这种田地。”
其实他心里有了答案，却激烈地不想要去面对那件事情，更不愿意相信她跟向修泽居然有牵扯。
“多亏了顾知意，我才能拿到你手里三个项目的资料和新专辑的demo呢。”
“你说谎。”向以慎在他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浑身一颤，捏着日记的手指用力到把封皮都压出了褶皱，“她没有动机。”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舅舅一家欠了八十万高利贷，不帮我做事，怎么能还上那笔钱呢？”
他强撑起自己挺直的后背，语气有点发狠：“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对我。”说完他脑海里就闪过顾知意之前不小心说漏嘴的“三十八万”。
只是一瞬，他就觉得脑袋发晕，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就连支撑着身体的双腿都在发抖。
向修泽欣赏着向以慎的神态，继续说着残忍的话：“很难接受是吗？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最想看到的。我妈当初知道有你这么个野种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呢。”
“还不愿意相信的话，我这里有她跟我手下拿钱的照片。虽然只是定金，但也不少了。”他让林若把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放到向以慎面前，“是不是觉得很愤怒？你们不过是男女朋友而已，但我妈是爸的妻子，她那么爱他，当初你来向家，给她的打击比你现在遭受的还要多十倍不止。”
“哦，我忘了告诉你啦。顾知意才是你天天挂在心上的小熊座女孩。”林若的声音娇娇柔柔的，传进他耳朵里却像惊雷那样，炸得他震耳欲聋。
“不会的……如果她是，大学她就认得我了，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要来跟你攀关系？”
“她不是那种人！”向以慎极力否认，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很激动的样子。
向修泽走到他面前，比身形高大的他还要高上一些，黑眼露出点残酷的光：“你以为会有人真心爱你吗？你那个下贱的妈都不要你，把你扔在了向家门口，自己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亲生母亲都选择抛弃的你，凭什么认为别人会爱你？”
“她不是……”向以慎有些空洞地看着向修泽，显得很茫然仿佛只知道重复这句话似的。
向修泽揪起他的领口，把他拉靠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向以慎，这世界上没有人爱你。因为你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是别人的污点和耻辱，是我妈这辈子永远好不起来的痛！你记在心里的人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你！因为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向以慎仿佛被刺痛了一样，任由向修泽拉扯他的衣服，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你以为上次爸喊你回龙腾，是因为你是他儿子吗？不过是觉得你有点可利用的价值，收进公司来对公司有好处罢了。现在我让你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他也不会再让你回向家了。”
“向以慎，你要牢牢记住，你是个没有人爱的野种。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一辈子都要活在私生子的耻辱中。”
向修泽松开扯住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口，双手插兜冷眉冷眼地看着向以慎。
向以慎向后趔趄了几步晃若无人地抱着那本日记离开了龙腾。
他不相信。
顾知意绝不是背叛他的人。
哪怕监控器里录下了她从他私人电脑上拷贝文件的视频，哪怕林若跟向修泽都说她参与了那些陷害他的丑事。
在她亲口承认之前，他都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