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每周六的活动,言一经常能碰见杨焱和他那一帮哥们。嬉嬉闹闹的少年模样,也不会让人讨厌。
虽然水稻局长的举措把学校领导老师们都整得内分泌失调,但学生们在跨过最开始谁也看不起对方学校的傲娇期后,也真的逐渐打成了一团。还经常有在活动中拿错对方校服,还特意穿去周一升旗仪式的神人......
期末考试结束了,在暑假来临之前,两校组织本学年的最后一次活动。两校的孩子们在离别的情绪中都一反常态且颇有默契的收敛了吐槽的武力值,异常配合。
黄昏,橙灿灿的落日余晖照进体育馆,照得场馆内好似一片金黄色的麦田。室内,同学们正在热闹得进行两校的最后的一个活动:信任背摔。
言一站在垫得足有一人高的软垫上,回头看看身下拉着手站成两排的同学,那里面有第一天就认识的两个形影不离的西城区的女生,有已经可以开起来玩笑的的科小其他班的几个同学,还有那个叫杨焱的男生。言一在夺目的金色光芒下闭上眼睛,依然能感受到眼前的灿然和那光芒停留在脸上的温度。只见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仰面直直向后倒去,又稳稳被那些个手臂接住。
如果人与人相处都只需要这样简单的信任足以,那好像也不错。
杨焱站在言一倒下的头部方位。女生身体本来就很轻,再加上被其他手臂分担了很大一部分重量,女孩倒下时,头部的重量竟是若有若无。发尾扫过杨焱的脸,有一丝只属于少女的好闻幽香,那是种比婴儿身上的奶香淡一些又好似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的味道......
杨焱在这细微香味所带来的短暂的亲密感中心神荡漾。愣神中,少女已经站了起来,杨焱的手却还举在半空中。言一看到杨焱在看自己,歪了下头,一个询问的眼神。杨焱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转过头不看言一。
轮到杨焱的时候,杨焱看到言一正站在自己下落的腰部方位,瞬间心火蹭蹭得冒了上来。他咬了咬牙。
‘栽了栽了栽了,这下真的栽了......’杨焱一面仰栽下去,一面在心中悲鸣......倒下时感受到在他腰部的力量,脸又腾得烧了起来......
科小和西城区的校长分别进行了结业讲话,祝大家友谊长存,预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暑假,并再次提醒学生们不要拿错校服......这就算是正式结束了这为期一学期的结对活动。
散会后,男孩女孩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依依惜别。女生们有的在互相交换礼物,有的在合照,感性点的甚至抱在一起嘤嘤得哭,只不过没哭几下就有搅屎棍子在旁边学她们哭,然后女生们便全止住了悲伤,转去群殴那男生了......
男生们那就“儿子,爸会想你的!”“什么时候来西城拜见你老头子啊?”“到科小,找你爸爸我啊!”换汤不换药的此类叫儿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颇有大型认祖归宗现场的架势。
言一也在场馆中穿梭和几个玩得好的西城区附中同学告别,约他们下次来科小玩,与杨焱和那几个打过球的男孩子也都挥挥手示意。杨焱盯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言一心里有点发憷,怕他中二病犯了要在最后一刻再来一次约战,就快速走开了。差不多都打完招呼后,言一忽然感觉心里有点落寞,想起萨满每次说她约完会之后都有种兴尽悲来之感,忽略掉萨满原话里特意强调的第一个字不是原本那个字,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兴尽悲来呢?
言一默默穿过人群,走上观众席,那里也坐了好些个学生。她托腮俯瞰整个体育场,忽然在这种居高临下给她带来的剥离感中获得了一些平静。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哄闹,一群人把一对男女生围在中间。女生红着脸递上一个粉色的信封,男生也是远远看着脸都红到了脖根,双手郑重得接过了那信封。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口哨声。
从来搅屎棍都不会缺席这种场合的,几个男生随即窜到那红脸男生身边,对那个男孩勾肩搭背得还作势要抢信封,引得男生恼羞成怒,紧紧捏着信封,挣扎着逃离包围圈。那表白的女生也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挂着绯色的甜蜜笑容......
言一嘴角止不住得上扬。真好呀,少女情怀总是诗呀。
观众席左手边的楼梯上,杨焱捕捉到了言一微笑着的侧脸,心脏‘咚咚咚咚’得狂跳。后面几个男生窸窸窣窣的正在推他。“愣着干嘛!去啊,跟她说啊!”“去啊!去啊!”
在怂恿中,杨焱慢慢走向言一。
“言一!”
言一循声望去,看向了观众席右边的楼梯口。曲筱筱和几个言一班上的女生正在朝她招手。
“言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找你好久了!”曲筱筱佯装生气说道。“你都没和我告别呢!”
言一也朝她们微笑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坐。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明天两家要一起吃饭的事了。”言一白眼都懒得给。
“那我不管,你必须得和我告别!”曲筱筱撒娇道,坐在言一身边搂住了她的脖子摇晃。
“喂喂!姓曲的,这些天霸占我们言一还不够么?!赶快给我撒手!”一个平时在班里和言一关系不错的很男孩子气的女生一屁股坐在言一另一侧。“回你们的西城区去!”那女生不客气道。
言一看看身边的打闹拌嘴的人,在这特别的时刻,忽然觉得自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有种顿悟之感,觉得安静也好,热闹也罢,都挺好。
言一从曲筱筱的怀抱中挣脱,张开双臂左拥右抱。
“哈哈哈,爱妃们别吵了,朕定会雨露均沾的!”言一故意粗着嗓子说道。说完还豪迈得:“哈哈哈哈”了几声。几个人就咿咿呀呀闹做了一团。
杨焱被那几个女生打断,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言一和那几个女生嬉闹。忽然手上的纸被他窝成一团,纸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和电话。他忽然拨开那些躲在楼梯口的哥们们,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的跑出了体育馆......
杨焱骑着山地车飞奔在路上,刚刚的逃离让他自己也不知所措。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一直是顺风顺水,像某个土豪说过的,上帝给他的人生一直是简单模式。他出生良好,家庭优裕,父母都受过高等教育,在他的成长中,给予他足够的关注和尊重。他面容俊秀,个子高挑,在男生女生里面都很受欢迎,到哪里都是焦点,到哪里都很容易交到朋友。他想做的事从来都会被支持,也都好像不用太费力就都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可是这些天里,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那个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他,在那个女生面前却一次次感觉没有底气,忐忑又不安。不确定那女孩是怎么看自己的,不懂自己在那女孩心里可会有掀起一点点涟漪。他的心里早已为她翻江倒海,可是那女孩一直是从容自若的样子。他见到她会脸红心跳,连动作都不受控制的僵硬了。可是那女孩却可以一直礼貌的微笑,轻盈的在他的身边掠过......她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总是全神贯注的样子,顺从的遵守着规则,可是又好像能轻松的跳出规则的限制,并不期待什么。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他丧失了勇气,没有做任何行动,就退缩了。他觉得他只能等,等到有一天,她在他面前也会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也会眼神闪躲,语不成言,那时候,他才能够有把握得向她表白,告诉她,他早已对她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