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没告诉过我，它们会有这么多。”提利尔走到罗德身边低声抱怨道：“我们人手不够。”
罗德苦笑道：“我要是提前说了，现在这些人能有几个留下的？”
城防军本来只是维持城里治安的队伍，通常由经验丰富的老兵和佣兵组成，靠城主出钱养活。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的数量不可能太多，否则城主也养不起。
真发生了战争，领主也不会靠他们打仗，而是靠各封地的骑士带上他们征召来的领民组成的军队。
这种募兵方式的好处是省钱省力，坏处是士兵素质参差不齐，战斗力堪忧。如果碰到现在这种突然袭击更是连征兵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现在抱怨这些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王室把全国军队集中起来，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
站在城墙之上，他们能清楚的看到一条由鬼火组成的长龙沿着大路渐渐逼近。这只队伍浩浩荡荡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他们的视野尽头。
在提利尔还试图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的时候，罗德把注意力放在了亡灵大军前方，那两点跳动的血红鬼火上。他永远忘不了这只亡灵带来的恐怖和绝望。
“亡灵将军也来了。”罗德指着那两点鬼火对提利尔说：“就是它劈开了凛冬城的大门，有没有办法能把城门堵死？”
提利尔摇摇头：“石头不够，也没那么多时间。我让第三小队在城门两边准备，一旦城门破了就用城墙的碎石把缺口堵上。”他想了想咬牙又说道：“如果还不行，我就亲自带队去堵住缺口。”
双塔城的城门有十五英尺高，里外分成两层。外层由四英寸的硬木板制成，内部是一道可以上下拉动的精钢栅栏门。对于人类军队来说这种程度的防御可能已经够了。
但现在它要面对的是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
亡灵大军的先头部队在离城门还有一百码的距离停了下来。一般这个距离守城部队就可以开始抛射了，但罗德制止了射击的命令。除非能正中骨头架子颅骨里的灵魂之火，否则箭矢对它们根本没用。
还是让士兵们省下一些体力好了。
聚集在城门外的亡灵军队越来越多，提利尔已经放弃数清它们的数量了，反正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燃烧的鬼火。它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城外，却让守城士兵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它们在等什么？”提利尔轻声问道。
罗德也看不清楚，但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亡灵军队中飞出了一团不断蠕动的不明物体。它比黑夜更黑，比暗影更暗，当人类看向它的那一刻就仿佛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它飞到了城墙上方，发出像是指甲划玻璃般让人浑身汗毛直竖的刺耳尖声。
“我来此宣读永亡之主的谕令，地上的凡人，尔等需当敬听。我主将以亡月之意志播洒大地，负隅顽抗者必被毁灭。诚心归顺我主，方可濛泽亡月之恩赐。”
士兵中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罗德和提利尔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尔等只有一次机会。”
“投降！我们投降！”一个士兵立刻大喊道：“饶我们一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银色剑光便穿过重重黑暗，干净利落的斩下了他的人头。
“谁敢投降，这就是他的榜样！”提利尔的怒吼声随着剑光响起：“你们亲眼看看下面，看看你们敌人的样子！投降的下场就是变成它们的一员，不仅如此，还有你们的家人朋友，都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们没有退路，唯有拼死一战！”
罗德和提利尔两人联手，总算是把守卫的骚动压制了下来，城墙上再也没有一点声音。罗德又是一剑劈向半空中的暗影，夺目的剑光干脆利落的把那东西一分为二，接着它就炸成了点点荧光。
看到这一剑有了效果，提利尔立刻大喊道：“大家仔细看看！它们也不过是一群会动的活尸。它们被砍中也会死，被砸中也会碎！它们并非不可战胜，只要你们鼓起勇气！”
城墙之下，骷髅大将萨麦尔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这些人类的意志软弱，迟疑不决，远远不是亡者的对手。
“大人，他们拒绝投降。”萨麦尔身边的巫妖躬身提醒道。
骷髅一言不发。它自然看的出来，何须他人提醒？这些傲慢的巫妖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这样也好，它正好可以显露一下实力，既可以压垮那些人类脆弱的神经，也顺便警告一下那些不老实的巫妖。
它上前两步，双手紧握“暴徒”。这是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双手大斧，由暗色乌钢打造而成。斧身上盘踞着若隐若现的花纹，那是工匠在打造时施展魔法留下的痕迹。
只有这把附魔大斧才能承受的住骷髅将军萨麦尔的全力一击。
它颅骨里鲜红如血的灵魂之火猛烈的燃烧起来，释放出让大地隐隐震颤的庞大能量。这些能量流入它的四肢百骸，最后源源不断的灌注进武器之中，乌钢斧柄兴奋的嗡嗡作响。
世界在萨麦尔的眼中变成了由线条组成的简笔画，大部分物体都隐藏在背景之中，只有活跃的能量能够在无色背景上涂抹出自己的色彩。
那些高级亡灵的色彩黯淡微弱，在自己熊熊燃烧的力量之下瑟瑟发抖。而在前方，一大一小两个光点出现在城墙上。除此之外，那些低级亡灵和脆弱的人类根本不配出现在它的世界中。
汹涌的力量充溢在每一块骨骼之中，全身各处麻酥酥的像是要涨开一样。萨麦尔大吼一声，高高举起了斧头。
一道无比明亮清晰的直线出现在亡灵的视野中，那是属于它的力量。下一刻，这道线就能破开前面一切障碍，它的兵锋所至，无人能挡。
“快让开！”
罗德吼声在提利尔的耳边响起，但他恍若无闻，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那道迎面而来的红色光芒是如此夺目，如此美丽。世界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晰，清晰到除了那光芒之外一无所有。
这种力量怎么可能被凡人阻挡。
可是它确实被挡住了。
罗德手中的宝剑迸射出同样耀眼的光芒，这道光射穿黑暗照亮天际，将整个城墙笼罩其中。
它无迹无形又坚不可摧。如果说亡灵的大斧是凌驾于凡尘之上的旨意，罗德的圣光就是同样无视常理的律条。这是绝对攻击与绝对防御的对决，世界在那一刻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不相关联的部分，又在瞬息之后重新恢复正常。
罗德半举长剑喘着粗气，倒不是因为体力透支，而是心里没底。在拔剑之前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再次召唤出剑的力量，也不清楚这把宝剑能不能挡住骷髅将军的全力一击。一旦出错，他就会和城墙一起化为灰烬。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城墙上寂寞无声，事实上刚才两人之间的对抗太过短暂，大多数人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莱昂?提利尔不一样，他很清楚刚才那一刻有多么惊心动魄，甚至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剑刚刚失手掉在地上。
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有生之年居然真的看到了传说中的力量。
“法则之力？”他哆哆嗦嗦的看向罗德：“你，您是……圣域骑士？”
哈？我？圣域骑士？
罗德感觉自己的脸都在抽搐，刚才那超凡的力量确实像是传说中圣者才能运用的世界法则，但那不是他的力量，而是附魔宝剑的。
不过对面这位，怕不是货真价实的圣域吧？
萨麦尔同样没有进一步举动，它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攻击被阻拦的过程，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敌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萨麦尔的灵魂之火兴奋的熊熊燃烧起来：“如此看来，有人能打败墨菲斯托和卡斯托也不奇怪了。”
“大人，需不需要我们动手？”巫妖上前问道。
萨麦尔摆了摆手：“不用着急，我会慢慢享受这场有趣的战斗。让先头部队开始第一波攻击！”
骷髅将军一声令下，如同潮水一般的骷髅大军一拥而上抓着墙壁往上爬，一时间整个城墙裹了厚厚一层骸骨浪潮。守城的士兵所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无数双白森森的骨手攀爬而上，无数只骷髅张开嘴巴冲自己撕咬。身体最本能的恐惧让他们身体僵硬汗毛直竖。
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滚木从城墙上扔下，每一次都带走难以计数的亡灵。但每一秒钟都有更多的骷髅填补城墙上的空缺。扔下去的木石仿佛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掀起一点点涟漪。
提利尔深吸一口气，捡起了自己的长剑。他看向罗德，眼里尽是深深的绝望：“这就是……人类的末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