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可真奇怪，记忆中自己似乎没受那么严重的伤，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
周围吵吵嚷嚷的，让人听了心烦。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嘛喂！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原来这里并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房间，而是累似于战地医院的地方。一间大帐篷里摆满了床位，穿着黑白色长袍的修女和僧侣匆忙的在床位空隙间穿梭，忙着收容病人，包扎伤口，或者处理尸体。
病人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难怪会乱成这个样子。
他向两边看了一眼，左边的床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摊血渍。而右边坐着一个脑袋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家伙，胳膊上也打着绷带。
不过那撇小胡子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熟悉？
“嗨，你醒啦。”玫瑰骑士勉强动了动骨折的右手，象征性的敲了自己的胸口一下。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这家伙还是这么多戏。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罗德忍不住笑了出声。
提利尔却摇了摇头：“还好，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比你的受的伤要轻多了。”
啊？罗德被吓得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情。不过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身体倒是还有点儿虚弱，但没有明显伤口，甚至记忆里被炸断的右手也活动自如了。
“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嗯，挺好。”提利尔慢慢转了个身，他脖子被固定住了，想要看见罗德就只能把身体翻转过来：“喝了圣水之后可不就挺好嘛。”
玫瑰骑士的声音里多少带着一点儿怨念，他没法不嫉妒。
圣水是教会开发出来替代治愈术的药剂，据说效果比得上正牌神术。
之所以说是“据说”，是因为正牌神术没几个人见到过，因此罗德也不清楚这个说法对不对。
因为能被光明之主眷顾而有能力使用治愈术的大牧师实在太少了。教会推广圣水，一方面是为了赚钱，一方面也是为了治愈更多没机会接触神术的伤者。
这东西的配方是教会绝密，外人没办法仿制。教会每年的出产也不多，再加上一些黑心僧侣中饱私囊，每一瓶都能被炒到天价。
即使如此，圣水这东西也是有价无市，因为它效果确实没得说，号称只要还有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因此权贵富商们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弄到一瓶。
考虑到圣水的价格，双塔城里有可能买的起的估计也没有别人了吧。
“瑟丹公爵舍得拿出圣水来给我疗伤？”罗德有些惊讶的问提利尔。
“是啊，你是救了双塔城的英雄嘛。”提利尔闷闷的说道：“而且你当时的情况，没有圣水说不定真的救不回来了。”
不至于吧……罗德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不就是胳膊骨折了吗。
“我伤的很重吗？”
玫瑰骑士对罗德床头的桌子上努了努嘴，罗德这才注意到桌子上除了他的外衣和长剑之外，还有一截大约四英寸长的尖锐木片，已经被血染的通红。
“这是从你腰里拔出来的。”提利尔解释道：“应该是爆炸时崩飞的碎片，碰巧捅破了你的大血管。给你处理伤口的牧师说，如果没有圣水，你就是不死后半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罗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不过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如果不是因为伤重服用了圣水，现在他就得像提利尔那样，不知道得在床上躺多久了。
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儿之后，他立刻想到了鲁伯他们：“对了，我带来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话题，玫瑰骑士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放心，都和我差不多。他们被安置在隔壁，你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们。”
额……罗德看了看提利尔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这样子怎么都没法让人放心吧？
看到了罗德质疑的眼神，提利尔赶紧解释道：“我们当时被骷髅将军的攻击吹飞了出去，这些都是落进废墟时蹭出来的划伤，看上去挺吓人的，其实不算严重。”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当时那么危险，我却一点儿忙都没帮上。”
罗德赶紧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让我自己面对亡灵的大军，可能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吧。”提利尔双眼茫然的盯着临时医院的顶棚叹息道：“现在想想，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罗德对此深有同感，当初他从凛冬城逃出来后的心态就和现在的提利尔一模一样。最关键的是，找不到一点点希望。
亡灵的强大突破了人类的想象，那感觉就像是神话故事里走出的怪物，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
如果不是图灵帮助他打赢了白河之战，他真的会以为亡灵是不可战胜的。
当罗德从回忆中走出来时，他发现提利尔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我能问个问题吗？”提利尔突然说道。
“什么？”
“你真是圣域骑士？”
罗德听了这个问题顿时头大如斗。
诚实的回答是“不”。但要解释的话就不得不提到附魔宝剑，又不得不提到图灵，而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但如果撒谎的话，那就更解释不清楚了，圣域骑士哪是那么好装的。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罗德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不过实话实说，我不是圣域。”
“但你能用法则之力。”
“那不是我自己的力量。那感觉，怎么说合适呢，借用吧。只要我发出请求，就能得到回应，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也不算谎言，只不过他没说那力量是附魔宝剑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骗人不需要说假话，只需要保留部分事实。
提利尔听了罗德的解释之后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光明之主赐予了你神力？”
罗德立刻松了一口气。光明之主在上，这可是他自己理解的，跟我没关系，我可不是在借着你的名头招摇撞骗啊。
他赶紧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骗……呸！说道：“我不确定，不过确实有这个可能。不仅如此，在我和骷髅将军交战的时候，亡灵的【黑暗幕布】突然失效了，而且那骷髅的力量也减弱了很多，怎么想都觉得是神迹。”
“这样啊。”提利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光明之主真的在庇佑凡人，我还以为这也是那群牧师编出来骗钱的借口呢。”
罗德心虚的四下看了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说了，让人听到了会被剥夺骑士头衔的吧。
趁着提利尔还没有发现问题，罗德赶紧借口不放心同伴离开了病床。
他确实有点儿担心队友们的情况，虽然提利尔说他们没事，但普通人和黑铁骑士的身体素质没法比，提利尔没事不能代表鲁伯他们没事。
另外为了防止图灵和宝剑的事暴露，他也得尽早跑过去串供。
这所战地医院是教会出人出力建起来的，位置就在冷港附近。这里原本应该是放置货物的仓库，在战斗中被掀掉了顶棚。牧师们用帆布把房顶修了一下，虽然简陋了些，但胜在能节省时间。
鲁伯他们所在的“隔壁”就没这么讲究了，基本就是露天的平地。这里收容的都是受伤的平民，负责照顾他们的修女数量也不够。大多数伤者都处在没人理会的状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教会的人手不够，还要分出一部分人给灾民发放食物和热汤，能做到这些就不容易了。
如果指望城里的贵族老爷，恐这些伤者死了都没人给埋。
罗德在遍地哀嚎中穿梭，试图找到自己认识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伤患们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头都大了。
不过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隔着老远他还是听到了大熊那熟悉的大嗓门。
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大熊坐在远处地上，一个修女正在为他包扎胳膊。鲁伯就在他旁边啃着面包，看起来这两人的状态似乎都不错。
拉克维对着修女滔滔不绝，大谈自己如何英勇奋战，如何从凛冬城杀出一条血路，又是如何把双塔城从亡灵手里拯救出来。鲁伯在一边听得尴尬不已，恨不得拿黑面包把他的嘴堵上。
光明之主在上，这货的脸皮怕是骷髅将军的斧子都劈不开吧？
照顾拉克维的修女是个不大的小姑娘，她干脆利落的包扎好伤口，然后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大熊一眼。
“这些女士都立过贞洁誓言，不知道吗？”罗德走了过来，微笑着对大熊说道：“她们这辈子可不打算嫁人，我劝你还是少动歪心思。”
“小老爷？”大熊看到罗德一惊，随后嘟囔道：“好好的大姑娘不嫁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罗德耸耸肩道：“这也是人家自愿的，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鲁伯冲罗德露出了微笑：“头儿，你还好吧？”
“挺好。”罗德决定把圣水的事情藏在心里：“本来我还挺担心你们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挺有精神嘛。”
说着他看向了大熊，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大熊好似没看见一样，老神在在的说道：“不错个屁，咱可是让你给坑苦了。早知道那骷髅架子那么厉害，这趟活就得加钱！”
罗德正要反驳，大熊的脸色却突然紧张起来，他顺着大熊的目光回头一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朝他们走过来。
为首的骑士打扮的军官走到罗德身前冷淡的问道：“罗德?伍德大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