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几月的光阴，天气渐冷，已然是入了冬。这期间，周蠡也经常以各种理由来丞相府拜访，但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总会去董惜韵那边坐一会儿。
虽然丞相夫人没直接提起让墨云纳妾的事，也是经常旁敲侧击地，说起子嗣的事情。丞相夫人本来是想用喜事把周蠡所托敷衍过去，毕竟一边是明媒正娶来的媳妇，一边是风头正劲的九皇子，丞相夫人不想让任何一边心里不舒服。但若是非要做一个选择……
但听在清月耳中，就像是婆母在抱怨她进门几月了，都没有个一儿半女。
“少奶奶，董小姐求见，要不要春桃把她打发走？”春桃在外面叫门，声音不小，站在院子外面的董惜韵应该是听到了。
春桃也不怕董惜韵听了尴尬，连推她家小姐下水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若不是她家小姐身子还算强健，那日说不定就受了凉。
清月从难得一犯的花痴中挣脱出来：“让她进来吧。”
说完，清月就后悔了，刚才根本没听清春桃说了些什么，眼下一反应，才知道春桃说的是董惜韵。
好在，除去每日去丞相夫人那里请安，董惜韵存了什么心思不谈。那日之后董惜韵还算安分，清月没打算一上来就刁难人。
“给公子请安，给少奶奶请安。”
墨云微微点头，没敢再做出什么表示，清月示意董惜韵坐下。
董惜韵入座后，清月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春桃也不去倒茶，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玲珑听说董惜韵来了，有些紧张。少奶奶那日故意透露给她的风声，夫人是要给古公子纳妾的。少奶奶的意思是，如果不能避免，就尽量安排她身边的人。如今董惜韵来了，若是有意与少奶奶交好，那她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玲珑想过去听听屋里的动静，奈何如意在屋外守职，只能在屋里暗自叹息。
董惜韵心知自己在这里不受人待见，若是在不开口，恐怕少奶奶身边这个叫春桃的丫鬟，会不耐烦直接赶她出去。
“少奶奶近日身子可还好？”董惜韵自认语气足够柔和，姿态也放的够低，只是关心一句应当不会被刁难才是。
春桃却是毫不客气：“承蒙董小姐最近没来找麻烦，我家少奶奶身子还算好。”
清月不说话，在董惜韵心里，春桃此言就代表了清月的意思。
“那日的事情，其中有些误会，惜韵想了想，还是解释一番的好。”
清月这才开口道：“董小姐不必多做解释，墨云当日能将董小姐带回来，就足以说明董小姐的品行。我也愿意相信若雨那日只是一时失手，董小姐可还有什么顾虑？”
清月说罢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案上，盖子与茶杯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像是重重敲在了董惜韵心里。
董惜韵顿时觉得有些坐不住，忙道：“今日惜韵来，就是来向少奶奶请罪的，只要少奶奶能放下嫌隙，作何惩罚惜韵也没有半句怨言。”
春桃心里冷笑，这话说的，倒显得董惜韵乖巧懂事，她家小姐咄咄逼人了。就是不知道，若是当日被推下水的是董惜韵，她会不会大度。
“是该严惩，若是此事引得其他人效仿，这天下不就要大乱了吗？”墨云开口道，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在其中。
原本那日回来，墨云就想讨要个说法，就算若雨站出来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要出了这口气。但清月只说怕公爹和婆母知道了担心，把他拦下了。如今既然董惜韵挑明了此事，他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罢了，毕竟董小姐不是这府中的人，略施些惩戒，将她送回泾阳去吧。”清月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把董惜韵送走了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婆母把她推给墨云了。
墨云也觉得这提议不错，自动忽略了董惜韵带着几分期盼的目光。
董惜韵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就这么回了泾阳。然后依照父母之名，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若是以前便罢了，如今她有了心仪的良人，九殿下又透了些口风给她，就这般回去，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心甘情愿的。
“少奶奶，无论怎样的惩罚，惜韵都受着，只求少奶奶不要送惜韵回去。”
清月心里翻了个白眼，把你送回去就算是对你的惩罚了，你可受着？
见墨云清月皆是沉默，董惜韵心思暗动：“泾阳姚家与我家算是交好，姚家的公子上门提过亲，爹爹也有意撮合我俩。只是听闻那姚家公子有隐疾，而且近年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
墨云皱了皱眉头，去了一趟泾阳，泾阳城中几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董宅走了一遭，只为与他相识。在这么多人中，墨云却并没见识过泾阳还有姚氏家族，原来董惜韵也是会扯谎的。
春桃对董惜韵找的这个理由很是不屑，未婚夫婿不如意就来抢别人的，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也算是入王府早的，从小就陪在小姐身边，深知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你早些把这话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博取小姐的同情。但如今要受罚了才说，可就没什么份量了。
的确如春桃所想，清月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董惜韵一眼，对墨云道：“这院中的事务，理应你来作主。”
墨云接了这个难题，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是若雨想要硬闯，被如意拦下了。“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如意推了若雨进来：“回少爷，这贱婢要硬闯进来，完全无视了府中的规矩礼数。”
若雨也不顾那许多了，直接朝清月喊道：“少奶奶，那日都是若雨一个人的主意，若雨看不过小姐的心意白费。这一切都和小姐没有半分关系，少奶奶若是要罚就罚若雨好了。”
墨云朝若雨冷冷望去，若雨对上那双眸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目光，其中蕴含的似乎不是人类的感情……
但这透露着阴寒的光芒一闪而逝，屋内的其他人都没有所察觉。
“意图陷害主子，无视府中礼数，按府中的规矩杖责八十，丢出府去。不过……”墨云话锋一转：“若雨还并非府中下人，不若交到苏延尉面前，按照律法处置。”
董惜韵和若雨脸色齐齐一变，杖责八十，还不是要了若雨的命。这般瘦弱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交到苏延尉那里更是麻烦，说不定整个董家都要受牵连。家中几位兄长的仕途要受影响，她们几个没出嫁的姊妹也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了。
若雨不明白，本来最多只能算是她家小姐治下不严，怎么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清月和春桃则是不解，墨云如此说，跟暗示董惜韵留下有什么两样。
谁知董惜韵似是认命一般颓然道：“那此事便请苏延尉定夺吧，事后惜韵便带着若雨回泾阳，从此不再叨扰。”
董惜韵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周蠡身上，作为皇子，在大臣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被遣了出来，董惜韵腿脚都在颤抖，有些站不住。若雨要扶她回房休息，但董惜韵不敢歇，趁着夜色一人出了丞相府。
春桃和如意也被各自遣回屋中，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平安敲门进来。
“你猜的没错，那董家的二小姐去找周蠡了，估计周蠡也不会在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身上花费什么心思。”
墨云点头：“那就按月儿说的，略施些惩戒，让人送这对主仆回泾阳去。”
墨云话音刚落，平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中，留下习以为常的墨云和目瞪口呆的清月。
墨云还道是清月被平安的作风折服了，出言解释道：“他就是这般，日后习惯就好了。”
清月是惊讶于董惜韵和周蠡走得这般近了，也不知道周蠡许诺了她什么。更加不知道墨云早已经察觉了此事，不满地朝墨云剜了一眼，竟然都不告诉她。
翌日，丞相夫人听说了董惜韵离开的消息，又听如意说了昨日清月院里发生的事情。派了身边的管事叫墨云和清月过去问话，也不知道董惜韵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还是清月在争风吃醋。
墨云主动站出来，将那日清月落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丞相夫人心中愕然，那董家二小姐看着像是个懂事的，这些日子也让她满意，没想到会做出这般行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又不满地瞪了墨云一眼，这么着急跳出来做什么，我还能为难了你媳妇不成？
“这么大的事，怎么过了这么久都不说一声。若不是昨夜出了那档子事，恐怕我现在还不知道呢。”
墨云意图让清月在母亲心中的形象愈加完美：“本来那日回来就是要说的，月儿怕父亲母亲担心，不让儿子说，也不让儿子去找董家小姐讨要说法，只当此事没发生。”
丞相夫人对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还是知道的，但就算要杜撰，也该有个由子，这事应该不全是墨云胡诌的。
虽说董惜韵已经得了丞相夫人的心意，但终究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丞相夫人让墨云先回去，关心了一番清月，才遣走了她，自己消化这足够头疼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