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阁中，墨云刚一踏进内堂，就有几个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小二模样打扮的人迎上来。
平安也在其中，将众人传回来的消息挑拣出紧要的汇报给墨云。“现在周蠡府中并没有多少侍卫，大部分经过伪装都聚集在城北，城东和城西也有少量的侍卫，偏偏城南无人看守。”
吕铭烜上前一步，开口道：“或许周蠡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对城南的注意，而林堂主，或许就是被看守在城南的某处。”
吕铭烜和林公子都不是长安城中的负责人，但还是有威信可言的。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有几个难奈不住的已经主动请缨，要去城南救人了。
墨云并未急着下令，吕铭烜所言有些道理，但终究只是猜测。若是猜对了还好，排查面积直接缩小到长安城的四分之一。但若是错了，如今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他们浪费。
“可曾见过行迹可疑的人出城？特别是城门守卫起疑后神色紧张的，还有运送大件货物的。”
若是周蠡已经将林公子带出了长安，那搜寻面积就会被无限扩大。城门口的排查，是平安亲自负责的，墨云直接望向平安。
平安正色道：“除非押送林公子那人比我的手段更加高明，否则我敢打包票，周蠡并未从城北或城东将林公子带出去。至于城西和城南，便只有负责那边的人回来才知道了。”
墨云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等”这个字，只要谈及到等，那一切都成了未知数，他喜欢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时间等了，吕铭烜带一支精锐假意排查城北，尽量多给周蠡制造一些动静，但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平安，暗中调查城南，绝不能露出半分马脚。”
城西和城东看起来是最不可能藏人的地方，墨云只派了少量的人去搜查，自己则去了周蠡府上。
到了以后才得知，周蠡出府了，而出去的时间和他离开丞相府的时间也分毫不差。墨云便在周蠡府中静待，冥想着等下该如何抽身。这便是他的全部任务，也是计划中十分关键的一环。
清月在屋中等得坐立不安，几次将戒指从手中摘下，却是没有勇气面对可能会出现的画面，最后又戴回了手上。
春桃进来通报：“少奶奶，九殿下过来了，侍卫不敢阻拦……”
还不等春桃说完，周蠡已经站在了门外。也不敲门，便直接推门进来。
清月挥手示意春桃先出去，且看看周蠡要耍什么花招。
“你来做什么？”清月面色不善，想要直接赶他走。这时候周蠡过来，不是是来示威，又能是什么。
周蠡丝毫不介意清月对自己的态度，如今的清月，只是还没记起他们之间的过往。若是记起来了，他相信清月不会舍得对他这般疾言厉色。
“当然是来看你了，皇姑母可是说过，要让我多关照你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听，是关于墨云的，我相信你会有兴趣。”
清月抬手将周蠡的话堵了回去：“不必了，我和墨云之间并没有什么隐瞒彼此的，你那所谓的故事不讲也罢。而你我，如今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九殿下请吧。”
面对清月的逐客令，周蠡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挑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
“如此说来，连那件事你也知道了？那你一定知道，墨云眼下为何不在府中吧？”
清月自知失言，不清楚周蠡是否趁着墨云和平安都不在的空当，在屋外安插了耳目。如若有的话，那她所言很可能成为证据，害了墨云。
清月长呼一口气，理了理杂乱的心思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件事，不过我也没有兴趣知道。至于墨云为何不在府中，那便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了，九殿下若要探听，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周蠡面色如常，藏在袖中的拳头却已经攥紧。听闻清月所言，足够他判断出清月已经知晓了此事。这是多大的罪名自然不用他来多说，饶是如此，清月依旧要袒护古墨云吗？
包藏罪犯的罪名也不小，那时候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古墨云一起被重判吗？周蠡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只得到了一个不必思索便能得出的答案。
周蠡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离去。
门外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见周蠡出来，跟至周蠡身侧，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丫头警觉性还挺高，不若属下将她也一同抓了，严刑逼问一番。到时证据确凿，古墨云想翻盘也架不住铁证如山。”
周蠡斜着目光瞥在那跟班身上，跟班只觉整个凛冬的寒意都凝聚在自己脚下这一方天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该唤她郡主，不可坏了规矩。”周蠡缓言道。
那跟班连连称是，周蠡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丢在他面前。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说错了话也一样。割下你自己的舌头，或者……我来帮你。”周蠡自认人道地给出了两个选择，独自背着双手离去。
身后的跟班颤抖着捡起匕首，眼中的怨恨似是可以看破寒冬，却并未生出胆量让他将这目光落在周蠡的身上，而是落在了那扇屋门之上。
一回到府中，周蠡便看到一个人趴在他屋门前，朝里面张望着什么，手中捏着的字条都快被汗水浸湿。
周蠡不屑地一笑，看来古墨云手中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竟叫一个丫鬟来送信。
如意见到周蠡，不自觉地有些紧张，直接坐在了地上。
“九殿下，奴婢是丞相府的丫鬟，名唤如意，是来给我家少爷送信的。”
周蠡一看便知，这丫鬟眼中的慌乱并非是装出来的。换上了一副温润的笑脸，躬下身子将如意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紧张，是什么信，可否说与本王听听？”
如意抹了把冷汗，少奶奶还说九殿下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到了这里一定要规矩着些。眼下看来，九殿下也没有这般可怕嘛。
“多谢九殿下。”如意屈了一膝道：“不知道是谁送给我家少奶奶，又要少奶奶转交给大少爷的。少奶奶看了里面的内容，告诉奴婢此信切不可让外人看到，连奴婢也不许看。只让奴婢来这里找大少爷，把信交到大少爷手中。”
这么说的话，上面应该写着很重要的信息了？那便绝不能交到古墨云手中。周蠡心思一动道：“墨云此时应该就在屋内，你将信件交给本王便是，本王带进去给他。”
如意有些踟蹰地说道：“可是九殿下，我家少奶奶说……”
周蠡打断了如意的话，故意黑了一张脸道：“怎么，你信不过本王？还是担心本王会偷看？”
“奴婢不敢，还请九殿下莫要怪罪。”如意说罢，便将手中信件交到周蠡手中，又行了一礼才退出去。
“看来妹夫的运气不错，只是不知道妹夫手下的人有没有本事将人救走。”
周蠡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意，将已经拆开的信件递到墨云身前。
墨云接过信件，上面只有“人找到了”几个字。
周蠡仔细地观察着墨云面上的细微变化，虽然墨云的紧张一闪而过，还是没逃过他的捕捉。见墨云如此反应，周蠡心中冷笑更甚。
墨云毫不避讳地迎上周蠡的目光：“不劳九殿下费心了，我相信我手下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是吗？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等待的过程可相当无聊，不若我们做些什么来消遣时间如何？”
周蠡说着，也不管墨云做出什么样的答复，让人端了一个棋盘出来。
周蠡向墨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墨云坦然起身，坐在了周蠡的对面。
“殿下有此雅兴，若是在下不作陪，那便是太过不识抬举了。听闻殿下棋艺精湛，与宋青书对弈也不落下乘，在下正好趁此机会，想殿下讨教两招。”
周蠡眯眼望着墨云，故作镇定么？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何时。
布局展开，两人下的都不慢，似乎是商量好了，彼此行棋都似是没有章法一般。
周蠡轻敲着桌面，待得墨云落子后，将自己一片白字连活。
“既然妹夫虚心求教，本王自然是不能藏着掖着了。这一手假意围堵，实是救活自己。有时眼睛看到的，却并非是真实的。一局棋便可以得到很多信息，若是无法筛选出其中有用的，那这些便只会蒙蔽了你。”
墨云微微点头：“殿下此言有理，且看在下这一手。”
墨云落下一子，周蠡刚刚连活的一块白字顿时陷入了四面围堵的境地。
“有时似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智者千虑，终有一失。面对一个看似周详的计划，若是无法短时间内找到奏效的突破点，不如就比这计划更加周详。再久经沙场的将领，陷入四面围城的境地，能否突围也成了未知数。”
周蠡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没想到妹夫的棋艺也精湛，让本王也是受益良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