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钰瘪起嘴角，偷偷拉了拉刘夫人的袖子。
刘夫人立马会意：”既然令嫒已经进入禅房，那我们也该离开了。”
“刘夫人想走可以，只是我们家芷丫头如今见了明空法师，能不能如愿还两说，今日令嫒这般莽撞的事情日后若是哪个下人管不住嘴又漏了出去……”
“林夫人放心，改日我必领着钰丫头上门做客。”
刘夫人拉着愤愤不平的刘小钰离开，她们带来的奴仆也跟着走了，本来满是人的院子里忽然空了大半。
跟刘夫人打完机锋，林夫人转身继续等在禅房前。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打着旋儿，林元姿和林元仙对视一眼后纷纷坐在一边，默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魇像门神一站在房间门口，仿佛有她在，谁也不能跨过一步。
那严肃而怅然的表情让林夫人很惊讶，她记忆里的林元烟调皮捣蛋，喜欢与林元芷争斗，每次林元芷有的东西她也必须有，做什么吃什么如果不是一个档次便要吵闹。
今天如此安静沉稳的林元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第一次，有了了解这个小女儿的想法。
林元烟不受宠是很明显的，就像她的院子跟主院隔了大半个西府一样明显。
俗话说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比起调皮捣蛋的小女儿当然是在外人眼中得体的大儿子和乖巧的大女儿更得她喜欢。
离魇身上的衣服是昨天她派人送去岚院的，刚刚将外衣给了林元芷，她身上就剩下中衣，袖子似乎短了几寸，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林夫人还注意到她手上没有带任何镯子手钏，或者说她全身上下除了一对耳坠也没其他首饰。
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愧疚，这个不受宠的女儿在她不知道或者说不愿知道的时候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但她却从来没说过……
想到刚刚林元烟帮助林元芷的一连串动作，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偏心过了。
“母亲？元芷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元清此刻心情已经平复，虽然手不抖了但腿始终有点软绵的感觉，刚刚林元芷的脸确实吓到他了，生活里向来阳春白雪的人忽然见到那副容貌，自然是害怕的。
林夫人听得这话又想到林元芷这场无妄之灾原也是因林元烟而起，刚刚那丝愧疚瞬间化为埋怨和心疼。
林夫人用手帕捂了眼，压低声音跟林元清细细解释。
离魇也不想掺和他们的话题，林元芷脸上的病症在她看来很简单，腐烂是由阴气侵蚀身体导致的，只要及时将阴气散掉便可以痊愈。
离魇回想起林元芷帏帽被掀开时脸上的无助惊恐和周围人看她如看脏物的眼神，那鄙夷又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想起自己初次进入忘川之渊时。
她的母亲是玄沧大陆散仙，与梦魇族人一见钟情后生下了离魇，离魇自出生便跟着母亲生活在人界，
直至十岁时母亲去世，被父亲接回忘川之渊。
忘川之渊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存在于玄沧大陆之北，一道天裂峡谷几乎将整个大陆批成了两半，谷底封印了上古时候的混沌魔神，每日每夜以熔浆烧灼。
因地处特殊，居住的只有世代守护此地的梦魇一族。
离魇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踏上玄沧大陆时看到那荒凉的一切。
满山的红色岩石寸草不生，被熔浆烤的漆黑的山壁极度坚硬，除了梦魇一族再无其他生物。
而独居一界的梦魇族人非常排外，最为看中血脉和觉醒能力，她这个“杂种”以半血之躯踏进忘川之渊，怎么可能受到优待。
那些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喜欢将石子扔到她身上，在出门的路上撒下连神君皮肤都能轻易划破的金晶石，给她的饭菜永远是最糟糕的，明知道她胆小还引她到天裂峡谷，她在哪里呆了整整一晚，魔神的怒吼声近在咫尺，她只能抱着膝盖缩卷成一团。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她被舅舅接上九重天，虽然日子依旧不好过，她却比在忘川之渊时快活。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得那群孩子的模样了，但梦魇族排外的念头却在心底扎了深根。
后来舅舅去世，她在九重天的日子便更不好过，有桃夭夭陪伴她，总不会觉得自己孤独。
“吱呀”一声，禅房的门打开，小月小阳扶着林元芷慢慢走出来，帏帽被她戴在头上，众人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明空法师跟在她身后出门，看清院内的情况后，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解释林元芷的情况。
“林施主的病，老衲无能为力，还请夫人另寻高明。”
明空法师今年已七十高寿，时常云游四海，在京都以见多识广闻名，对佛法的钻研更是比其他法师高了不止一点，若是他都说不行，那林元芷的脸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林夫人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悲伤，若是林元芷不能好，那嫁入明家的事情必定换成其他人，西府两个庶女身份低微不可能嫁入明家，可林元烟的名声那样难听明家怎么可能让她嫁进去？
林夫人不禁大嚎命苦：“芷儿……我苦命的孩子……”林元芷如今才18岁，人生才刚开始，这幅容貌要怎么过下半辈子？
离魇没插嘴，平静的看林夫人抱着林元芷不停哭喊。
凡人总是将皮囊看得极重，轻忽了内心和品行。
只有他，九重天大殿下商玄。
他冷静、稳重，心怀怜悯，对任何仙君神君都一视同仁。
就像、就像前一个世界对她无微不至的骆青阳，喜欢一个人，总是会将她照顾得很好，不让她看见一丁点污秽。
“母亲还是快派人送信给父亲吧，林元芷的脸肯定是瞒不住的。”
系统临走前特意叮嘱叮嘱她不能随意使用灵力法术，可它没说不能使用红珠。
林府二老爷的大女儿脸烂成了骷髅像一阵风，不消片刻便吹遍了整个京都。
林夫人携着一众人马回府，还没等她喝口水，林老夫人的传唤便到了。
嬷嬷双手叠于腹部，表情严肃认真的站在林夫人身前将老夫人的话一一转达：“老夫人说了，太太回来便去东府瞧瞧她，最近天气冷了她腿脚也不利索了，耳朵也不比得从前，今天还听错了丫头的话。”
“娘？”
林元芷现在连在屋子里都不敢取下帏帽了。她半蹲在林夫人一侧，手被林夫人拉着，将另一边完好的脸贴在她手上。
林夫人心乱如麻，感受到林元芷的不安，摸了摸她头顶。
林老夫人，是林府辈分最高的人，也是林夫人的婆母。婆母有话要问她，如何能推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