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达步履如飞奔回石室,那名小喽啰也稍后即至,周元达帮助张罗着续火洗米熬粥,切了点肉丝敲了俩鸡蛋加入锅中。准备就绪后,周元达方有余裕扫视了下铁架石柱隔开的这半壁石室,旁边闲置了几张八仙方桌,壁角堆满了石鼓石锁,还有一列兵器架,不用说那是供盗匪就餐和锻炼的了。
这里斜对地道口,清风微送周元达鼻端忽然嗅到一股异样的焦腥臭味,他颇觉怪异循着风势寻出了洞口。只见白衣少年背负着双手,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堆尸体。那堆尸体显然是他和少将军砍杀的匪徒,自己挑担过来竟没注意已被移出了洞外。更为奇异的是尸体从上至下,滋滋冒起股青烟,慢慢消溶化成了滩滩脓水,逐渐扩散短瞬间尸骨无存。
周元达呆呆的张大了嘴合不拢,结结巴巴道:“这…这…”少年神情怅然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强盗也不是非杀不可…唉,此处多是石璧地质坚硬,短时间内我无法掘坑掩埋让他们入土,只好洒了些化尸消骨粉,聊胜于弃尸荒野被野兽?食了。”周元达听得若有所悟,就那名剩下的小喽啰来看,也末必强盗便人人丧尽天良该死该杀……
姜思齐醒来睁开眼晴,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爱妻廖琼英。秋水汪汪含情脉脉伊人惊现,疑真疑幻宛若梦境,痴痴定定的瞧着她。廖琼英被他瞧得晕生双额抚着他手臂道:“你总算醒了,多亏婆婆认出了项铁山之子,妙手回春解去了你体内剧毒…”姜思齐幡然醒悟道:“我千防万防,却还是疏忽了自己的铁枪被机关所刺损,沾染了毒药误传。”继而又不解的问道:“你说项铁山之子是什么意思?”恰巧白衫少年偕同周元达自外而入,廖琼英道:“这位就是我们欲要寻访的项大叔的公子,也是林药师正阳的徒弟。”姜思齐挣扎欲起惊喜的道:“怪不得我们初见便有亲近接纳之意…”
少年趋步向前按住他道:“将军切勿轻动,需加静养。”姜思齐感激之至伸手相握道:“想不到…多谢救命之恩。我中的是什么毒?既非从口鼻而进,又非有伤口破血而入,仅通过暗器传至我铁枪上,再经手掌碰触而渗竟如此厉害?”少年道:“这是七虫七草七花膏,单一分开来其实没什么毒性,但揉合在一起淬炼那就巨毒无比了。将军还有哪个身体部位接触过么?”姜思齐想想道:“也就脚底靴踩过。”少年情绪变得紧张起来,走近床尾仔细察看姜思齐的靴底小心帮他除下道:“为防万一,这双靴子不可再穿。”
姜思齐本想细问娘子和少年相认的过程,但妹妹她们尤在虎口,便不再客套的道:“你们先别管我,快去解救思燕和夏侯兄弟。”少年道:“将军不用担心,有周将军同行足可成事。但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想籍假我祖爷爷余威降服这伙强盗,或许它日可留为我用,请少将军网开一面。”
姜思齐沉吟道:“只要舍妹他们安然无恙,公子自行处置就是。怨家宜解不宜结,况且杀伤了上百名喽啰…”少年喜形于色拜辞携了周元达自去。小喽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过来,姜思齐强挣着说了这阵子话,体质愈发虚弱。廖琼英扶他坐正靠在床头,接过粥碗徐徐喂食。姜思齐内力耗尽腹内正饥,连食了三大碗精神略振,迫不及待的道:“他果真是飞龙,你们怎生得以相识相认?”
廖琼英佯嗔道:“哼,我们约定以天亮为期,你怎么不守信约?”姜思齐深情的望着爱妻歉然道:“我没想到周贤弟先躲在牌楼外,截住我非要同行。而且我们搜寻了大半夜一无所获,出于安全考虑候至天明,偶然才发现地道的隐秘。救人如救火,那时没有时间耽搁,何况有周贤弟在侧。”
如此解释合乎情理,夫君既脱大险,廖琼英由忧转慰,心情自然欢畅,便娓娓道出经过。昨夜自姜思齐走后,廖琼英愁肠百结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早的便洗漱停当,姜思齐却始终不见回转。她坐立不安又挨至东方旭日初升,推窗望去霞彩迷离变幻,恰似她心境忐忑动荡。她实在按耐不住,便想去敲中间周元达的房门,和他暗暗商量统一口径。一旦婆婆起来齐哥未回,自己真不知该怎么搪塞。
岂知周元达房门紧锁,她正自奇怪扒近门缝向里偷窥,隔壁婆婆已牵着怀玉开门出来。她只好潋藏心底的惶恐不安,佯装笑脸奉迎婆婆娇儿。婆婆问起姜思齐,她只得胡乱说道:“齐哥说咱们离家仓促,见这里市镇繁华,想去逛逛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买,充作礼物送给姨父母。我起得稍晚,见周兄弟也锁了房门,可能齐哥邀了他同去罢。”
还好黄夫人并不怀疑道:“难为齐儿有此心思。”昨晚接迎她们的那名伙计从楼道转出来,殷勤的招呼道:“各位早,本店配有精美的早点,你们要不要下楼享用?”廖琼英道了声“好”,黄老夫人却道:“小二,我向你打听个人,昨夜在餐堂用餐的那白衣少年是何许人?”廖琼英诧异婆婆有此一问,跨出的脚步不觉顿留。
伙计麻利的道:“你问他那可是大有来头,方圆百里提起檀溪项家,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了晓。他就是项家少爷飞龙,江湖著名人见人夸的少年英侠,也是这座酒楼的少东家。”廖琼英闻他也是檀溪人氏暗称偏巧,婆婆已是喃喃念道:“他姓项?…果然是飞龙。他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见他。”语气越说越激动。
伙计很是奇怪老夫人的神情,不敢怠慢道:“他现在餐堂,马上要去吉州。”黄老夫人忙健步奔向楼道口,连时刻不离身旁的孙儿都不及牵。廖琼英之奇更甚,观婆婆举止反常,暗忖道:白衣少年姓项,难道就是夫君提起过的诸葛姑姑之子?
她那时候还很年幼未进婆家之门,对姜家上一辈的事不甚了然。夫君虽然有所提及,她也只听说个大概不曾详问。据说诸葛丞相唯有一女嫁给了项氏铁山,随军征战亡于敌手。项铁山伤心之余带着遗留的一双儿女返回故居,药师林正阳与之交情匪浅,竟也携了家眷追随归隐……
廖琼英低头回思随后行至楼梯口,骤见下了楼的婆婆飞身窜出,拦住正欲催马而行的白衣少年。廖琼英急忙抱起儿子追出,恰听婆婆饱含深情的道:“飞龙我儿借一步说话。”既确认少年是项铁山之子,黄夫人和他母亲诸葛琴乃是感情至深的异姓姐妹,夫君姜维又事诸葛丞相如师如父,激动之下黄夫人居然呼名唤儿。
白衣少年猛提马缰,马匹长嘶声中人立而起,前蹄才未曾踏出。定晴一看,马首站立的正是昨晚自己差点误认的那位夫人。耳听她唤己为儿,一怔之下跃下马背,抢拳道:“夫人可是姓黄?”黄夫人喜极欲泣道:“好,不愧诸葛血统的传人,果是独具慧眼。”少年惘然不解道:“诸葛传人?我只是觉得夫人酷似我的师娘妄加猜测。”黄夫人一愕端详着他道:“你师娘是林正阳药师的夫人黄月桂吗?”少年点了点头。黄夫人皱眉间已然明白其理,项铁山家中原有元配,回来的当年因思念诸葛琴忧郁成疾,次年林正阳便传讯他离开了人世。估计是项铁山的家人考虑到飞龙兄妹年幼,要求林正阳夫妇帮同隐瞒了一段事实。她转开话题慈详的道:“你母亲大人安健?”少年道:“多谢夫人问候,我母亲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