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齐听爱妻讲述完母亲和白衣少年项飞龙相认的过程,不胜感慨。他充满深情的对廖琼英道:“有劳贤妻费心,为夫甚觉不安。所幸此行有惊无险,如今得项兄弟之助更是如虎添翼。我此刻体力己经恢复了几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知地道那端情况如何,我们这就过去或许还可尽些薄力。”廖琼英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来的路上飞龙兄弟告诉过我,他祖父早年曾降服过这群盗匪,积威犹存谅他们不敢难为。”
话是如此,可姜思齐心悬之下坚执要行,廖琼英拗他不过,而且她和小姑子思燕也是情非一般。那名喽啰当他夫妻情话呢哝时,不便在旁偷听,远远的坐在洞口的台阶上。见姜思齐起床,忙走过来在另外一张木床底下拖出个箱子,翻出一双崭新的靴鞋递过道:“这双靴子是头领分发下来的,我从末穿过。将军要是不嫌弃,可将就着穿。”
廖琼英双手接过喜道:“多谢你了,我正愁地道石板碎子搁脚行走不便。”蹲下身给夫君穿起,竟挺合脚。姜思齐从床上站起问道:“你姓甚名谁,何以为盗?”喽啰躬身答道:“小的姓蒋名洪,家道败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偶逃亡经此被群盗所擒,为求活命不得己从伙落草。”姜思齐透过一丝冷峻道:“我瞧你良知未泯,何苦干这伤人害理的买卖。我给你些本钱,这就离开此地另谋正当的营生去罢。”喽啰通的跪地道:“小的何尝不怕辱没了先祖?只是负有官司不敢回乡。诚蒙将军怜惜,誓愿追随左右牵马坠蹬为奴为仆终无怨言。”
姜思齐念他帮助过自己扶起他道:“我自己目前也是流落异乡投靠他人,哪有能为收留你?”正自推诿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震荡石室,地道里小跑出一支二十人的喽啰队伍。为首的小头目挥手一摆,两排各十人相对分列姜思齐夫妻两旁,头目从中抢进单膝跪地道:“奉军师之令恭请姜将军及夫人总坛相见。”
廖琼英低声对夫君道:“我说飞龙兄弟不会负你我之望罢。”姜思齐颔首不语,随着小头目的引领夫妻并肩跟去,那队喽啰似是奉令驻守并不回返。临近内洞口,姜思齐回首招那喽啰蒋洪道:“你随我来罢。”蒋洪欣然领命,也跟着进了地道。
灯火幽迷凄离,廖琼英斗然间不适应昏黄的光线,紧掇着夫君。走过一段路后头顶现出个天窗,姜思齐手指幽洞道:“我们就是从这里滑入到地道。”廖琼英抬头望去黑咕隆咚难现天日,嘟哝着道:“按地道走向进来也不过数丈之深,怎的一望无涯?”姜思齐解释道:“洞口隐蔽在一棵遮天蔽日内壁中空的大樟树下……”不提防脚下踩到一滩带有血腥味的粘凋液体,弯腰想要察看,廖琼英掩鼻扯住他道:“不用看了,肯定是飞龙兄弟杀伤了匪徒,用的化骨消尸粉,底下石板不易渗透故留有大滩脓血。”姜思齐讶道:“匪尸是死于周贤弟之手,想不到飞龙兄弟年纪轻轻却才智过人,看来已尽得林药师真传。”
廖琼英推着他快步而过,又走过一程,右边分展一个仅容一人行走的岔道地洞。姜思齐止步向里望去,亦是不见尽头。蒋洪凑近道:“这里过去是个排泄通风口,设计和尾室基本一致,只是面积小了很多,仅留十人把守。”带路的头目也只得留步等候,听蒋洪向外人透露地道秘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惜洞壁铜灯光亮不足,蒋洪不曾看见。
似此一路走去,果如蒋洪先前所供,共有五个排泄通风口两个天窗,地道总长不下十五里,也不知钻过了几座山头。姜思齐留心暗记,蒋洪依次指点明白。行进离出口不远光亮骤强处,却隐隐传来金铁交鸣呼喝酣斗之声。姜思齐夫妻对视均觉不解,既已遣喽啰前来相迎,怎么会又起了干戈冲突?
夫妻双双抢过领路的头目之前,地道狭窄无法纵跃却也是迈步似箭。出得地道,眼前景致完全出乎意料,令他们夫妻惊叹不已。外面柔和的灯光连接着天然之光融为一体绚丽多彩,同是石室却有着天壤之别。迎面春风荡漾,空阔的洞穴竟是个容纳千人的练兵场。左边布列着十数个石窟,奇形怪状有似屋宇。右面向前月牙形的洞口宽有丈余长达三丈,外面是个硕大的露天石坪,形似处在天际般云雾缭绕。
月牙形洞门之内聚散着数百名喽啰,掂脚探首齐齐望向洞府外的天台,兵器碰撞之声就是从外面露台随风传进,隐见人影跳跃纵腾。姜思齐夫妻无心欣赏诸般景致,一前一后挤向洞门。说来奇妙,姜思齐手臂并不见擅动,所经之处拥挤的喽啰被一股強劲气浪逼开,纷纷自行让出一条通道。
露天石坪台上有四人分成两对撕杀正炽,一对是周元达挥舞双斧敌住黑莽大汉黄铁锤,另一对一方正是失踪的夏侯玄,他的对手是一名双手过膝方面大耳的长身汉子,手中兵器竟是一对铜钹。白衫少年项飞龙则和一名纶巾冠扇的清秀文士站在一起,全神注视着场上剧斗。
廖琼英担心夫君中毒后体虚又弃了惯用的铁枪,扬起金背大砍刀想抢前加入战团。姜思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认周元达不胜不败势均力敌,夏候玄攻势凶猛,对方却有容让之意进退有度显然未尽全力。他不愿莽撞行事拦住了娘子道:“咱们先弄清情况再说。”
喽啰人数虽众,先前却是鸦雀无声,不知是恪守将令不得踏出洞壁,还是害怕四人的搏杀会误伤自己。但姜思齐这一挤过,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项飞龙和那清秀儒巾文士听到后面情形有异,同时回过头来,姜思齐已走向他们问道:“飞龙贤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直愁眉不展劝不住架的项飞龙似遇着了救星道:“姜将军来的正好,快先劝住了周夏两位将军,不要再斗下去加深误会。这个天台边是百丈深渊,万一不慎有所虞伤于双方都不妥当。”姜思齐道:“到底有什么误会?”项飞龙叹了口气,指着清秀汉子道:“这位是黑虎岗神机军师鲁机子,内中曲直说来话长,我只好长话短说。因有人质被扣,我和周将军一路钻过地道时,商量好了还是先礼后兵。我们的突然出现,虽令匪寨大为震惊,但众位头领听我抬出祖父之名说明来意,还是给足情面答应放人,并派喽啰迎接贤伉俪。然而天亮之前,其时姜小姐巳和三寨主何太劲结下梁子,姜小姐不甘受辱誓要手刃何某。各位寨主苦拦不住,何某见不是路乘乱逃走,姜小姐已追杀而去。放出来的夏侯将军不见了小姐,认定是已被他们所害,全然不听解释便大打出手。周将军初时本也相信,后来见夏侯将军势若疯虎,起了同仇敌殆之心跟着参战。苦于我人微言轻,无法劝阻……”廖琼英刀柄呛啷顿地冲匪军师问道:“你们到底把我家小姑子怎么啦?”鲁机子满脸无奈道:“误会正是从那少女身上引发而起,千不该万不该我寨踩道的探子测出你们携有百万巨资,一时动了贪念当道拦劫。二寨主虽然靠迷药之助,擒获了夏候将军和姜大小姐,押回来分别关入地牢后便施解药救醒。我们确实严令不许委屈了俩位善加看待,本议等天亮之后再作区处。哪知三寨主半夜带伤逃回,手下所率五十名弟兄死伤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