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龙一足踏空立时惊觉,身体下垂之际先防敌人追袭,右手半片铜钹甩手掷出。随及按住悬崖边缘左腿曲膝猛一借力,向右跃出数尺冒险落在廖琼英之前。廖琼英不屑趁人之危,此刻要伤他自是易如反掌。夏侯玄挑落铜钹被阻得一阻,挥棒待要再上,姜思齐项飞龙双双抢至拦在中间。
“思燕既已离开此地,又有项公子作保,将军还是就此收手化解了罢。”姜思齐劝阻道。柳从龙原本就有息斗之心,遇此险招骇然之下良久方自宁定。夏侯玄勇猛而非莽夫,自知若非少夫人之助,他殊无取胜的把握。少将军出言罢斗,胸中郁积稍除,那能不依言而收。
鲁机子为人玲珑八面,得消除此间误会又结识了众多英雄好汉,难抑心中快慰,打着圆场拉着项公子引荐拜识,并命令喽啰速去整顿酒宴。山势巍峨云天接壤,姜思齐但觉与先前所见林海奇峰大相突兀。石坪上头尤有半截山壁,一条小道凿壁宛延沿深渊端拦着道粗铁链,当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依廖琼英夏侯玄之见,便欲沿石壁小道追索下去寻找姜思燕。鲁机子堪破她们的心思道:“此山绵亘百里,山下路径四通八达。姜小姐神勇无双,这大半天的时间巳不知追向何处。别说何寨主手臂有伤,就算完好如初又怎是姜小姐对手?我看诸位但安勿忧。”廖琼英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作声悉听夫君示下。
伫立在这群山之嵿,四望茫茫荡荡,姜思齐不免心绪起伏。一轮艳阳穿云透雾,它乡山川依然锦秀。自己的故国却从此冰封尘冻,只能埋藏在心底。到达檀溪之后,难道真的就依附他人归隐田园?自己或许能厮守贤妻娇儿消磨壮志,藏匿锋芒,可夏侯兄元达弟呢?他们会甘心埋没草莽奈住凄凉?恐怕我那思燕妹子首先就会跳起来,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说到妹妹思燕,姜思齐暗自苦笑,前途命远若何他无法预料。只怕此后结缘江湖,倒不如让她历练历练增长些见识。反正以她刁钻精灵的个性,不让别人吃亏头痛已是邀天之幸了。何况如鲁机子所言,这时候已不知她去向何处,盲目追寻无异大海捞针。若然顺利燕妹可能不日既回,母亲妻儿尚未妥善安顿,牵绊之下他也不便远离。
他按内心的想法示知妻友道:“燕妹性情娇纵,行事却自有主见。就当她此番游历江湖,磨炼脾性未尚不是一件好事。”周元达道:“凭小姐的武功机智,还不搅它个翻天覆地。”莽汉黄铁锤深有余悸道:“江湖上谁不小心招惹了她,那里还过得安生?反正洒家是领教过了,。”周元达忿道:“哪你使用迷药一节,我家小姐还没找你晦气呢。”黄铁锤慌得黑脸泛着油彩般道:“那…洒家杀她不过…孩儿们没辙…洒家后来对她可不敢丝毫亵渎…”廖琼英被他的憨直逗得掩口娇笑。
强盗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份属正常,但黑虎岗这伙却有例外。多年前就被项逢春老英雄威服恩化,他们穿州过县只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巨富,并不滋扰贫困百姓,也可谓盗亦有道罢。沈从龙观姜思齐一行义薄云天气魄宏伟,更是仰慕意欲倾心结纳。新败之后不存任何芥蒂,向姜思齐等人恭辑陪罪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冒犯之处请诸位英雄海涵。”
项飞龙奉有乃祖密嘱此刻不便言明,逐豪爽的道:“黑虎岗虽说做着没本钱的买卖,尝无过份的恶迹,不然我项家也不肯相容。大家就此消除误会,日后都可称是自己兄弟。”姜思齐等都是豪爽之辈,事过境迁过往恩怨自不便纠结不放。
不一会喽啰布置了酒席来报,黑虎岗三大头领添作主人盛邀入席,姜思齐无法推托只得率众而就。席中群豪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过往恩怨尽皆言抛着实热闹。酒过四巡菜过五味,姜思齐挂念娘亲幼儿,不敢贪杯坚辞就行。项飞龙今天原要赴吉州二大爷项逢秋之召,也无心逗留。黑虎岗头领苦苦挽留不住,只得送出地道依依惜别互道后会有期。
姜思齐他们召回马匹,夏侯玄周元达共乘白龙马,一路快奔回到了松山镇盘龙客栈。姜思齐再不敢隐瞒母亲,跪地禀告详细后恳领责罚。女儿未能同归,黄夫人虽难免担忧,究其原因也无法责怪孩儿,何况陪跪的还有儿媳廖琼英,夏侯玄和周元达。夫人扶起他们叹道:“燕儿任性胡为,此行祸福难料与你们无关。”终是将门之后,忧愁并不形之于色。
姜思齐站起身后便安排夏侯玄他们装点行李,准备起程争取向晚赶到檀溪,举家下楼出了客栈。项飞龙耽搁了半天,恐二大爷急望不便同回,着小厮快马先返给林师父通报。关于自己身世之谜,只好暂且忍耐数日了。临别之时,姜思齐牵过其妹的白龙马,交付项飞龙执住他手道:“你我一见如故,贤弟地面熟悉,拜托你帮忙顺便打探舍妹消息。此马不但脚力雄健,而且颇认其主。”并祥细描叙了姜思燕的容貌。
项飞龙难舍分别道:“小弟多则三两日便回,届时再来请教将军关于先父的一些过往事迹。”姜思齐听爱妻转叙过,母亲还未及把项飞龙的身世详尽告之,当即笑道:“为兄痴长你几岁,项叔叔之事也略有耳闻。我就林药师府上相候,一定知无不言,但还是以他们长辈熟知为准。”项飞龙心领神会,也不多所谦让跨上白龙马拱拜而去。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熙,姜思齐头前率领家人驱车缓行,客栈的帐房伙计直送出松山镇街道方罢,显是遵项公子之嘱。沿途无话,只闻蹄声得得车轮滚扎,夹杂着路边旷野农夫哟喝耕牛梨田,和风送来阵阵新翻泥土的气息。春意盎然景色宜人前程在望,姜思齐等落拓江湖,既使解除了昨日的担忧,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或许正是少了姜思燕的嫣笑调剂。
离了官道拐入进檀溪的羊肠小径,不闻了田野一片蛙鸣,但紧邻小溪却是水声淙淙。如此曲曲弯弯又行出了数十里,前途三骑快马飞奔而来。姜思齐扬眉见有项飞龙的跟随小厮在内,猜想必是林药师着人来迎。廖琼英本来押后,忍不住打马上前和夫君并缰而立。
奔至跟前三骑马先后勒停,为首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年青女子,除了项飞龙的小厮还有位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年青女子神态飞扬顾盼生姿,冲姜思齐夫妻爽朗的抱拳道:“来者可是姨娘姜家表哥嫂么?”廖琼英一见她便先自喜欢道:“正是,你是姨父林药师的千金?”
年青女子滚鞍落马躬身道:“我是林家的大女儿巧音,奉家父母之命带弟弟巧旭前来迎接姨夫人。”姜思齐夫妻忙跃下马背,廖琼英上前握住她手婉道:“好漂亮爽快的表妹,不愧是大家闺秀。”年青女子林巧音听小厮说起过姜家一行人的体貌特征,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位风姿卓约的定是姜家儿媳。她略显羞涩的道:“嫂嫂才是名符其实的将门虎女,才貌双全呢。”
小小少年林巧旭端详着姜思齐,闪烁着灵慧秀气敬佩崇昂道:“表哥远来辛苦。”姜思齐忙也执住他手,似廖琼英般欢喜道:“当年姨父母离开蜀中时,我也恰似你这个年纪,可远没有你这般落落大方善言人意,送别时只躲在父母身后偷看哩。”骡车停下的时候,黄夫人闻声已迫不及待掀开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