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倒计时（五）
受不住阴冷潮湿天气的北方人糙米，终于在春节前夕，撑不住感冒病倒了。尤其在客流量最大的节日期间通宵加班之后，整个人虚脱的模样柔弱惹人怜。
看着屏幕那面的糙米被子蒙着脸，两眼满含泪花水汪汪的，心疼不已。
“今天是休息吗？”
“emmmm……算请假吧，不给休息。”发出浓重的鼻音。
“那明天还要照常去上班吗？”在努力的思索有什么可以帮到他减轻病痛的办法。
捂着脸说话透不过气来，拉开被子一角不停的大口喘吸空气。鼻头红红的，惨白的脸颊上竟然泛起一丝娇滴滴的红晕。
“是啊……阿嚏！emmmm……年底都是请假回家的老员工，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们这种辅警，呵呵随便使唤呗……咳咳咳！”
在他正式上班一个星期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糙米虽然不是很看好这份工作。可是奈何他的父母已经砸进去了好几万块钱，不甘心却也只能继续做下去，看看是否能有转机把钱挣回来。
“唉……不过往好处想想，为了那三倍工资，春节期间也不是很难熬过去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对了，糙米！我在苏州的时候，冬天感冒了我潮汕的室友会煮莲花峰茶给我喝，我觉得还挺有效果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从网上买一些给你吧。”
对于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一刻不在心疼。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的一句话，当你对男人产生可怜和渴望守护的心理时，这个女人就被他吃定了，逃不掉的。虽然不是很认同这句话，有时候想想也不一定全无道理。
“别瞎买了，我吃过感冒药的。咳咳！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就没什么事了，你……阿嚏！别担心。要不是那个狗娘养的煞笔队长，我也不至于冻……阿嚏！冻感冒……”
“嗯？他怎么你了？被欺负了？”
“原本分给我的是唯一有空调的宿舍，还朝阳……咳咳……咳……一下子天冷了，那个领队就趁我上班的时候把我的行李都扔出来……阿嚏！给我换了个宿舍。他妈的背阴的房间还有一个窗户漏风的大阳台，操……咳咳咳咳！！”
“卧槽？！这不明摆着欺负人……”
玛德！！！欺生可还行！这是什么不良民风！？
本打算气不愤的开始骂街，可是看糙米咳嗽的如此厉害，更加关心起他眼前的病情。
“咳嗽这么厉害，身边有水吗，多喝点水，那烟就暂时别抽了。”
“咳咳咳……咳咳！行……咳……那啥，我先挂了……咳咳！再睡上一会儿，太冷了。”
“好，记得睡醒了之后吃点东西，还有把感冒药消炎药都按时吃上。”
“嗯，好。”
远隔千里的距离，除了动动嘴皮子，卑微的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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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计划是放春节假期去找他的，车票钱都和妈妈预支到位，就差开始订票了。可是糙米突如其来的连轴加班和不给休假这件事打乱了计划。
并且，加上节假日期间宾馆旅店疯涨的价钱。让现实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使自己清醒认识到，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一分存款都没有的情况下，想出远门简直是寸步难行的道理。
生活太难了……
不过，幸好糙米没有太多想法，专心致志的扑在工作，难得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睡眠上，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去找他这件事。
最后一天上班，拎着印有工作室logo的皮革酒盒下楼，等滴滴的间隙给gay蜜发了个图片，向他炫耀我人生中第一个年终福利。
“嗯？你给我发的这个是啥？”
“年终福利，我们店里定制的酒盒，里面好像还有两瓶红酒。”看了看牌子，原来只是二三十块钱一瓶的低档红酒。心情失落了一半，算了，以后留着炖肉用吧。
“这么大方，不像我们公司，抠门的一批。”
顺手给我发了张十八禁的图……
……
自从和糙米沟通过之后，基友好像攀比一般经常发一些骚里骚气的图片给我，很尴尬。
也很诧异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我这是打开了你什么新的技能吗？”
“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特别刺激。”
继续刷屏发图。
“骚娘们儿。你适可而止好吗……”
“我告诉你你对我好一些，我现在库存老多了，分分钟秒杀你！”
？他果然是在和我比赛吗？
“嘁！”不以为然。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那种幼稚的心理依然存在。
“我刚刚看了一眼发的红酒，几十块钱的便宜货色。啧啧果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大方。”我真是个势力的家伙。
“不发了，我好像个变态一样。”
这家伙终于认清自己了吗？
“诶？你说你那个酒才几十块钱？那，我们公司今年发的中秋福利也是一瓶白葡萄酒，我不喝酒也不懂这东西。说不定也是这种几十块钱的便宜货色呢？”
“如果拿不准，你可以去扫一扫酒标，就能查出来啊。”
“算了……还打算过年拿回家送人呢，这么便宜拿回去不成丢人显眼了嘛……”
“emmmm……发个图过来我瞅瞅，说不定我喝过呢。”
发来一张图（就当你们能看见了！）
“喏！我觉得撑死了不可能超过五十块钱，我们那公司抠门抠到家了，不可能舍得下血本的。”
“呦，这款啊。”
原来是让我记忆犹新的鹌鹑，来自La Spinetta酒庄。是款口味清新甜美的百搭酒品，回购过几次，不过我还是更忠爱iL falchetto酒庄产的微起泡酒——小鹰。
“嗯？你认得？”
“嗯。喝过几次，犀牛庄的鹌鹑，市售大概一百多快吧。还挺好喝的，酸酸甜甜跟饮料似的。”
“犀牛庄？还鹌鹑？这破名起的。不过……我反正是一滴酒精都不碰的，我觉得酒喝着和尿一样。”
“真是个乖孩子。不过酒标上那不写着低醇嘛，才4.5度的酒精度数，啤酒还5.7度呢。喝醋也不过如此了吧。”
“反正是拿回去送人的，一百多怎么着也能拿的出手了。”
果然，即便是春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攀比之心也不可避免的要参杂其中。
“我已经放年假了，你呢？几号放假回家啊？”
“放假是挺早，不过我初四才回家看父母，所以几号放都无所谓。”
“诶？为什么初四才回家啊？怎么不赶着大年三十回家团圆呢？”
前几年听他偶尔提起过，他不怎么回家过年的，今年倒是回家了，可是这日子订的也真古怪。
“农村人你还不了解，初三之前挨家挨户的串门拜访！我父母虽然不催我，可我那些个事儿妈亲戚，哪个不是张嘴闭嘴的催婚逼我生孩子。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父母脸面上过不去。等他们那阵走亲戚的风头过去了我再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一想到三十多岁不敢出柜却也不忍心形婚祸害别人，一直形单影只的，就觉得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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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年味儿不似从前那般浓烈热闹，可是走在街上看着红红的颜色布满街道，喜庆的气氛散落在各各角落，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新买的小羊皮靴踩在咯吱作响的积雪上，匆匆忙忙赶奔姥姥家。
虽然姥爷已经过世很多年，姥姥也许久不在自家居住，轮流被子女们接去各自的家中照顾。
可是她的老宅子还是原封不动被保留着，春节也照旧回到那间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十七八口人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过节。
趁着双手还没被冻僵，朝家的方向小跑几步。站在门前隐约听到屋里人声起伏，热闹非凡。
敲门
“舅舅过年好！大家过年好！”是舅舅过来开门，往里走狭小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嫂子凑近接过我手中的餐盘，“呦，你这是买的什么菜啊？”
“没买什么，我自己做的虾，晚上热热就能吃。”利索的换鞋换衣服，打开衣柜往里面塞。
舅妈从洗手间出来，“呀，薏仁来了，外面冷吧。”
“舅妈过年好，不冷穿得挺多的。”
“你这是新买的鞋吗，挺好看的呀。”
“没有，买了有一段时间了。”故作谦虚得摆弄了一下崭新的靴子，我知道好看，新衣服里面最终爱的就是这双鞋。
环顾了四周，舅舅家的几只狗都没接过来，只怕表姐为了躲避全家的催婚，借口看护狗狗拖延时间，还没赶过来吧。
倒是清净了不少。
春节过得一年不如一年，越长大越看得清亲戚之间的疏远和嫌隙，早就不似年幼时期那般亲热。挨个打过招呼之后凑到妈妈身边看她玩手机。
“嗯？过来了？”
“嗯。”从桌上拿颗蜜橘剥了起来。
“路上堵车吗？”
“还行，车不多。”掰了一瓣递进妈妈嘴里，“我二哥他们没过来？”
“没……”左望右望看四下无人，一脸八卦的凑了过来。
“你还不知道呢吧。”
“知道什么？”
嗯？有新鲜动态？好奇的把脸贴上去。
“你二哥闹离婚的时候就和一个比他大五岁的老女人不清不楚，离婚之后这个女的就更是穷追不舍，你哥隔三差五就借出差之名去找那个女的在那儿住两天。这不，估计下午才能赶回来，我看啊，大有要领证结婚的苗头。”不知不觉一颗橘子都被我顺手塞进了妈妈嘴里，女人之间维系关系的唯一秘诀就是八卦了，母女之间也不可避免。
又拿了一颗握在手里，“我二舅知道这事吗？”
“知道，这事还是你舅妈跟我说的呢。你二舅快气死了，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呢。”听到有人走过瞬间暂停了话题，关掉手机游戏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六岁小侄女一溜烟儿的跑过来，趁她妈妈不注意抱着饮料桶吨吨吨豪饮了几大口。
“诶，快点剥皮！说这么半天了口渴的，我这儿还等着吃呢！”
“哦哦……”见孩子跑开了，意犹未尽的继续问询，“这么说，当初那个前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也是因为我哥跟这个女的……啊？暧昧？”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词汇来描述。
“那咱们就未可知了，反正你哥当初说的就是嫌管他管的太严，疑心疑鬼的他受不了。更何况你大嫂在一旁煽风点火的，那女的就闹得更凶了。诶！你还别说，你爸爸这次买的蜜橘真甜，就跟喝糖水似的。”
甜不甜和我也没啥关系，这么半天了一瓣儿都没进我嘴里。
“那也不能闹到咱家来啊，还来姥姥这儿抄家砸东西的，趁早离了也好，留着这么个泼妇在家能有什么安生日子可过的。”
早在中秋前后就有传闻二人闹着要离婚，并且已经分居两月有余，原本全家人都当笑话听了听并没当回事。
毕竟年轻夫妻，吵吵闹闹的很正常，尤其是第一年新婚。
可是一直到女方跑到老宅子来，在和我哥当面对峙无果后，谈崩了开始动手打人，并且摔东西砸玻璃的时候，家里所有人才开始正视这件事情得严重性。
一向温柔大方从事幼教行业的二嫂，人设是崩的彻彻底底，只怕撕破脸后，若是在小区里不巧碰到了，会尴尬到极点的吧。
“行了，你洗洗手，去厨房帮着干点活，打打下手吧。我今天腰疼的厉害，不太舒服。”可能说了些话有些疲倦了，准备把我打发开专心玩游戏。
我识趣的收拾干净散落的橘子皮和果核，起身离开。“得嘞，您就安心的躺床上玩手机吧。”
在整个家族中，除去六年前出生的侄女儿外，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扎堆在姨母舅妈等一群妯娌之间，依旧是轮不到谈相亲结婚的那一个，在他们眼里我始终还是个孩子。
即便我已经21岁了。
沾沾自喜的帮着她们洗洗涮涮忙了一下午，终于在七点左右开启了年夜饭。
“开饭啦！”
平日里，饭菜当中经常见到了鸡鸭鱼虾，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被重新赋予了新的含义。在吉祥这层厚重的滤镜之下，竟然也变得格外诱人起来，看着充满了食欲。
大嫂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谦虚得说着，“今年菜不多啊，一共才十八道，大家凑乎着吃哈。”
“做了十八道菜，有什么讲究不成？”我抢先坐在夹菜最天时地利人和的位置上开红酒，不解的询问。
“没啥讲究，就是想做这么多！你们这大户人家才有一堆破讲究呢，我们就为了吃得开心！哈哈哈～”嫂子爽快的笑着，递给我杯子，“别光开酒啊，顺手就给大家满上了！”
“大户人家才指挥下人倒酒呢，平头老百姓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不过还是要乖乖挨个倒酒的。
如今也不是什么饥荒年代了，生活质量的全面提升，面对满桌的高热量高脂肪，夹了几筷子菜就草草结束溜下桌来，把战场腾出来，交给准备喝酒闲聊侃大山的长辈们。
拿起手机紧挨着二姐坐下，“年轻人，备战考研，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啊。”
并没有抬头，咧嘴一笑而过，“不辛苦不辛苦，距离考试还早呢。”
“那也要加油啊。”
“好哒。”
……
简单的问候两句便紧靠在一起埋头玩手机。虽然相识十几年，已经熟识的和一家人一般，可是奈何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内向性格，不说话坐在一起，反倒是最舒适的相处方式了。
想着和糙米发个短信问候一下，毕竟是大年三十，一个人空落落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过年好呀，记得看看微信，我给你发了个小惊喜哦～
卡里仅有的一百块钱都包成红包发给了糙米，这可能是眼下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粗暴又体贴的关心方式了。
“哎呦！天上掉馅饼了？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啥？”突如其来的大方把糙米吓了一跳。
“大过年的，还要带病加班，心疼你呗，给你的新年礼物。开不开心呀？”
糙米有些受宠若惊，“感动，太感动了。这是一整天下来让我最开心的事了。谢谢。”
“干嘛说那么客套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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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钟声敲响，原本不让放炮的平静社区里，在十二点那一刻好似炸了锅一般鞭炮齐鸣，轰响声震天。
我趴在窗台努力的向外张望，试图看清这满天璀璨夺目的烟花全部容貌，平静的心也一下子活跃起来，这一刻才叫过年吧。
如若不放这礼花鞭炮，春节那喜庆祥和的热闹气氛又如何能体现呢。
“叮！”
新年的第一条祝福语是基友发来的红包，“祝你恭贺新年，顺遂安康。”
“新年快乐啊，同乐同乐。”
“大过年的有没有给自己吃些好的啊。”
“不太饿，买了一斤瓜子就着一斤柿饼吃了。”
“吃的这么素啊。”
“为了保持身材嘛，不敢晚上吃太多。下午出门逛了逛，买了一些火腿肠喂流浪狗。新下的一窝小奶狗，特别可爱。这可能是我过得最温馨的一个下午了吧。”
“怎么我听起来有点酸酸的。”
“没办法，年纪大了竟然也有些向往家庭，有孩子在身边团团转的生活了。”
“你不是不想要孩子的嘛？”
“越老越想着有个依靠了吧。”
“的确，有个孩子就有了一个奔头。”
可能是这阖家团圆的日子让他触景生情了吧。
“太晚了，年纪大熬不动夜，先睡了。”
“嗯，晚安。”
……
“叮！”
“叮！”
“叮！”
嘿嘿，刚清空的银行卡就来了好几笔压岁钱显示已到账，瞬间幸福感爆棚。不过我没让这份幸福感维持太久，分了一部分转给糙米。
真是不太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借花献佛了呢。
——祝你平安顺遂，身体康健。
再发一条信息提醒他一下。
“新年快乐老公，记得看微信哦。爱你～”
“叮！”秒回。
“新年快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得身体，好好的。”
“嗯，你也要努力工作啊！”
“爱你，木马～”
新的一年都要用全新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啊，这样才不会辜负了大好的时光和最爱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