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哥哥，外面人住的房子大吗？”小女孩脆生生地问。
“还挺大，不过没你们家的房子大。”武陵挠了一下头。
小孩们立刻开始了讨论，“是真的吗？”“外面人是不是也好矮？”
武陵一边哄着他们一边和周之楚打了个招呼。
来到村老屋子，三叔公、多稻三人正在中堂大门倚靠着，没有其他人。
周之楚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踌躇了一下，还是直说了，“村老，我想去外面看看。”
“什么？之楚你去外面干啥？”多稻反应最为剧烈，村老和三叔公平静得很。
“没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周之楚也很平静，“多稻哥，我意已决，无需再劝。感谢大家多年的照顾，可如今也只能忍痛告别村子了。”
“唉，”村老叹气，“年轻，有冲劲是好事，去吧，我们不会拦着你。”
“村老，你怎么不劝劝！”多稻在一旁着急。“外面多危险啊。”
“多谢村老。”他鞠了一躬。
“多稻，现在我们和外面没有区别了，倘若外面危险，村子也平安不到哪里去。”村老抬起周之楚的肩膀。“去外面看看也未尝不是好事。”
“唉！”多稻见两个村里的老人都不劝，只得愤愤地叹气，转身过去。
“多稻哥，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周之楚心知他不是绝情，“多日来受你照顾，本不该私自离开，只是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是以对不起了。”
“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多稻纠结了一阵，还是咬着嘴唇转回来，“你就不能多等几年吗？等我女儿长大了……”
“我也想。”周之楚心中也有点感动，“多稻哥，世间的一切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聚散本无常，今日分离是为了来日的相聚，又何必太在意？”
“就你说得好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多稻先松口，扔给他一把兽皮鞘的小匕首，精铁打制，沉沉的。
“希望你用不到这把刀。”多稻话没说完就往自家屋子走去了。
“嗯！”周之楚看着背影重重地应声。
“楚兄，走吧。”这时候，院子里的武陵也站起身来。
“武陵兄，你怎么知道？”周之楚迎面走过去。
“我不知道，”武陵笑着挠头，“是村老让我等你的。”
“之楚，我们一把老骨头就不送你了。”周之楚回过头来，村老却好似不放在心上的说了一句。
周之楚没有应声，站立良久，环顾四周，和武陵无声地走出牌门。
一直走到山下金黄色还未收割的稻田，才想起这条路是第一次走，竟然是这种情况。
两人走到栅栏门前，武陵向山上努了努嘴，周之楚回头一看，村子旁边的田埂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看到了他，便挥起手来，大声呼喊着。
周之楚侧耳细听，才知他们喊的是“早去早回”，眼泪一时忍不住，俯身长鞠一躬，便回头甩去眼泪。
二人跃到丛林顶端，向山背而去了。
深山老林长得茂密，二人身体不俗，在树海纵跃不成问题，两人先到了武陵推石修路的地方，丛林间躺着一块巨石，千斤数丈。
“楚兄，此地你我须得一别，恕我有责在身不能远送。”武陵躬身致歉。
“武陵兄哪里话，我才是无法相送。”周之楚还礼。
“楚兄，你初出山村，我赠你一件衣服，此物在你入城之时有大用，万勿拒绝。”武陵从巨石上拿来一件同款式的黑袍，折叠整齐，领袖鎏金。
周之楚刚想说这么大夏天穿黑衣服也太热了，一听有用，也不矫情，接过之后随口问道，“怎么个有用法？”
“你不知，外面人口查对极严，若无凭证不得入城。”武陵解释道，“而这身衣服，可免查验。”
周之楚很想说这算哪门子的很严，最终还是憋回去了，谢道：“好的，多谢武陵兄了。那我们就此一别。”
“楚兄慢走，你可知村子里都是何姓？”武陵叫住了他。
“呃，好像都姓周？”周之楚回忆了一下。
“没错，可能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姓周。其实这乃是当年先祖与他们的约定，未免他们避世而忘自己乃是何代子民，商议之下遂改姓为周，由此而来。”
这时候和我说这个干嘛？周之楚心下正纳闷，突然想到一解，连忙郑重地说：“武陵兄方向，我也不会忘了自己的姓的。”
“嗯嗯，我也就是多嘴一下。”武陵又不好意思地挠头，“那我们就此一别吧，山高路远终有相逢！”
“山高路远终有相逢！”周之楚抱拳复述，转身离开。
向西纵跃了几十步，九尾狐神念不解道，“方才你们最后是对什么暗语？和姓氏又有什么关系？”
周之楚回头看了一眼，武陵仍在原地目送。
“他这是提醒我不要忘本呢！也许是担心外界花样太多，我会迷失了心性。”
“就你们这些人类心眼最多，一句话都不能好好说，拐弯抹角的。”
“你不明白的。”周之楚一笑置之，继续向西，在无边无际的树海上，踩着浪花起跃提纵，朝着九尾狐指的方向而去。
周之楚纵身一跃，突然想起这事儿，可是又不及回头了，喃喃自语。
“对了，忘记提醒他，少挠点头，小心秃顶了。”
……
武陵身穿鎏金银线黑袍，站在巨石附近诸多树冠集成的平台，目送周之楚远去之后掏出一本纯黑色的书，不仅封面漆黑没有题字，连里面的纸张也是漆黑。
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节光滑的竹杆，捏住一头细细旋转后扯开，竟是一只特制的毛笔，上面蘸满了金粉，翻开黑书，在无字的一页上写了一个字符，喃喃自语道，“楚？”
过了一会儿，他又合起了黑书和毛笔，向高峨的辟战山望去，没有拘束的过肩长发随风飘动，他捻住一缕黑发夹在耳后，抚齐了额头的刘海。
闭目思考了一会儿，睁开双眼，向辟战峰山阴纵跃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