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施展轻功向山上飞去,心中还在想着和宏法师太的对话,刚才他对宏法师太很不客气,此时心中略有悔意。虽然张生恨宏法师太出手毒辣,招招不留余地,但今晚敌我混杂,宏法师太又不认识自己,闹出点误会也在所难免,指责她有意滥杀无辜,实在有些过分,其实,和宏法师太的蛮不讲理比起来,给张生印象最深的还是宏法师太的剑术,当真已是出神入化,张生出世以来,遇到不少高手,但能和宏法师太比肩的,也只有桃仙客了,想至此外,张生对宏法师太倒也有些佩服。
到了山顶,张生看到了很多的房屋,有些殿堂还十分宏伟,这里原是一座庙宇,后来才变成了山贼老巢,四周依然没什么人,有的房间黑漆漆的,也有些房间亮着灯,但无一例外都空荡荡,静悄悄的,山贼们似乎已被三大剑派赶尽杀绝了。张生运起内力侧耳细听,就在金鸡岭的另一侧,隐隐传来喊杀声,人数好象还不少,张生立刻振起双臂向那里飞去,他的身影在夜空中掠过,如同一只翱翔在月光下的巨鹰,他的双臂拍打着空气,一点点升力就足够支撑他飞过很远,夜风寒冷而强烈,吹得张生面颊生疼,他的头发和衣襟在空中猛烈的飞舞,但张生却毫不在意,他沉浸在飞翔的快感中不能自拔,当他离喊杀声只隔着一片树林时,乌云遮住了月光,天地间立刻伸手不见五指。张生武功再高,没有一丝光亮的情况下,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他连忙降落到一棵大树上,用手摸索到一根粗壮的树枝,靠上去盘膝坐下,四周安静极了,喊杀声已经停止,拼命搏斗的人好像徒然间全都消失了,只有广阔的中条山在狂风中凄厉嚎叫,张生此时只能安静的等待乌云过去,他一动不动的坐着,趁机打坐运功,他感觉真气正从脊柱扩散到全身,上官无敌输给他的真气每天都在损耗,但自从全身经络疏通后,张生自身产生的真气越来越多,正好可以弥补损耗,甚至还有盈余。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边出现了一屡晨曦,周围立刻明亮了起来,张生几个起落就到了一片空地上,这里原本也是树林,但现在由于刀砍剑劈,树木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竟然形成了空地,可见昨夜的厮杀多么激烈。然而,厮杀的双方早已离开战场,除了满地的枯枝败叶,再没有一个人影。
张生郁闷的回到山顶,顺着来时的路下山,风停了,清晨的山林里升起了滚滚的浓雾,在雾色中,张生看到几个峨眉派的弟子正在掩埋尸体,路边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他们正把尸体往坑里扔。宏法师太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的嘴闭得紧紧的,双眉微皱,身体像剑一样笔直,她扭头到到了张生,呛然一声,宝剑出鞘,一招玉女穿梭,直刺而来,她的剑又疾又快,极难闪躲,而她的身法比剑又快上一倍,已踏入张生的死门,截住了他的一切退路。
张生双枪齐出,平地如卷起了一阵狂风,吹散了宏法师太的剑雨,宏法师太暴喝一声,剑光大炽,成千上万的剑尖从四面八方攻向张生,威力比先前何止强了十倍,张生不敢大意,化枪为剑,使出了桃仙客传授给自己的逍遥剑法,二十招一过,两个人影突然分开,宏法师太面色淡然,冷冷的问:“你刚才有三次机会杀我,为什么不动手,难道我不配你的一枪?”
张生收起双枪,笑道:“我们又不是敌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宏法师太已经相信张生不是火云教的人,但是对张生的来历依然存疑。她收剑入鞘,抬眼望着张生道:“你刚才用的武功似乎是一种剑术,可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那根本不是玉华宫的武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你的师承,我就相信你的话。”
张生叹道:“我的师父很多,都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里面还有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还是不说的好。”
宏法师太狠狠的咬了咬牙。
张生却开始盘问起宏法师太来。“您知道华山派的下落吗?为什么我一个华山派的人也没看到?”
宏法道:“昨天夜里华山派和慕容白遭遇,他们的代掌门潘星华不幸中了青玉龙王的昊天箭,受了重伤,弟子们已经连夜下山,护送潘星华去洛阳找神医胡不通治伤去了,你当然看不到他们了。”
张生心头一沉,昊天箭威力巨大,潘星华此番没死已是侥幸了,他连忙又问:“慕容白呢,他怎么样了?”
宏法道:“被他跑了,和青玉龙王一起跑的,这次三大剑派的联合行动并没有达到目的。”
张生不禁连连跺脚,极为懊恼,不过事已至此,再痛恨也无用,张生定了定心神,又想起一个问题,“青城派的凌霄子呢?他们怎么也不见了?”
宏法师太一脸的鄙夷,“凌霄子?他得了孔雀明王这么漂亮的女人,当然是急忙下山受用去了,谁不知道他贪财贪色贪权,你为什么要把孔雀明王交给这样一个人?”
张生更加吃惊,“我,我只道青城派的掌门一定是……”
宏法师太冷笑:“掌门就一定是正人君子吗?哼,你还是太年轻了。”
张生急道:“可是孔雀明王虽是一个女子,但狡猾狠毒,又有万夫莫敌之勇,一旦看管不严被她跑了,后患无穷啊!”
宏法师太深深叹了口气:“那也无法了,青城派已经全部退走,哪里去找他们,吉凶祸福全由天命了。”
张生听了,一时愣在了那里,宏法师太也不再理他,吆喝弟子们赶快打扫战场,张生呆了片刻叹了口气,辞别了宏法师太,急急下山去了。
老村长还在山下等着张生,他一身白霜,昨晚上冻得够呛,这真是一个守信用的老人。张生和他上了马,一同回了金沙村。
一连几天,张生都闷在家里,只是偶尔出去打点野物。华山派已经撤离,慕容白下落不明,山贼们全军覆没,张生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丽娘却十分高兴,张生终于可以长时间陪伴她了,她给张生做好吃的,把有限的几种食材做出了无限的花样,晚上,她就让张生教自己写字,她已经会写几十个字了,她非常用功,因为她知道每当学会一个字时,张生就会非常高兴,有时候,张生还会教勿舍念《百家姓》,那是张生认真默写下来的,这时勿舍总是坐在张生怀里,张生读“赵钱孙李”,勿舍也会奶声奶气的跟着念“赵钱森李”,张生微笑一下,也不纠正,接着往教她往下读。
天气好的时候,丽娘会陪着张生到山上散步,听张生讲一些书上的稀奇古怪的故事,不管懂不懂,她都喜欢听,有时候,当张生闷闷不乐的时候,她还会给张生唱几支山歌,这些山村俚曲虽然直朴,但也自有独特的情趣,丽娘嗓音动听,情深意恰,果然能令张生的心情舒畅几分。
村民们早将他俩当成夫妻看待,这个小山村远离闹市,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世俗规矩,再说丽娘救过张生的命,张生给丽娘报了大仇,他俩又都单身,郎才女貌正般配,这不就是缘分吗?
老村长就曾对张生说过:“平郎,你什么时候和丽娘把事情办了,老这么住着也不是事儿啊!女人就这几年好光阴,你可不要给人家耽误了。”
张生本想说我和丽娘是清白的,可是自己已经和丽娘在一起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这种辩白不但无用,而且还有点无耻。于是张生说:“我和丽娘有约定,什么时候我给茑茑报了仇,什么时候再考虑我们的事儿。”
老村长点点头,“你是个有情有意的人,这很好,可你和丽娘成了亲,照样可以去报仇,丽娘也不会拦着你,如果你和丽娘连个名份都没有,她反而不会放你走!”
张生被老村长说到心坎上了,他钦佩的看着老村长,一个劲儿的点头。
老村长说:“所以你和丽娘赶紧成亲,大家都会帮着你们把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村子里很长时间没有喜事儿了。”
张生回来跟丽娘商量,谁知丽娘却不同意,她说,我们当然要成亲,可是成亲后,我决不许你离开我,所以你还是先去报仇吧,事情了了,咱们才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张生道:“可是我的仇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丽娘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张生斜眼瞅着丽娘:“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如果我和别的女人跑了呢?”
丽娘大笑:“这世上比得上我金丽娘的女人恐怕也没几个,再说,只要是我金丽娘看上的男人,即使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把他抓回来。”
于是丽娘开始给张生准备远行的东西,张生每天勤练武功,而且尽量多打猎物,自己离开后,丽娘的生活必须要有保障。
这天,张生打了头野猪,扛着回到家,看到丽娘在院里劈柴,勿舍蹲在地上逗着小狗,房上炊烟凫凫,屋里还有说话声。
张生以为村里的乡亲来串门,便问娘丽:“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丽娘笑道:“刚才来了两个过路的,要讨口饭吃,给了一锭大金呢,我正给他们做饭。”
张生放下野猪道:“一锭大金把你高兴成这样,赶紧收好,别丢了。”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刻没了声音。
张生进了屋,厨房里坐着两个人,穿戴很华贵,但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在山里呆了很多天了,其中一人还背着个包袱。张生一眼就认出他们一个是青玉龙王,背包袱的那个就是慕容白。
张生没想到会遇到他们,不由得呆了一呆,回手就抄起了一支短枪。慕容白也认出了张生,虽然与张生才见过一次,但他天生有过目不忘的能耐。他一拍青玉龙王,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青玉龙王右手在桌上一按,身体如箭般射来,双脚向张生猛踢,张生顺手一掌,青玉龙王就像撞在墙上的皮球,猛的反弹回去,后背撞开了窗子,飞出了屋外。
慕容白没想到张生一掌就打飞了青玉龙王,这份内力简直是匪夷所思,他心中虽然诧异,但反应仍然奇快,一闪身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张生也从窗户追了出来,这里是后院,原本是一块菜地,虽然面积不大,但正好有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浇灌非常方便,不管什么时令蔬菜全都长得很好。现在正值初冬,作物早已收拾干净,成了一片空地。
张生刚刚站定,就看见青玉龙王拉开红色的昊天弓,瞄准了自己,张生知道昊天弓的厉害,天下没人躲得过昊天箭,即使是神仙也难逃一劫,更何况青玉龙王已被逼入绝路,这一箭必尽全力。果然,不待张生变换身法,青玉龙王一松弓弦,昊天箭闪电般射出,昊天箭只要一获得速度,就隐身于空气之中,就如同鱼儿钻入水中,无影无踪而来,却有着无坚不摧的威力,张生本能的一侧身,右肩如被重锤猛击了一下,连连倒退了两步,后背抵在了墙上,只觉得整个右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张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伤处,青玉龙王已经扑了上来,双掌夹着劲风呼啸拍到,张生左手短枪迎击而出,呯的一声,青玉龙王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上了半空,接着又象一块沉重的石头栽入了不远处的河水中,虽然河水不多,但已足够他水遁而逃了,只见水花一翻,青玉龙王就干干净净的消失了。
张生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所幸它还连在肩膀上,似乎也没断,张生这时才感到剧烈的疼痛,张生知道,只要疼,就没大碍。他握紧了左手的短枪,一步步向慕容白走去,枪头外正有一滴血珠顺着血槽滚到枪尖上,停了片刻才落到地上。
慕容白已经被张生的武功震慑住了,还从没有人能用三招两式就打跑青玉龙王,中了昊天箭后还能站得住,慕容白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张生的对手,也别说是自己,普天之下能与张生为敌的绝不超过五个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但所幸的是,张生的右臂已经废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一线生机。
慕容白干咳一声,强笑道:“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何必动武呢?”说罢把背上的包袱拿在手上,“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委屈,我一定补偿你。这包袱里有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是安乐公主的珍珠衫,能换一亿钱,我把它送给你,让你今生今世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张生面色铁青,狠狠道:“放你一条生路?难道茑茑就白死了吗?”
慕容白道:“你杀了我茑茑姑娘也活不过来,何必呢?再说你一定能杀得了我吗?”
张生道:“这世上的事都有报应,你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当日你逼死了茑茑,现在一命还一命,也是应该的,至于能不能杀得了你,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慕容白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双臂一抖,两只手上已多了一对锋利的钢环,一前一后封住门户。眼中射出两道凶光,张生早已迫不及待了,他跳到慕容白身前,左手的短枪迎头砸下,慕容白不敢硬接,侧身闪过,双环攻向张生右路,他料定张生右臂不能动弹,一定会闪身躲开,那时他就可以趁隙而逃,他才不想跟张生拼命呢。孰料张生并不躲闪,用身体硬接了慕容白一招,钢环的刃口割开了张生的皮肤,鲜血直流,但张生不以为意,短枪横扫,狠狠打在慕容白后背上,只听一声惨哼,慕容白罡气尽散,口中鲜血狂喷,但他硬挺着没有倒下,而是一纵身,从窗户又跳进了屋里。张生在后面像影子一样追着他。
慕容白猛一回身,双环再次击向张生,虽然他内力已失,但武艺还在,出击的时机和速度都恰到好处,张生短枪刺出,两只钢环应声而碎,原来张生浑身浴血,看起来似乎伤得很重,其实内力还在,慕容白吓得肝胆俱裂,刚要再逃,张生抬腿一脚,踢碎了慕容白的左膝,这已经不是什么武功较量,完全是一场残忍的生死搏斗。
慕容白飞跌到了前院,合身一滚,单腿站了起来,顾不得疼痛,跳着向院外逃去,这时丽娘从旁边闪出,娇咤一声,手中的猎叉刺入慕容白后腰,慕容白惨叫一声,一伸手扣住了丽娘的手腕,另一只手拔出猎叉猛力刺向丽娘,张生及时赶到,短枪扫飞了钢叉,随即一记肘锤狠狠的击在慕容白的前胸上,随着骨头的碎裂声,慕容白象根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