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欧阳,昨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郑云起满眼期待地看着欧阳哲。
欧阳哲看着郑云起,轻轻地点头,低声说:“好。”
郑云起从欧阳哲身边经过出去了。
欧阳哲站在原地,轻声叹息。他要怎样才能融化她那颗对爱情冰冷的心。
吃过早饭,他们想平常一样的去上班。郑云起对欧阳哲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欧阳哲对郑云起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拥有的更多,不再满足于朋友的关系,而他还要隐藏自己的爱,隐藏自己的情绪,装作云淡风起。
怀孕后的郑雨落格外的闲。她的写作停了,每天就是想着吃什么,怎么吃。古风更是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的。第一胎的时候,他没能好好地照顾郑雨落,心里觉得亏欠,所以这一胎,他对郑雨落倍加好。大半夜的郑雨落想吃手工水饺,他也立刻起床,拍了拍昏沉的脑袋,去厨房给她做。做了一碗,郑雨落没有吃饱,还叫着饿,古风又给她做了一大碗。吃完了,郑雨落又觉得撑得慌,要出去散步,他也陪着她在楼下空档档路上散步。
郑母看着郑雨落越来越大的肚子,开始担心郑云起了。她也想郑云起和郑雨落一样家庭美满,生活幸福。郑母遍访名医,给程池拿了些药。
郑雨落看着郑母忙活就想笑,很想告诉郑母实情,但是又怕郑云起找她算账。她对正要出门去郑云起家送药的郑母说:“妈,你别去了。我去吧。我想出去走走,在家呆着挺闷的。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大着肚子,一个人去也不方便。”郑母担心地说。
郑雨落满不在乎的地说:“没事,这才三个月。我怀古阳的时候,五六个月了还去上班呢。”有了第一胎的经验,郑雨落现在得心应手。
郑母叮嘱道:“那你慢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好了。知道了。”郑雨落不耐烦地说,提着药一溜烟地走了。
郑雨落给程池打了一个电话,问:“哥,你在家吗?。”
站在果园中查看小桃子的程池,放下拿在手中的桃枝,想了一下,说:“在呀。怎么了?”
“我一会去你们家,你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要吃红烧带鱼,啤酒鸭,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嗯……差不多就这些吧。”郑雨落快速的说着闪现在她脑海中的食物。
“好。欢迎欢迎。”程池说。
“那再见了,我一会就到你们家了。”郑雨落说。
“嗯,再见。”程池挂掉电话,立刻又拿起手机给郑云起打了一通电话。
“喂,程池,什么事?”郑云起接通电话说。
“雨落一会要到咱们家做客。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了她的晚餐菜谱。一会她到了,你跟她说我去买菜去了。一会我过去的时候从超市买食材。”程池仔细地说。
“嗯,好。路上慢点。”郑云起关心地说。
程池心头微微一暖,一个明丽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荡漾。挂断电话,程池立刻驱车去了市里。
郑雨落靠在门边的墙上,懒懒地敲着郑云起家的门。过了一会,郑云起打开门。郑雨落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姐夫呢?”
“去买菜了。今天怎么跑我这儿蹭饭。古风不给你做饭呀?”郑云起开玩笑地说。
郑雨落把盒装的药放在桌子上,说:“他才不会不给我做饭吃呢。我是受命来看你的。”
郑云起狐疑地看着郑雨落,说:“来看我,我挺好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你拿来的这是什么?”
郑雨落凝视着郑云起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郑云起回道。
郑雨落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妈给姐夫买的补品。对治疗姐夫的病有好处。”
郑云起一惊,诧异地说:“程池生病了?什么病?”
郑雨落拍了拍郑云起的脑袋说:“你是失忆了吗?”
“什么?”郑云起依旧不解其意。
“我回来了。”程池拎着食材开门进来。
郑雨落无奈地说:“你问姐夫吧。他应该知道。”
程池把食材放到厨房,好奇地说:“问我什么呀。”
郑云起和郑雨落的眼神同时落在桌子上的药上。
程池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尴尬地说:“这是……给古阳的吗?雨落你不是已经怀孕了吗?”
“不是。”郑雨落认真地说:“哥,这是妈给你买的。我只是跑腿送过来。”
程池难以置信地说:“我?”
郑雨落点头说:“对。姐说你不孕,所以妈打听一番后,给你买的。据说挺贵的。”
程池疑惑地看向郑云起。郑云起恍然大悟地说:“雨落,你看你,说的这么直白,你姐夫都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跟妈妈说不让她管的吗?”
“这事,我可管不住。”郑雨落撇清关系地说。
郑云起朝程池使了一个眼神,程池心领神会地说:“雨落,你回去替我谢谢妈。我已经在治疗了。我找的这个医生是我的校友,在这方面是专家。你让妈别再花钱买这些了。”程池说的跟真的一样,郑雨落半信半疑地点头说:“好。我回去和妈说。”
“你在这儿坐会,我们去做饭了。”郑云起说完就推着程池往厨房走。
到了厨房,程池立刻直直地看着郑云起,认真地说:“云起,你这个主意是不错,但是我真的不是不孕,我很正常。”
“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郑云起歉意地说。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程池说。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这样说他有点不舒服。
他们两个在厨房忙着做饭,郑雨落在客厅不客气地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脚还放在茶几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吃饭的时候,郑雨落吃地很多。程池和郑云起两个人都没有她吃地多。郑云起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撑得慌。
吃过饭,郑雨落揉揉圆鼓鼓的肚子,随意地说:“我走了,不用送了。饭挺好吃的,谢谢款待。再见。”郑云起还想跟她说几句话,转头,人已经走了,只看到关上的门。
郑云起起身收拾碗筷。程池突然说:“有个小孩子其实挺有意思的。”
“你想要孩子了?”郑云起一脸嫌弃地说。她是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
程池扭头看向郑云起说:“没有,我随便说的。我没有耐心去抚养一个孩子。”
郑云起认同地说:“我也不喜欢小孩子,听话的还好,不听话的,我想想都头疼。”
“对。”程池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虽然深知他们之间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协议婚姻,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的去幻想他们之间能够弄假成真,有个孩子,开心幸福。
在这场以自保为初衷的婚姻里,他开始想要奋不顾身,哪怕最后会遍体鳞伤。
很多事情,程池不能说,说了也不会有结果。欧阳哲苦受郑云起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而他一个刚认识她不到一年的人,又凭借什么来改变郑云起根深蒂固的婚恋观呢?他的不自信是有原因的。他不认为他比欧阳哲有什么优势。如果有,那就是这段荒诞而又脆弱的婚姻吧。
郑雨落回到家,古风他们都吃过了。古风在卧室抱着电脑在看文件。郑雨落走过去,伸手捂住古风的眼睛,默不作声。古风好笑地说:“别闹了。”
“我今天去姐那儿了,吃了好多。但是一路回来,我又饿了。”郑雨落小声地说。她现在的饭量连她自己都吃惊。
古风拉着郑雨落的手,看着她温柔地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做饭了,我吃点零食就行了。”郑雨落体贴地说。
古风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鱿鱼丝,说:“要不要吃这个?”程池在家里备了很多的零食,因为郑雨落没事的时候爱吃零食。
郑雨落拿过鱿鱼丝,俯身在古风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欢快地说:“谢谢老公。”
“不客气,快吃吧。吃完了就睡觉。不许在熬夜看电视了。”古风轻声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郑雨落满口答应地说:“好。”转身又去客厅看电视去了。古风无可奈何地苦笑。都要是两个孩子的妈了,郑雨落在古风的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下班后,欧阳哲约郑云起去吃饭。郑云起爽快地答应了,自从那晚以后,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工作的事有点忙,她觉得很累,回家就睡了。
欧阳哲带着郑云起去菜市场买食材。走到一个卖鱼的摊位,欧阳哲说:“看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买个鱼头,回去做个鱼头豆腐汤给你补补营养。”
郑云起闻着鱼腥味很恶心,摇头说:“不用了,不想吃这个。我想吃排骨。”
欧阳哲点头,说:“那我去买排骨。你到车上等我吧。”
“嗯。”郑云起忍着想吐的冲动,回到车内。没多久,欧阳哲拎着一包排骨走来,把食材放到车后座上,欧阳哲开车回家了。郑云起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到了欧阳哲家,郑云起直奔沙发,倒头就睡。欧阳哲从卧室那了一条毯子盖在郑云起的身上,然后轻声地走到厨房,动作很轻地做饭。偶尔扭头看看在客厅呼呼大睡的郑云起,这一刻,他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守着一个自己爱的人,为她做饭,照顾她,呵护她,一生一世。一切很梦幻但又很真实。
做好饭,欧阳哲轻轻地晃了晃郑云起的手臂,喊道:“云起,吃饭了。”
郑云起缓缓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目光涣散地看着欧阳哲,呆呆地说:“哦。”,然后迷迷糊糊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慢慢吞吞地吃着饭。
欧阳哲看着恹恹的郑云起,关心地问:“你怎了?是不是生病了?”
郑云起放下碗筷,虚弱地说:“我感觉最近好累呀。怎么睡都睡不够。做什么事都感觉没力气。”
“没发烧呀。”欧阳哲一手摸着郑云起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
“行。正好明天不上班。谢谢你了,欧阳。”郑云起低声说,眼皮很沉重。
吃过饭,郑云起在沙发上坐着都能睡着。欧阳哲洗好碗,郑云起靠在沙发上有睡着了。他轻轻地把郑云起抱到卧室,让她睡在他自己的床上。欧阳哲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关上门,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了医院。郑云起做检查没有吃早饭。欧阳哲也没有吃。一番检查下来,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怀孕了,嗜睡。
医生看着体检报告说:“没什么事。就是怀孕了,恭喜呀。”
郑云起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你怀孕了,已经一个月了。回去好好地养着。”医生叮嘱说,然后看着欧阳哲说:“好好照顾你老婆。生孩子不容易。”
欧阳哲欣喜地说:“好……”
郑云起从从医生的手中拿过体检报告,转身走了。欧阳哲赶紧跟在郑云起身后。走出医院,郑云起转身,对欧阳哲,说:“欧阳,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欧阳哲突然单膝跪在郑云起的面前,说:“云起,嫁给我吧。我要对你和孩子负责。”
郑云起赶紧拉起欧阳哲,说:“你快起来。我要回家。”周围有来往的行人在看着,郑云起感觉很别扭。
欧阳哲站起来,拉着郑云起走向车子。郑云起一路都在目视前方,沉默无言。欧阳哲不时扭头看郑云起,也没有说话。
到了郑云起公寓楼下,欧阳哲缓缓停下车子,扭头看着郑云起说:“云起,到了。我送你上去。”
郑云起缓了缓神,说:“欧阳,孩子不是你的。是程池的。”
欧阳哲摇头说:“不可能,一个月前,我们……而且你当时是第一次。”
“真的不是你的。我事后吃了药。”郑云起没有感情地说。
“你是不是不想要他。云起,我求你不要打掉他。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欧阳哲满眼泪水的看着郑云起说。
“真的不是你的。欧阳,别这样。好吗?别让我们彼此如此难堪,好吗?”郑云起推开车门,下车走进了楼道。
欧阳哲坐在车里很久才走。
郑云起坐在沙发里,看着体检报告,想了很久。最后给程池打了一个电话。
中午程池提着一包莴苣来了,这是农场刚上市的蔬菜,水嫩水嫩的。程池笑着对郑云起说:“农场的莴苣可以吃了,我给你带了点,中午做莴苣炒肉丝。”
郑云起平静地说:“我怀孕了。孩子是欧阳哲的。”
程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颤抖着说:“你是要和我离婚吗?”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听到的。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的,就算没有孩子也行。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吗?终究还是失去了她。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他爱她。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不是。我会打掉这个孩子。你要是愿意,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是有效的。”郑云起冷漠地说。
“为什么要打掉?我不介意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对他视如己出的。”程池不敢相信的问。
“我介意。我不喜欢孩子。”郑云起厌恶地说。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郑云起对孩子非常不喜欢。对待别人家的孩子还好,一想到自己有孩子,她就心生抵触,没由来的抵触。生下这个孩子,她就得对小生命负有责任。她一个连婚都不想结的人,怎么对一个孩子负责。在她的人生计划里没有这个安排。她毫无准备,也不想准备。
“云起,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做流产手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而且,你的年龄……”程池从专业的角度说着利害,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她留下这个孩子。虽然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却真心希望郑云起能够留下这个孩子。依郑云起的性格,这很可能是她的唯一一个孩子。而且他也很想有个孩子。荒唐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真的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再过着放荡不羁,无拘无束的生活了。
郑云起不耐烦地说:“好了。程池,不要再说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还有,别告诉我的家人。这件事,我自己处理。”郑云起浑身戾气,时刻防备着,如临大敌。
程池心疼地看着郑云起,说:“好……”看来她是铁了心不要这个孩子。
午饭郑云起吃地很少,精神也不好,失魂落魄的。平时都是精神饱满的郑云起也会有精神不佳的时候。她开始犹豫了,心里开始动摇,刚才的那股坚定也烟消云散,不见踪影。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她的心里就感觉很暖,很温馨。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留恋着这种感觉,但是想到以后就要成为一个母亲,为一个孩子负责,照顾一个孩子,无微不至,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冲撞,不解,而相互争吵不休,冷战,离家出走……付出所有却不被理解。她从未准备过去做好母亲的角色。
下午程池在超市采购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程池想了一下,接通:“你好,请问你是……”程池以为是农场的客户。
“我是欧阳哲,方便见一面吗?”欧阳哲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程池迟疑了一下,说“可以呀……”他推着购物车,快速地买好东西就去结账了。
下午三点,H市的一家茶古色古香的馆里,欧阳哲和程池面对面坐着。欧阳哲率先开口,说:“程池,云起,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不管云起要不要这个孩子,最近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你的误工损失我赔偿你。”
“欧阳哲,你没有立场来和我说这些。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孩子是我的,我自然会好好照顾我的老婆孩子。不用你来提醒。”程池不屑地看着欧阳哲。
欧阳哲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程池,别装了,行吗?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你了解我和云起的一切,我也了解你们的一切。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此刻陪在云起身边的人一定是我。我也不会找你来。”
“孩子是你的又怎样?你没有资格要求我。我照顾云起,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不是因为你的钱。还有,你认为我很缺钱吗?”程池嘲讽地勾勾嘴角,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地嘲笑。
“对不起,失礼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以云起的一个朋友的立场,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可以吗?”欧阳哲卑微地祈求。为了郑云起,他愿意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朋友。
程池愣了一下,说:“可以。虽然我会那样做不是出于你的请求。”欧阳哲突然改变的态度让程池有点不适应。程池心想:他对郑云起的爱不会自己少,不然不会如此放下自尊,放低姿态地来请求他。回想起不久前,程池要求欧阳哲离郑云起远些的时候,欧阳哲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高傲。现在又是这么的卑微,这么的落魄。
欧阳哲感激地看着程池,说:“谢谢。”
程池看了诚恳的欧阳哲,没有说话。作为一个情场高手,他尊重欧阳哲,尊重他对爱情的执着。在这个喧嚷的,冷漠的,物欲横流的社会,能够坚持着自己的爱,经年不改。这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他爱过,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他的爱,也丢失了爱一个人的勇气。郑云起让他重新找回了爱的感觉。
下午程池回到家时,郑云起穿着休闲的居家服站在窗子边,望着一株开得娇艳的蔷薇花出神。程池打开门时,一阵清凉的狂风吹过,带着阵阵的浓烈的花香,郑云起及腰的长发随风飞扬。
程池赶紧关上门,阻止空气的对流。“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程池热情地说。今天他买了鸡,想给郑云起做个鸡汤喝。
郑云起转身,看着程池说:“我来做晚饭吧。吃过饭,你刷碗就好了。”她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上午的气愤和坚定,看上很平和。
程池看着郑云起,说“哦。”一瞬间,程池觉得郑云起离他好远。
郑云起做了番茄炒鸡蛋,蒜薹炒肉丝,西蓝花,还有一碗紫菜蛋汤。他们沉默地吃着饭,这是他们最沉默地一顿饭。郑云起不说话,程池也没有打破这份安静。
吃过饭,程池起身收拾碗筷,郑云起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池洗好碗,看到郑云起还在沙发上坐着,姿态一直没有变过,像个雕塑。“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有是给我打电话。孩子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别草草地做决定,别让自己以后后悔。”程池劝诫道。
“程池,我想好了。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郑云起一动不动地盯着某处,声音轻轻的。
程池激动地抱着郑云起,说:“云起,我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我会努力做好父亲这个角色的。”
“我们离婚吧。”郑云起冷静地声音在程池的耳边回响。
程池放开郑云起,看着她,不敢相信地说:“为什么?”他满心欢喜地想着要做父亲,而郑云起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郑云起看着程池,理所当然地说:“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不爱你,也不爱欧阳哲,婚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和你在一起还是和欧阳哲在一起,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这个孩子不同,我想让他和他的父亲在一起。我体会失去的东西,我不想让他也失去。”决定要做一个母亲后,郑云起开始为孩子着想了。童年父爱的缺失造成了她性格上的缺陷,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也带着这种遗憾,在还没出生时就带着这种遗憾。
程池不甘心地说:“云起,我会想他的亲身父亲一样对待他的。我保证我给他的爱绝对不会比欧阳哲少的。”
“但是你终究不是他的亲身父亲,而且你没必要做这些牺牲的。这和你没关系。我们只是假夫妻。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吧。程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配合。”郑云起说完,不等程池的回答,走向自己的卧室。
程池僵直身体,坐在沙发上。真要离婚吗?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心底有些隐隐的抽痛。原本就是一场婚姻游戏,他却不自觉地付出了真心。最后游戏结束,潦草收场。一切如当初他们设想的那样干脆利落,简单方便,但是他却没能全身而退。郑云起留在他心底的印记,他抹不去。
第二天,郑云起和程池去办理了离婚手续。手续办理很简单。没有孩子,没有夫妻公共财产。这场离婚比有些情侣的分手还要简单。原来他们一直都是两条没有交汇的河流。虽然有一段河道彼此离得很近,但却从来都没有交汇。
从民政局出来,五月的暖风吹拂,地面上的树影斑斑驳驳。
程池展开双臂,笑着说:“以后还是朋友,常联系。”
郑云起伸手,抱了程池一下,说:“嗯,以后还朋友。”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记得告诉我呀。我送一份大礼给你们。”程池云淡风轻地说,其实心里很闷,很疼。
“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欧阳哲我的打算。确定了一定会通知你的。”郑云起淡淡地说。
“那我就坐等你们结婚了。今天我没什么事,要不要送你回去?”程池绅士地说。
郑云起摆了摆手说:“不用,我想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
“嗯,再见了。”再见了,我的前妻,程池苦笑着说。
“再见。”
程池走后,郑云起拿起电话给欧阳哲打了一个电话。
欧阳哲看到是郑云起给他打的电话,快速地接通电话,激动而又小心地说:“云起……”
“你还想和我结婚吗?”郑云起直截了当地问,很符合她的性格。
“想。非常想。”欧阳哲爽快地回答,没有半分的犹疑。
“我不爱你。”郑云起声音平静地说。
“我知道。”欧阳哲一直都知道。他不要求她能给他同等的爱,只要她能让他陪在她的身边,他就知足了。暗恋了郑云起这么多年,他对郑云起的要求从来都不高。
郑云起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带着身份证和户口本来民政局。我们今天登记结婚。我在民政局等你。”
“好……我一会就到。”欧阳哲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跑去找身份证和户口本。真庆幸,今年他由于工作上的事把户口本带过来了。
欧阳哲欢欣地到了民政局,看到郑云起正坐在路沿上休息。欧阳哲走过去坐在郑云起的旁边,不敢相信地问:“云起,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结婚了吗?”
郑云起扭头看着欧阳哲,点头说:“是真的。欧阳,我不爱你,但是我会好好的和你过日子的,好好的和你一起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欧阳哲望着郑云起,深情地说:“云起,我会爱你一辈子的。”尽管你不需要这份爱,但是我还是会毫无保留地给你我全部的爱。
“好了,我们进去吧。”郑云起不感兴趣地说。
“哎,好。”欧阳哲狗腿地伸手帮郑云起拿着包。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欧阳哲感觉这不是真实的,像梦一样。欧阳哲送郑云起回去了。路上欧阳哲犹豫着开口说:“云起,我搬到你那儿住吧。”
“为什么?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挺好的吗?”郑云起冷淡地说。她还未真的懂得婚姻的意义是什么,对待婚姻,她太儿戏了。虽然已经结过两次婚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一个人,自由自在。
“就是想着以后能更好的照顾你。还有也可以省一笔房租。”欧阳哲耐心地解释着。
“哦,你搬过来吧。”郑云起说。她和欧阳哲已经结婚了,以后肯定会一起生活。搬过来也好。
下午欧阳哲就火速把他的东西搬到郑云起的家里,把房子也退了。
晚上郑云起约郑雨落到家里吃晚饭。郑雨落屁颠屁颠地就来了。上次她来蹭饭,郑云起和程池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吃晚饭,她擦擦嘴就走人了,不用洗碗,不用干活,还热情周到,比在饭店里吃饭还舒服。郑云起请她吃饭,她当然是乐意之至。
郑雨落敲了敲郑云起家的门,没多久,欧阳哲过来开门。
“欧阳……你也在呀!我姐这是要开party吗?”郑雨落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欧阳哲的全名了,只知道他的姓。这么特别的姓。所以她就以姓氏称呼欧阳哲。
欧阳哲尴尬地笑了笑,说:“云起在厨房做菜,你先去坐会,一会就开饭了。”
“哦,好的。”郑雨落状态外地点点头。是她想多了吗?她怎么感觉欧阳哲今天怪怪的。这是她姐的家吗?怎么感觉像是欧阳哲的家呢?她突然间有种到别人家的感觉。以前她都是很不客气地把郑云起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那样随意轻松。但是今天她突然开始不自觉地拘束了起来。
郑雨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程池的踪影,看到的全是欧阳哲的身影在做着程池做的事。郑雨落给程池发了个短息:“哥,你在哪儿呢?我在你家,没有看到你哎。”
程池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复道:“雨落,我和你姐离婚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你要是想来玩,随时欢迎。”
郑雨落不敢相信地看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程池的短信。这短短的几句话,她读了十几分钟,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她都开始对自己的职业和自己的学历产生怀疑了。这是真的吗?她是不看错了,是不是读错了,是不是理解错了?
最后一遍确认后,郑雨落大喊道:“姐,你快过来?”
郑云起切着青椒,说:“什么事?你过来说,我正忙着呢!”
郑雨落站起身,扭头看到欧阳哲的身影,说:“不,你过来。”
“你去吧,我来做饭就好了。”欧阳哲体贴地说。
“好。我去看看。”郑云起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郑雨落的身边坐下,说:“有什么事呀?”
郑雨落看着郑云起一步步地走过来,等到郑云起坐下的时候,郑雨落一把拉住郑云起地手,紧紧地盯着郑云起说:“姐,你和程池哥真的离婚了吗?”
郑云起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的?”
郑雨落把手机举到郑云起的面前,说:“程池哥刚刚告诉我的。这是真的吗?”
郑云起看着郑雨落手机的短信界面,说:“是真的。”
“为什么呀?”郑雨落不解地问。在她看来,郑云起和程池相处的很好呀。虽然郑雨落感觉他们之间总是缺了点什么,但是他们之间的相处绝对堪称模范夫妻。
“我出轨了。我怀了欧阳哲的孩子。你不是说过‘既然有欧阳哲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会和程池结婚吗?’,我觉得你说的对,所以我和程池离婚了,和欧阳结婚了,以后他就是你姐夫了。”郑云起平静地说着,没有带着一点感情,既没有对程池的亏欠,也没有对欧阳哲的爱恋,更没有一丝的自责羞愧。就像是讲故事一样。
郑雨落懊恼地握紧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大腿,说:“姐,我说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逗你玩呢?不是因为你。我和程池是和平离婚的。谁都没有错,谁也不亏欠谁。对了,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妈,过些天我自己去说。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先和你说一声,看看反应。”郑云起理直气壮地说。
郑雨落撇嘴,一脸不相信地说:“好,我不说。”对于郑云起你刚才的说辞,郑雨落一点也不信,她总感觉是郑云起不对,总感觉程池好可怜。但是奈何郑云起是她的亲姐。郑云起就算是再不对,她还是要带着满满地对郑云起的祝福,站在郑云起的这边。
吃饭的时候,欧阳哲不时给郑云起夹菜,眼中的爱意不加掩饰。郑雨落心情沉重地吃着饭,程池真的就这样成了她姐的前夫,她还有点不习惯。之前也是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两个人,说结束就结束。以后她还能随心所欲地到农场去玩吗?好吧,她跑偏了。
吃过玩郑雨落就回去了。欧阳哲在厨房刷碗,郑云起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片温馨和谐。欧阳哲刷好碗后,看了一眼郑云起,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多年前,在他第一次见到郑云起之后,他就曾无数的幻想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管郑云起把他当成什么,他是早已认定她是自己的妻子。
欧阳哲静静地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专注地看着电视的郑云起,默默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这份平淡而简单的幸福。
加广告的时候,郑云起扭头活动脖子,看到站在后面的程池。她问:“你在干嘛?”
“没事。”欧阳哲淡淡的笑了一下问:“你要不要吃水果,我帮你削一个梨子吧。”他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给郑云起削了一个。
郑云起点了点头,安静的看着欧阳哲削水果。
多年前,欧阳哲第一次听到郑云起的名字时,心里想到的是那句流产很久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由于很喜欢这句诗,他很快记住了郑云起的名字,并且深深地印在了心上,再也抹不去。
一个月后,郑云起和欧阳哲的婚礼在H市的爱诺酒店举行。古风事无巨细地盯着。郑云起的婚礼,他分外的重视。欧阳哲的父母和亲戚都来了。宽敞整洁的宴会厅,郑云起一步步地走向欧阳哲。欧阳哲深情地望着郑云起,紧张地有点手足无措。他抬脚就要走过去迎接郑云起。走出一步后,被身后的伴郎拉住了。伴郎是欧阳哲的发小。他不客气地嘲笑道:“哥们,别着急。站好别动。”在法庭上一向沉稳冷静的欧阳哲变成了另一个人,刷新了大家对他的认知。但是欧阳哲深知这就是他自己,真实的自己,深爱着郑云起的自己。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许下了相携一生的诺言。
坐在角落里的程池神色清明的笑着跟随众人鼓掌。一滴泪在他的眼眶打转,被他粗鲁地抬手擦掉。偌大的宴会厅,喜庆的颜色,热闹的氛围。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和郑云起那段连婚礼都没来得及举行的婚姻。不,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他和郑云起结过婚。他尴尬地面对着众人,但是众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婚礼仪式结束后,他就走了。郑云起不会知道他爱着她。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能过得幸福,他就安心了。他会带着对她的爱,过完自己的一生。这或许是老天对他年少时玩弄感情的惩罚。他付出了真心,却也只能是站在角落里,看着她在另一个人的怀中笑的迷人。人生第一次想要交付一生,却也只能是败北而归。
六个月后的某一天,郑雨落在H市第一人民医院产下一女。古风高兴的泪流满面。郑雨落被护士推出产房时,古风跟随着郑雨落,在她的耳边说:“雨落,我爱你。谢谢。我们有女儿了。”
郑雨落费劲的睁开眼皮,对古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在病房的时候,古风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郑雨落。郑云起和欧阳哲来看望郑雨落。郑云起看着躺在床上脆弱甚至有点憔悴的郑雨落,心里很慌。两个月后,就轮到她了。郑云起抚摸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欧阳哲听到郑云起的叹息后,歉疚地说道:“云起,对不起。”
“是我自己要生的嘛。”郑云起说。
郑雨落忍着额身体上的疼痛和不便,开心地说:“哎!可算是生了!这十个月真是折磨。”
“就是。你看古风都被你折磨瘦了。”郑云起不留情地揭穿说。
郑雨落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地说:“我不跟你吵,在过两个月你就可以亲自体会了。”
古风和欧阳哲相视一笑。
看过郑雨落,他们又去看了孩子。这个女孩遗传了郑雨落的大眼睛,两个眼睛又大又圆,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奇吧。
两个月后,郑云起也生了一个女孩。在产房,郑云起看了孩子一眼,丑的她都不想要了。皮肤皱缩在一起,沟沟壑壑,黑不溜秋的跟个猴似的。这是她的孩子吗?郑云起此刻身上疼,心里更疼。
出了产房,看到欧阳哲,郑云起就哭了。她声音嘶哑地说:“欧阳,我们女儿好丑呀。呜……为什么雨落的女儿那么好看,我们的女儿那么丑呀。”
欧阳哲囧了,他觉得挺好看的,但还是迁就地说:“没事,长大了就好看了。好了,别哭了。”欧阳哲伸手帮郑云起擦掉了眼泪。然而郑云起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后来欧阳哲抱孩子来给郑云起看的时候,郑云起震惊了。这是她的孩子吗?怎么和在产房看到的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孩子皮肤水嫩细腻,双眼皮,大眼睛,胖嘟嘟的小脸。看到郑云起后,孩子“咯咯……”的笑了。
一时间,郑云起的心都化了。
添了两个外孙女,郑母格外高兴。每天都忙前忙后地照顾着郑云起和郑雨落,还有两个孩子。虽然很累,但是心里很高兴每天都乐呵呵的,尤其是见到两个小外孙女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程池回了趟老家,想到了郑云起,他拉着行李箱跑到去年他们去的地方转了一圈,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说不出的悲伤。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程池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妈,我不冷,不要戴帽子。”一个七岁的男孩一脸不高兴地说。
“不行,天气冷,一定要戴帽子,别冻着了。”许丽坚持着给男孩戴帽子,不管男孩生气的脸。
程池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他记得。看到许丽拉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孩子,程池走过去,打招呼说:“嗨,许丽。”
许丽抬头看向程池,眼中带着一丝惊慌。程池不能理解许丽的惊慌从何而来。
“嗨,回来过年了。”许丽说。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她显得有些不自然。
“嗯。”程池看了一眼许丽身旁的孩子,说:“你儿子呀?几岁了?”程池心里稍稍有些感慨,许丽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他的孩子还没影呢!郑云起应该也生了吧,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离做父亲只有一步之遥,差一点他就要成为一个爸爸了,可是郑云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许丽紧紧的攥着孩子的小手说:“他叫程待,路程的程,等待的待。今年七岁了。”
程池看着许丽眼中的深意,顿时恍然大悟。
不久后,许丽和程池结婚了,婚礼就是两家人简单的顿饭。许丽不想大张旗鼓地办婚礼的。因为她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结过婚,丈夫叫程池,他们两个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但是她的同事,周围的朋友都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她不想戳破这个她编织来了多年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的谎言。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会给程池带来不负责的不良形象。
她知道程池不爱自己,可是她爱他就够了。程池能和她结婚陪在她身边就够了。计较的太多反而会失去很多。她很珍惜自己得到的。许丽太爱程池了,爱得超过了爱她自己。当年知道自己怀孕后,许丽看着坠入爱河,和别人热恋的程池选择了默默独自承受,她舍不得逼他,舍不得让他愧疚。当年,她虽然伤心欲绝,但是还是顶着来自各方的重重压力,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她一直在等着程池回头,但是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程池,从来没有告诉程池孩子的存在。许丽很感激那年街头的偶遇。